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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李树风波 ...


  •   一股能牢牢抓住人味蕾的香气扑面而来,顾和安吸了吸鼻子,感受着这许久未曾体验过的强烈的香味冲击。他拼命的想要睁眼,眼皮却不顾鼻翼的颤动,持续罢工着。顾和安在一番激烈的对抗中,终于成功寻找到香气的源头。一盘刚刚出炉的五花肉正摆在顾和安的视线范围之内,正当顾和安要起身拿肉的时候,那盘肉却被绢绢给端走了。

      被扰了兴致的顾和安不干了,“绢绢,你把肉还我,我饿坏了。”

      绢绢给顾和安端来一碗粥,放在顾和安面前,“殷夫人吩咐了,你身体还没恢复,只能吃这个。”

      顾和安转身就要睡下装死,却被绢绢拧着耳朵摁在凳子上,盯着他可怜巴巴的喝完了一整碗粥,顾和安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喝粥了。正在顾和安和绢绢因为吃肉的话题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殷书磬走了进来。顾和安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殷书磬,殷书磬便单膝跪在顾和安面前。

      顾和安急忙将他扶起来,让他坐下。但殷书磬偏不坐,非要站着。顾和安示意绢绢先回房去,绢绢点了点头离开了。

      “你站着干嘛,刚才还要跪着。我受不住你这样的大礼。”顾和安看着比他高好大一截的殷书磬,“你过来,坐下,你太高了我跟你仰着头说话难受。”

      殷书磬只好坐在了顾和安旁边,“和安,从此以后我唯你是尊。以前做的有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殷书磬的一席话把顾和安逗乐了,殷书磬之所以以前那么讨厌自己,不外呼是因为自己抢了他的风头。本来以为殷书磬心胸狭窄是被殷夫人给惯坏了,没想到殷书磬还是个服理的人,这么一想起来这个殷家弟弟也是挺可爱的。顾和安是顾家的独子,从小没有过兄弟姐妹,现在一下多出个弟弟来,心里也是蛮畅快的。

      “你别唯我是尊了,昨天当着那么多亲戚说出来怪可怕的。只要你心里认我这个哥哥,我就挺知足的了。”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

      “生你的气有用吗?我是气量那么小的人吗?别看你哥哥我个头不如你,我这满腹经纶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顾和安这人,给跟枝就能往上攀,全然不知道节制是什么东西。
      “哥,从此我就认下你这哥哥了。以后我们经常一起读书写字,切磋投壶技艺好不好?”殷书磬右手肘托着腮,看着顾和安。
      顾和安现在已听到投壶两个字就感觉头疼脑热,“投壶就罢了,以后你带我多在临湘城附近转转,带我吃好吃的去,好不好?

      “一言为定。”殷书磬握着顾和安的手,开心的笑了起来,本来紧皱着的眉毛也舒展开了。顾和安看着这个只小他一岁的弟弟,好像也找到了做哥哥的感觉。

      正在这时,殷夫人的下人进来请顾和安去夫人房里一趟。

      顾和安来到殷夫人的房间,殷夫人正在用茶具做抹茶喝。看到顾和安来了,她赶紧招呼顾和安坐下。

      “和安,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殷夫人关切地问道。

      “母亲,我没什么大碍,昨天玩游戏太过投入,耗费了太多精力。昨天休息了一晚上今天就好多了。”

      殷夫人点了点头,“和安,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家里后院有棵李树,结的李子特别好,又大又红的,这树啊是我嫁过来之后就种下的。有好几个年头了,最近这季节经常有个刮风下雨的,我怕下人们手笨脚笨,照顾不好这树。你爹爹跟我说,你是对这花鸟鱼虫什么的很有研究,我想让你帮着照看这李树。”

      顾和安听了这话,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居然对花鸟鱼虫有研究,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呀。

      “母亲,儿子一定好好照看李树,不让树有任何闪失。”顾和安恭敬地答道。

      殷夫人立刻就笑了起来,吩咐下人给顾和安带了一些她今天新做的芙蓉酥,还硬是把顾和安留下来喝了抹茶。殷夫人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是开朗娇俏的性格还是一点都没变。虽然她是当家主母,必须有个沉稳娴静的样子,但内在的俏皮劲儿还是时不时的会往外蹦。

      出了翠云轩的大门,顾和安便拉着绢绢一起去看李树去。这颗李树是红叶李,在这殷家的后院里无比乍眼。李树已经开始结果了,但是果实还没成熟,可以说现在是李树能否顺利诞下果实的关键时期。管理植物对顾和安这种手残党来说,可谓是巨大的挑战。顾和安看见这满树弱小的李子,感觉自己要晕厥了。

