《死了都要爱》丶柔七丶

103、她

　　“你小时候家里比我现在穷还是富？”

　　有一天上午，女孩突然就这样问了。或许是因为有次经过路边商店时看到了夹心饼干，但是女孩的父母从来没给过她零花钱。女孩知道当时他们已被生活折腾得精疲力尽。

　　五岁的年纪，总是会惦记心生欢喜却又尚未得到的东西。

　　她先把被子小心翼翼地叠成豆腐块，放在床的一角。然后下床，将蚊帐挂在帐钩上，那蚊帐总是和雪一样白。她先将女孩的长发梳成两个大麻花辫挂在胸前，最后才对着一面立式大镜子梳着她的麻花发髻，每天都得花上半个小时。

　　“小时候家里种了很多荔枝，多到吃不完。”

　　说罢，她将一根发簪插进发间，对着镜子捋了捋额前散落的几根毛发，感到满意后才收拾好化妆盘。那盘是红木色的。女孩想应该也是她结婚的时候买的。

　　“那你小时候比我富有。我夹心饼干都没吃过，更何况是荔枝。”

　　“傻孩子，不能这么比较。你的时代会远远比我那时富有。我那个年代都是战争。”

　　“战争？”

　　“是啊。战争可恐怖了。炮火连天，四处逃亡，满地尸体。五岁的时候，日本鬼子在南京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杀了无数的人，多到数不清。如果我是南京人的话，估计就没有你了。”

　　她凝视远处，略有所思，继续回忆，只是声音多了些颤抖。

　　“不过，我也是城里人。九岁的时候，那时是抗日战争第四年，三十架飞机轮番轰炸我所在的那个城市，那里瞬间成了人间监狱。十二岁的时候，日本鬼子再次占领那里。那些小日本个个穿着长筒靴，装甲车一进城就任意开火扫射，许多无辜的人都被打死了。大家都把门关得紧紧的，不敢出门。听我的长辈们说，那些日本鬼子每隔几日都拉着一车老百姓到公园内杀掉，真是没人性啊。”

　　她说得凄惨，女孩听得认真。

　　“你哭了？”女孩看到她的眼里蒙着水雾。

　　“每一个有良知的公民都不该忘记那段惨痛的历史。忘记，就意味着背叛！”她背对着女孩忿忿地说道。

　　女孩想她肯定是在偷偷擦拭她的眼泪。

　　忘记，就意味着背叛！

　　女孩记住了她的时代，也记住了她说得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