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都要爱》丶柔七丶

102、她

　　有时晚饭过后，她背着女孩去祠堂看戏。那咿咿呀呀声，女孩完全听不懂，更是看不懂，只顾瞅那花花绿绿的衣裳，珠光宝气的头饰，和画在脸上的浓浓面具。没一会，就看花了眼，晕乎乎的趴在她大腿上睡着了。

　　大戏结束后，她把女孩一路背回家。刚一进门，女孩又再次醒来。临睡前，洗漱完毕，她就坐在床沿，女孩跪在她背后，一边捶背，一边数数，从1到100，活跃得跟兔儿似得。而那些数字，都是她教女孩的。

　　“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吧。”

　　“不过我只会讲鬼故事。”

　　“那到底有没有鬼？”

　　“当然有。我亲眼见过。”

　　“真的吗？那你见过的鬼和电视里是一样的吗？”

　　没有大戏的时候，女孩每天都守着黄金档，当时聊斋正在热播。尽管每次都被吓得不轻，拽着她的胳膊，紧紧躲在她身后，又慢慢挪出好奇的双眼，睁得乌溜溜的，不到两秒就又缩了回去。

　　“不一样。我见过的鬼比电视里的更可怕。它没有身子，也没有头，只有两只黄绿黄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你不怕吗？”

　　“不怕。我从它面前安静地走过去了。我不犯鬼，鬼自然也就不犯我。”

　　“那我为什么都没有看见？”

　　“因为你是小孩。那东西只有大人才看得见。”

　　她说她见过各式各样的鬼，总是讲得绘声绘色。女孩总是对鬼充满了好奇，不停地向她发问，越胆小，越害怕，偏偏就越爱听，越想知道。而她总能面不改色地回答女孩任何千奇百怪的问题。

　　记得那时是冬天，窗外不时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凄惨的猫叫声。那声音不寒而栗。女孩把头缩进被子里，裹得更紧了。

　　当女孩上下眼皮再也分不开的时候，总要吵着搂着她的脖子才能睡去。

　　半途醒来，天色灰暗，旁边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窗外摆动的树枝间隙似乎有两只黄绿的眼睛在闪烁。女孩吓得嚎啕大哭。直到黎明的时候她才回来。

　　“我的乖孩子，你怎么哭得这么悲惨啊？”她在庭院外头就听到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一进房门，还没来得及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就直奔到女孩面前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我看见那两只眼睛了，以为你被它们带走了。”

　　“什么？”

　　女孩手指着窗外。

　　“傻瓜，那只不过是星星。小孩子是看不见脏东西的。别怕。”

　　“那你去哪了？怎么把我抛下了？”

　　“我去卖刷子了。换得钱给你买了个布娃娃。女孩子家怎么可以没有布娃娃呢？”

　　她从袋里掏出娃娃，在女孩面前晃了晃，“喜欢吗？”

　　女孩不说话，嘟囔着嘴把娃娃拽过来，也把她拽得紧紧地。

　　她意识到女孩定是吓坏了，遂轻拍她的后背。

　　好一会，女孩才看了一眼手中的娃娃，卷曲的金黄长发，打着一个粉红的大蝴蝶结，天空蓝的双眼，大而有神，着一身白纱，真像个童话里的公主。

　　女孩没有粉红大蝴蝶结，眼珠也不是天空蓝，也没有白纱。但女孩也有一头及腰长发，她说是黑色的，黑得发亮。也有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

　　女孩不是童话里的公主，但，是她的公主。

　　想到这，女孩偷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