      “绢绢,你替我养吧,养好了功劳算你的。”顾和安哀求绢绢道。

      “那不行,这是夫人交给你的任务。我可以帮你,但不能真的替你啊。而且,现在是你挣表现的绝佳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啊。”绢绢一副看笑话的样子让顾和安的情绪跌落谷底。

      夜里,一阵狂风袭来,吹动着后院里的植被们是倾的倾,倒的倒,可能因为殷夫人尤其偏爱那株李树吧,李树孤零零地在角落里,身边没有任何的遮挡。正是风雨交加之际,一道惊雷将李树直接劈倒,李树当场阵亡。

      正在这时,顾和安大叫一声惊醒过来,惨叫声之剧烈直接把绢绢引了过来。

      绢绢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顾和安屋中,看着顾和安惨白的脸,给他拿手绢擦了擦汗,倒了一杯茶给他喝下。

      绢绢心疼地看着顾和安:“少爷,这是怎么了?”

      顾和安眼睛发直,突然抱着绢绢哭泣道:“绢绢,李树被雷劈死了!”

      绢绢赶紧摸了摸顾和安的额头,“你没事吧,李树好好的啊。不信,你起来看看。”绢绢赶紧把顾和安的衣服穿好,提上灯,两人偷偷摸摸的来到后院,今天夜里云淡风轻,李树轻轻地随风摇曳,恬静淡然,饱含着无数生的希望。

      绢绢撇了一眼顾和安,“少爷,放心了吧,别整天疑神疑鬼的。好好休息吧。”

      绢绢把顾和安扶回屋,给他点了一些安眠香,顾和安才肯睡下。

      绢绢正要出去,却被顾和安拉住了。看着顾和安有些犹疑的眼神,绢绢只好耐着性子留了下来。

      “我不走,不走。我等你睡着了才走。”绢绢轻声说着,把被子给顾和安盖好。顾和安握着绢绢的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整整一天,顾和安没事就到后院里溜达,不是给李树浇水,就是给李树施肥的,不然就是坐在后院的长廊上静静地看着李树。经历了这么些过程,好似跟李树有了感情一样,竟然有些心心相惜的意味了。

      白天看着还风和日丽的,顾和安想着今天应该也能平稳度过了。没想到,正在顾和安睡得很沉的时候,风雨忽至,把屋里的门窗敲打得一阵阵响。顾和安忽然就醒了过来,他赶紧穿上衣服,打了把伞来到后院里。本来如果只是下雨倒也无妨,可是风雨交加,李树的果子结的还不够严实,哪里受得住这般恶劣的天气。整棵树偏来倒去,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可把顾和安给急坏了,他拼命想着怎么能把树给盖起来。他转身回屋拿来一些衣物,想着好歹能把李树给盖住一些,让树少受一点风吹。幸而李树不太高,他把伞仍在一边,直接爬到树上把衣物撑开,一点点地给树遮盖着。很费了一番工夫之后,顾和安基本上没劲了,正准备从树上慢慢下来。

      可惜一脚没踩稳,从树上跌下来,头撞到树干上,屁股着地,头脑还有一点意识的时候,他紧紧地抱着树,好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渐渐地就昏了过去。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到顾和安身上,顾和安毫无直觉,就这么一直到了天亮。

      第一个发现顾和安的是绢绢,昨天绢绢干了一天体力活,晚上睡得特别沉,根本没被夜里的风雨声给吵醒。绢绢去顾和安屋里瞧了一下,不见了人,顿时心急如焚,到处找顾和安,结果在李树下发现了基本上已经快奄奄一息的顾和安。绢绢霎时间就哭了出来,大声疾呼着,把殷夫人和一干仆人都引了来。

      殷夫人走到树面前来,看到李树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顾和安的衣物,立刻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有了数。她命令下人赶快把顾和安抱到屋里去,让绢绢给顾和安换了干净衣服,并赶快叫人去请大夫。这天早上,殷浩之因为公务缠身,早早地就出门了,家里能做主的只有殷夫人了。

      绢绢一直陪在顾和安身边,而殷夫人则一直在张望着大夫的到来。好不容易盼来了大夫,大夫给昏迷中的顾和安摸脉看诊。

      殷夫人焦急地问:“大夫,和安这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大夫不急不慢地说:“这孩子兴许是撞到什么东西了,额头上有很深的撞击痕迹。可能一时半会儿脑子会不太清醒,我看身子上也有好多淤青,再加上这孩子身子骨偏弱,你们需要对他好生照顾,方能康复。我先给你们开几例药方,你们赶紧去给他熬药。只要他不太发热了,下一步应该就好办了。”

      殷夫人哪里遇到过这么大的事,把大夫送走之后,她让殷然去衙门里通报殷浩之一声,让他赶紧回来。

      顾和安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而且头上一直冒汗,绢绢换了好多次方巾都无济于事。殷夫人看到顾和安虚弱的模样,简直心疼极了,这个孩子父母生死未卜,刚过继到家里来,她便让孩子去看李树,害他变成现在这番模样,殷夫人感觉自己真正是鬼迷心窍了。

      入夜之后,殷浩之才赶回来,看到顾和安病倒在床上,便责问起殷夫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殷浩之看向殷夫人。

      殷夫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老爷,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早上起来这孩子倒在后院的李树下面,好像是磕着头,又淋了雨,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殷浩之也没继续责怪殷夫人,“请大夫看过了吗?”

