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渡》自咎

2、第二章

　　“新来的？怎么不进去？”带头的游魂颠着腿问他。
　　“或许…你和我们一样是越狱出来的？”旁边的小鬼冲许文挥挥手，嬉笑到。
　　许文皱皱眉，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小鬼的手。
　　“你是不是杀了鬼差啊？不然你怎么满身的血。”另外一个小鬼说到。
　　“哇哇哇好可怕啊，这个鬼敢杀鬼差诶！”带头的鬼装模作样的被惊吓着。
　　“我没杀鬼差。”许文抿了抿嘴，反驳了他。
　　“你杀没杀关我什么事。”带头的鬼恶狠狠的看着他，“你身上有钱吗？”
　　“…我只有人民币。”许文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摸到了自己的钱包，“或许…你可以用人民币吗？”
　　带头的鬼愣了愣，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泥土。泥土飞起来重新落在枯草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你他妈在逗我吗？人民币？你他妈都死了还揣着有个屁用啊！”
　　他突然走上前，捏住许文的脸。“你倒是生的白净，我也不嫌你满身是血脏得要死，长得好看我都要。你跟我吧。”
　　柿子要挑软的捏，许文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许文一把打开他的手，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打。只是拳头还在半空的时候被握住了。
　　对方的手很大，能保住许文半个拳头。许文抬头一看，是个子很高的男人，至少要比他高出半个头。穿了件红棕色的道袍，用黑色的布条轻轻系住，但即使穿的宽松，威严的气质也挡不住。
　　他放下许文的拳头，转身看向那五个孤魂：“生前作恶也就罢了，死后受刑多年，却依旧不知悔改！”他的声音浑厚，听起来就像是钟楼里的大铜钟，是穿透到心里去的震慑力。
　　“牛头马面！”
　　“在！”许文被吓了一跳。两个看门守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背后的，竟然做到悄无声息。
　　“张三王五等者，因生前烧杀掳掠作恶多端，被打入油锅地狱，竟不料越狱出逃，罪加一等，判永生在油锅地狱受刑，永世不得超生。”他招了招手，“押入油锅地狱，严加看管。”
　　“是！”
　　牛头马面上前，用镣铐铐住了五个鬼。带头的鬼满是不服：“昏君！庸君！地府有你迟早要完！你永远不会向往自由！老古板！”
　　“马面，记得把他舌头割了。”他轻轻的说到，“怪烦的。”
　　“是。”
　　牛头马面押着那五个人消失了。原地只留下许文和那个“昏君”。
　　“崔珏说生死簿上多了个变数，你是那个变数吗？”他低头看向还处于惊呆状态的许文。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阎罗，十殿阎王第五殿的阎罗王。”阎罗向许文伸出手。
　　“啊，您好。我是许文。”许文愣愣的伸出手，随即突然大叫起来，“你是阎罗？？阴曹地府的那个阎王？”
　　阎罗忽略了许文用词里的直呼名讳等大不敬行为，点点头。
　　大概是阎罗自身的气场太过于强大，许文惊诧过后就马上平静了下来，他想到刚才直呼阎罗大名，应该没有哪个帝王喜欢被直呼名讳的吧…嘶有种脑袋不保的感觉。不过看阎罗没有很在乎的样子，许文偷偷咽了口口水，急忙转移话题。
　　“您刚才说，我是个变数，这是何意？”
　　“我以为你知道了。”阎罗看了他一眼，然后转眼看向敞开的地府大门。
　　“我的确了解了不少。”许文看向阎罗，“灵车碰不到人类的车，但是却碰到了我的车。那么，究竟是那辆灵车出了问题，还是我不是人？”
　　“你是人，这点我可以确保。”阎罗的声音不似刚才的威严，反而有点漫不经心。
　　怎么感觉有点奇怪…许文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所以我是因为你们地府的bug而逝世的，我能回到人间吗？”
　　“这次意外的确是我们的问题。但如果说是bug那倒也不对。那个司机撞了人肯定会去受罚，他会撞到你只能说明他没有遵守人间的交通规则。”阎罗低下头看着许文的眼睛，“你跟我进来吧。”
　　阎罗说完就大步走向地府的大门。许文赶紧跟上阎罗的步伐。
　　当许文一只脚踏过地府的门槛，他莫名的从心底升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他站定，看了四周的景象。他在没有到来之前脑海里构想的阴曹地府，是暗无天日，封建严肃的荒凉古城，或者是惨叫连天，满地血腥的恶魔之地。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是如此一派和乐融融亮如白昼的场景。
