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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深夜漫谈(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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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弘赶紧吩咐下人在后花园内准备好酒席。不多一会儿,酒席备好,众人唱着歌儿开心的来到花园中。众人只知道东阳王是前朝皇子,颇有些雅兴,殊不知品味也是一流的。这个后院显然是东阳王精心布置的,不但有小桥流水的景致,也有亭台楼阁、曲径通幽之景,沿途的花圃中遍插名花,更有翠竹茵茵,令众人欢喜不已。
众人落坐在花园内一片开阔之地,抬眼便见天边的一弯新月,把顾和安的愁肠都给勾搭了出来。
孔书文不仅感慨道:“东阳王,看不出来,你这在园林布景上竟有如此的建树,失敬失敬。”
司马弘听罢,眼睛里露出一丝忧伤,道:“孔大人有所不知,我这宅院是当年先皇所赐,是父亲留给我的遗物。这么多年来,我精心布置,打理这里的一切。但是,这次东阳郡遇此灾害,郡内财政亏空,我本已做好了卖出宅子的打算,没想到因为几位的到来,救我东阳郡于水火之中,我这宅子才得以保全。”
众人沉默不语,司马弘吩咐下人道:“把我的古琴拿来,再把殷大人的箫拿来。月色凄美,景色宜人,怎能没有乐曲相伴呢。”
董辰扉自告奋勇道:“司马大人,也算我一份!”
司马弘挑眉看着董辰扉,“哦,小家伙,你会什么啊?”
“我会剑舞,虽然舞的不好,但也想献丑一段。”
顾和安摸着董辰扉的头,赞许地说道:“好啊辰扉,我看你身材瘦小,以为你不会什么武艺呢。正好今天让哥哥也见识见识。”董辰扉点了点头,转身去屋内取剑了。
顾和安眼看自己逃不掉了,便打趣孔书文道:“孔兄,我们几个都各自领了任务了,你表演什么呀?”
孔书文逍遥地往石桌上一靠,颇为自得地说:“我当然是欣赏你们了。你们几个这么杰出,没人欣赏岂不是浪费了!而且你光顾着说我,子郁不也没有项目吗,我和子郁就是两个看客,对吧子郁。”
祝子郁没有应和孔书文,只对顾和安道:“和安哥哥,你好好吹,我在心里默默给你加油。”
“你这个小坏蛋!”顾和安苦笑着走开了。
王府的下人把箫送到了顾和安手上,司马弘的古琴也已经到位,就连个子小巧看着弱不惊风的董辰扉也已经跃跃欲试地看着顾和安了。顾和安看着身边这几位好友,忽然有些浮想联翩,除了孔书文外,其他几人都是孤儿。同是天涯沦落人,今日相逢,便有团圆之意。
于是顾和安丢弃了心中那书剑飘零之意,把相逢的喜悦,把东阳郡拨云见日的欢喜,把谢渊平安回朝的万幸全都融入在箫声中,一改往日的忧愁烦闷,俨然是另一种曲风。
顾和安的箫声一出,司马弘便意会了大半。古琴的演奏凄美缠绵是常态,但司马弘却用快速的拨指营造出和谐美满的气氛。虽然领会到相逢和团聚是这一曲的主题,但司马弘却把相逢之前的磨难,遇到困难时的诸多不易也用不同的指法弹奏出来。
于是这首即兴的乐曲便涵盖了抑扬顿挫和起承转合,其细节处的精致和回味处的余韵,皆到达了极高的水准。
董辰扉的剑舞本来是最让孔书文捏一把汗的。但是这个不足十岁的男孩儿,却把毕生的所学和对乐曲的理解展示了出来。虽然董辰扉的身法、轻功都颇为稚嫩,但一招一式却也不是依葫芦画瓢,而是加入了自己对事态人生的解读,细细品味起来也颇有一番味道。
乐曲行至高潮部分,三人都已浑然忘我,三个部分已经不存在衔接的空隙,仿佛是身处同一个维度同一个时空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有谁再是谁的陪衬或者伴奏,而是三个同等重量的主角,在空间上制造了一个磁场,全情投入,迸射出万缕光芒,仿佛将茫茫的夜色也照亮了一番。
行至终曲,顾和安将最后一个尾音吹出,司马弘用一串轮指作为收尾,董辰扉轻轻跃起,用剑尖在地面画出一个圆圈,有圆满之意,之后静静落下,将剑收回剑鞘之中。一曲奏毕,众人皆醉,只有孔书文鼓起了掌。
“琴萧和鸣,绝色生香,剑舞翩跹,月色照人。”
“绝妙!绝妙啊!我莫不是在做梦吧。”孔书文陶醉在刚才的美景中,无法抽离,除了无尽的赞叹外再没有别的表达了。
司马弘三人纷纷落座在石椅上,董辰扉虽然已经舞得气喘吁吁,但刚一坐下便觉得不妥,立刻又站了起来。
这些都被顾和安看在眼中,他让董辰扉来到自己身边,又见司马弘此刻心情大好,便借机对司马弘道:“东阳王,你看辰扉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剑术,心思细腻又有大志向,你就收他做养子如何?”