      殷夫人点点头,“大夫说,如果能退烧的话,之后就好办了。”

      殷浩之让殷夫人先回去休息,他在这儿守着。殷夫人执意不走,生生把殷浩之给逼回了房去。

      就在殷夫人因为太过劳累操心而睡过去了的时候,顾和安挣开了双眼。他感觉自己头上有无数个星星,身体快要散架了似的,额头上疼痛异常,好像把十二岁前该受的苦都一并受了般。就在他抬手的瞬间,他发现了睡在他床边的殷夫人。殷夫人睡得很熟,他不忍心叫醒她,可是殷夫人还是感觉到床上的动静,醒了过来。

      殷夫人看着睁眼的顾和安,来不及多想,高兴地说道:“和安,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可吓着我了,我去给你倒茶,你等着。”

      顾和安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对殷夫人说:“夫人,你会怪我吗,我没看护好李树。”

      殷夫人满眼噙着泪,一字一顿地说:“傻孩子,谁让你半夜去爬树的,你是不是从树上掉下来了?”

      顾和安笑了,“是我不好,我去给树盖上衣服,可是雨太大太滑了,我就从树上掉下来了。后面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殷夫人的眼泪更止不住了,“我让你帮忙看树,谁让你下雨天去给树盖衣服啊,你不要命拉。”

      顾和安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跪倒在殷夫人面前。殷夫人万万没想到顾和安会有这么出人意料的举动,她赶忙去扶顾和安,可是顾和安非常固执,并没有起来。

      殷夫人的心情一时间翻江倒海,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和安,你这是要干嘛,你这还病着,你何以做到这种程度?”

      顾和安抬起头,扑闪着大眼睛望向殷夫人,带着哭腔低声说道:“我担心养不好树,您会把我赶出家门的。我知道,在您心里,我还不是您的儿子。”

      这一番话说到了殷夫人心里,殷夫人的内心忍受着巨大的煎熬,“我有那么狠心吗,谁说你养不好树,我就要把你逐出家门啦。你别这样,你先起来行不行?”说完又要去扶顾和安。

      顾和安执意不起,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他坚定却又倔强地说:“您不承认我是您的儿子,我就跪地不起。我的生母已经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个世上了,如果您再不接纳我,我也只是一个殷家名义上的儿子而已,那我与一个孤儿有何不同。”

      殷夫人看着身体微微颤抖的顾和安,脑中突然回想起早上看见他躺在树下时苍白的脸,再回过头去看见他额头上红肿的疤痕,情绪再也难以控制,她走过去抱住顾和安失声痛哭起来。

      殷夫人抚摸着顾和安的脸,说道:“儿啊,我的和安啊,从此以后,你便有我这个母亲了。不管你的亲娘还在不在,但你只要在世上一天,我便是你的娘亲。”

      顾和安几乎是用喊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娘,娘,我终于又有娘了。”

      顾和安紧紧地靠在殷夫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他感觉到殷夫人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跟他的生母很像却又不完全一样,在这个瞬间,他终于感觉到他可以留在这儿了,他拥有了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勇气了。

      在这情绪完全释放的瞬间,顾和安感觉自己突然像泄了气的风筝一样,身体支撑不住要昏过去了。殷夫人一把扶住他,把他抱回了床上,重新给他盖好了被子。

      顾和安看着殷夫人,轻轻地喊了一声:“娘。”

      殷夫人答应了一句,“嗯,安儿,快睡吧。”

      顾和安闭上了双眼,他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甜甜的梦境里面,仿佛身体的劳顿和痛苦都烟消云散了。

      殷夫人看着顾和安脸上慢慢扬起的笑容,心里的石头突然就落了地。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今天,她又多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表达情感的方式那么极致,那么让人揪心,那么痴缠,那么放纵,让她一时间难以回过神来。她有那么一丝预感,这个孩子,跟她的另外三个孩子不同,天生有那么一种与常人不同的气质。

      她摸了摸顾和安的额头,发现顾和安已经不发烧了,正在这时,殷浩之也过来看望顾和安。殷夫人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示意殷浩之顾和安已经睡了。听着顾和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殷浩之夫妇紧张的心情终于放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李树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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