　　门槛沿过去的是一个三岔路口。他们走的是中间的那条路，是一条宽敞的石子路。石子路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商贩店铺，有老古董也有新潮流，甚至连国外的一些店都有。路上来来往往有很多的鬼，穿着打扮都是浓厚的现代味道。
　　“诶，为什么有些鬼头上有角？”许文发现了一个特点。有些鬼头上生长着角，而且不同的鬼角的数量也不一样。
　　“因为他们是纯正的鬼。”阎罗不知什么时候带上了一个赤狐的面具，把脸遮的严严实实。
　　“鬼还分纯不纯。”许文惊讶的说到。
　　“嗯。你先别动。”阎罗突然拿了个面具扣在了许文的脸上，“你阳寿未尽，不能被那些鬼看见脸。他们有的会逃出来，吸食你剩下的阳寿。”
　　阎罗的手不小心蹭到了许文的脸。触感是热热的。许文一愣，鬼不应该是冰凉的吗，鬼王也应该是鬼，他的手怎么会是热乎的。
　　“啊，谢谢。”扣好后许文摸了摸自己的面具，他刚才看见阎罗好像拿了个白狐给他戴上。
　　“纯正的鬼的意思就是，他们是出生于这里，死亡于这里。他们…是一个物种。像人类牲畜死亡化作的，是鬼魂，而不是鬼。只是都被叫做鬼罢了。”
　　许文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问到：“那…冒昧的问一下，您有角吗？”
　　这个问题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冒昧呢。
　　阎罗沉默了一会儿，说到：“有。”他看向许文，发现对方藏在面具背后的眼睛亮了几分。
　　“你想摸吗？”
　　许文的眼睛更亮了：“可以吗？”
　　“许文，在我的地盘你还这样放肆？”阎罗轻笑一声，“你还想摸我的角？”
　　许文的脊背突然起了一串鸡皮疙瘩。“刚才是我有失尊敬了。您的角怎么能是我一介平民能触碰的呢。”许文微微向阎罗弯了弯腰，“我还是觉得赶路更为重要。”
　　阎罗弹了一下许文脸上的面具：“下不为例。”说完就径直往前走。
　　许文发觉自己竟然出了冷汗。他差点忘记自己眼前的是谁了。大概是阎罗对他的态度太过于平易近人。他都差点忘了这阴曹地府是他的地盘了。
　　两鬼一前一后的走在石子路上。身边来往的鬼都十分热闹，就更加显得他们两格格不入。好在这条路也并不是非常的长，沉默的气氛在快接近路的尽头的时候被许文倒吸一口凉气给骤然打破。
　　迎面的是一扇古老朴素的大门，像极了古时候的城门。门两旁还有两个小小的亭子，里面有鬼在看管，不过鬼身上的保安制服和这个亭子倒是充满了违和感。
　　这就是真正阴曹地府的大门了。大门上刻着中规中矩的经文，有浅浅的金光在这些文字上面流动。扑面而来压抑的气息，和刚才的热闹气氛截然不同。
　　“这个是用来镇压恶鬼的经文。”阎罗从袖口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木板，给保安展示。保安鬼拉下拉闸，大门轰的一声，自己打开了。
　　“把地府入口建在闹市的尽头，不会有事吗？”许文跟在阎罗身后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不会。”阎罗回答道，“闹市只是闹市，闹市和入口是不相连的。”
　　阎罗递给他刚才拿出来的黑色木板，说到：“没有这个，你在闹市里再怎么走，也不会遇上大门。”
　　许文接过木板，上面用瘦金体刻画了阴曹地府四个大字。木板沉甸甸的，质感很细腻。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许文手上的木板被拿走了。阎罗把木板收回袖口，再拉住了许文的手往前走去。
　　“你走的太慢了。”
　　阎罗的手是热乎的，对比之下许文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冰凉。不过这股冰凉马上就消失了。许文甚至感觉自己被牵着的手心里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被牵着怪别扭的。许文心想。
　　“大王。”一位穿着绿色官袍的鬼向阎罗弯腰鞠躬。
　　“嗯。崔珏，近日一切可好？”阎罗松开了许文的手。
　　“回大王，一切安好。”
　　许文这才发现他们两已经到了正殿门口。他活着的时候也去过皇宫遗址，但是那终究只是遗址。面对庄严的正殿，许文才有一种自己在地府的真实感。许文取下自己的面具，看向阎罗。阎罗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的面具，他站在正殿的门口，静静地回看许文。
　　陌生的熟悉感重新回到了许文的大脑，他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从未注意到阎罗身后的崔珏在他摘下面具看清面容的那一刻，便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