董辰扉心中一震,连忙跪倒在地道:“殷大人,辰扉不敢高攀东阳王。”
顾和安当即把董辰扉拉了起来,说道:“辰扉,你这动不动就要跪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东阳王还没发话呢,你急什么。”
“辰扉不敢。”
司马弘一次次地被顾和安的语出惊人给击倒,这一次也不例外。这董辰扉虽然父母双亡,但却是个庶民之子。而东阳王确是前朝皇族,虽然在当朝已经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却是被明帝承认了的东阳郡的地方王。司马弘与董辰扉之间有着巨大的身份落差,这样的要求任谁都无法轻易提出,更不要说是顾和安了。
顾和安见司马弘没有回答,便自己跪下来求他,“殷某知道东阳王是个明理之人,有大气魄大肚量,我提的请求虽然无理却是为了辰扉好,辰扉是我用自己的性命救回来的孩子,我不希望他今后只是在这王府内当个下人,而是希望他以后有出息,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不是什么朝廷大官,却有一颗惩恶扬善的心,求东阳王成全。”
董辰扉立刻知道了顾和安的一片苦心,于是也跪下来求东阳王,本以为东阳王会一口拒绝,没想到东阳王却开了口。
“好呀,殷大人为我着想,给我送来一个儿子,我当然是开心都来不及了。我虽已成婚,但膝下无子,殷大人这是为我着想,我自然是该认下这个孩子。”
司马弘虽然回答的爽快,却忽然又拐出一个弯来。
“只不过,殷大人现在需要替我实现两个心愿了。第一个心愿还欠在这儿呢,马上就要背上另一个了。殷大人可愿意?”
顾和安想也没想,立刻点头同意。
“好,殷大人爽快,我便认下辰扉这个儿子了。”
司马弘将跪在地上的董辰扉拉了起来,拍拍他身上的泥土,摸了摸他还充满稚气的小脸,用充满慈爱的目光说道:“辰扉,虽然我收了你当养子,但我不逼你改姓司马,等到你心里愿意的时候,再改姓司马也不迟。”
董辰扉一时还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他成了东阳王的儿子,就算让他再做一百次美梦他也从没想过这般结局。从这一次洪灾开始,他才第一次见到了东阳王,这么高不可攀的存在,现在成了他的父亲,董辰扉的心情就仿如那日被奄奄一息的顾和安丢上船时一样,好像在黑暗中找到了灯塔,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顾和安又一次自作主张而且还得逞了,心里非常得意,他对董辰扉道:“辰扉,快叫爹!”
董辰扉怎么也张不开嘴,因为爹这个字实在太难启齿了。
司马弘道:“辰扉,再不叫爹我可要反悔啦。”说罢,转过头去,用眼睛余光瞟着董辰扉。
一听司马弘要反悔了,董辰扉涨红了脸大声叫了出来:“爹!”
叫完马上捂住脸,羞愧到不行。没想到下一秒钟就被司马弘高高地抱了起来,在空中不断地一高一低的转圈,司马弘大叫着:“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啰!”
司马弘别提有多得意了,不断催促着董辰扉:“再多叫几声爹,叫啊!”
董辰扉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头都被转晕了,他敲打着司马弘道:“爹,你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
孔书文三人见此场景都被笑死了,此时的司马弘也像个孩子似的,又笑又闹,丝毫没有东阳王的气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他这么多天来最开心的时刻,因为在这一刻,他与东阳郡有了血肉联系,再也无法分开。
虽然没有加入他们的笑闹之中,但顾和安心中却无比欣喜,这个失去了父母的小男孩,之后的人生终于有所依靠了。虽然东阳郡这次因为洪灾流离失所的儿童不计其数,但东阳王也尽量在采取各种措施,帮这些儿童寻找安身之处。
董辰扉虽然遭遇不幸,但却被顾和安所救,成为东阳王的继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孔书文偷偷地戳了一下顾和安,问道:“殷兄,你明明那么喜欢这个孩子,怎么不把他收为自己的养子啊,我看他是一门心思在你身上。”
顾和安叹了口气,“这你就不懂了吧,疼孩子就要知道自己能给他的到底有多少。我哪能跟东阳王比呢,你说是不是?”
顾和安离开了酒席,伸伸懒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祝子郁也跟在他身后。
孔书文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道:“哎,说到底是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