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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缘深缘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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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郁扶着顾和安坐上了马车,准备前往城西的军营。顾和安是强打精神出的门,在马车上顾和安便开始出虚汗了,祝子郁看着十分心疼,但想起顾和安的决心,便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顾和安的手,给他精神上的支持。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军营门口。这是建康城内唯一的军营,也是建康城内所有兵力的集中所在地,常年把守森严,如果没有明帝的特批,无关人员是不能入内的。在马车上顾和安便做好了不能入内的准备,即便是远远的看谢渊一眼也好。但既然已经来了,便要想方设法进去,祝子郁搀扶着顾和安下了车,两人来到军营门口。
这座军营有重兵把守,远远望去根本看不见训练的场地在哪儿,顾和安和祝子郁焦急万分,半天也找不到突破口。
这时,一个守卫走了过来,对顾和安二人盘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张望,小心我把你们抓起来!”
祝子郁理直气壮的说道:“你敢抓我们!我们可是谢太傅府上的人,奉命进去给谢将军送点东西,你放我们进去。”
守卫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二人,十分疑惑地说道:“太傅已经回府了,也没给我们吩咐过有人来送东西。有什么要送的东西可以留下,人不能进去!”
祝子郁道:“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尚书丞殷大人,殷大人要进去你们也敢管,不知道殷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吗,耽误了殷大人的事儿我看你们担得起吗!”
顾和安拉了拉祝子郁的衣裳,悄悄说道:“阿郁不可无礼!”
守卫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圣上的特批,谁都不能进去,两位大人请谅解。”说完,便又过去站岗了。
祝子郁气得七窍生烟,对着这帮人一通骂,顾和安怎么劝都没用。
“阿郁,你切不可感情用事,这些人都是为朝廷出生入死的战士,他们可不会给你讲人情,我看这样不是办法。”
“和安哥哥,你说怎么办,我们在这儿傻站着也无济于事啊。”
两人准备回到马车上再从长计议,回马车的路上忽然卷起一阵沙尘,一黑衣男子捂住顾和安的嘴将顾和安带走了。等沙尘吹过,祝子郁才发现顾和安不见了。
顾和安本就身体虚弱,黑衣人轻功了得,带着顾和安降落在兵营人烟稀少的一侧。顾和安见自己已经落地,正在惊慌失措之时,黑衣人却给顾和安行了一个礼。
顾和安见此人不是恶意,便问道:“你是何人?是否是殷某的旧相识?”
黑衣人摘下面罩,顾和安仔细辨认着此人的面貌,发现以前未曾见过。此人面目清秀,身材高挑,身姿挺拔,一看便是个练武之人,眼神中透着一丝刚正坚毅。
顾和安打量着此人的面貌,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便问道:“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佟雷,此次受皇后的命令一路保护谢将军。”
“佟雷,你是王皇后的人?”
“殷大人,你有所不知,我长期在皇后宫中,曾经在暗处见过你数次,知道你和皇后是一条心的。”
顾和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下便感觉自己身体发软,整个身体向后倒去。佟雷见状,赶紧扶住顾和安,顾和安靠着佟雷的支撑才慢慢站住脚。
佟雷关切地问道:“殷大人,你是否身体抱恙?”
顾和安强打精神,微笑着说道:“身体受了寒气,不碍事。”
佟雷也不便多问,便单刀直入地说道:“敢问殷大人是否是来探望谢将军的?”
“正是如此。”
“殷大人,北方战事连续吃紧,明天谢将军就要率兵北征了。”
顾和安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明天就要走?这么急!”
“我们也是今天才接到的线报,若再不前去支援,恐怕征北部队就要兵败如山倒了。谢将军也是无奈之下才做此决定。“
顾和安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他今天夜里都没回家来。”
“什么?”
顾和安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佟雷,我知道谢将军在做最后的准备,一定非常辛苦。你将我带进军营去,我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绝对不会去打扰他,多谢你了。”
“小人知道殷大人和谢将军情深意重,一定将殷大人带进去。”
佟雷见四周无人,扶住顾和安的腰再次施展轻功将顾和安带入了军营之中,最后稳稳地落在一片密林之中。密林之外,远远地有火光阵阵,佟雷扶着顾和安悄悄往亮光之处走去。
密林外,谢渊正身穿盔甲,站在一众士兵之外,正在发号施令,整肃队伍。穿上盔甲的谢渊是顾和安所不熟悉的样子,以往的谢渊在平时是显得文质彬彬的,如若不是知道他日日习武,并不会觉得他是个武将。可是穿上盔甲的谢渊却又是另一番模样,他高大的身材在盔甲的映衬下显得越发英勇无畏,连日来的暴晒在火光的映照下皮肤有些黝黑,在一众士兵中是最为英姿飒爽的一个。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在自己面前一贯喜欢直来直去,对人情世故总是有些拒绝的少年就这样长大了。从默默无闻,到成为众人的焦点,只有顾和安知道谢渊到底付出了多少。
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出过建康城的谢渊,要一个人带着部队前往北方,去面对一个险象环生的战局。谢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有什么苦衷,他从未向顾和安吐露过哪怕半分。他从来便是这样一个人,将所有的苦都吞在自己心里,虽然知道有可能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但却依然没有一丝悔意,而是仗剑前行,不问归途。这样的谢渊,是顾和安心中最称羡,最痴迷,最深爱的样子。想到这里,顾和安觉得能在兵营中看到这样已经趋于完美的谢渊,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不需要什么告别,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看着他受万人瞩目,看着他荣耀加身,顾和安愿意将性命都托付给他。
“佟雷,我们走吧。”顾和安站起身来,看着身边的佟雷道。
“现在就走?来都来了,何不相见?”
顾和安不假思索地说道:“既是告别,便不用相见。”顾和安并不看佟雷,而是自顾自地往出兵营的方向走去。走了一阵之后,顾和安才发现佟雷并没有跟上来,而是擅自离开了。顾和安对这里本就不熟,四周都是密林,顾和安一瞬间乱了分寸。擅入兵营是大罪,顾和安担心佟雷就此不回来了,那他该如何是好。
密林里的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顾和安的忌惮,顾和安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担心被人发现。在加上他本就身体虚弱,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就在顾和安找不到密林的出口,惊慌失措之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道,他被人生生地身后揽住了。
惊喜和恐惧一时间全部涌入了顾和安的心间,这个怀抱和味道太过令人熟悉,让顾和安不知该作何反应。
顾和安挣脱开怀抱,转过身来,谢渊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两人不断起伏的胸膛紧贴在一起,顾和安再次投入谢渊的怀中,久久不曾分开。
“和安,你来看我也不告诉我一声,多亏了佟雷过来告诉我,我才能跟你见一面。”
顾和安看着躲在不远处的佟雷,一下子便和谢渊分开了来。佟雷见两人介意他的存在,便倏地跳上了树杈,只留下一个声音道:“谢将军,你们不用介意我,我什么都没看见,需要我的时候唤我一声便是。
谢渊看着顾和安道:“没事了,和安,佟雷走了。”
顾和安还没从惊慌的情绪中走出来,现在看着谢渊,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和安,我接到紧急军报,明天便要带兵出征了,今天没办法回去看你了,心里正好觉得对你太过亏欠。没想到这个时候你竟然来看我,我真的好开心。”
谢渊一直紧紧地搂着顾和安,但他突然发现顾和安的体温比往常高,便伸手摸顾和安的额头,顾和安的额头虽不再滚烫,却也还有些发烧,让谢渊心疼不已。
“和安,你病了,病了你还跑出来不好好在家待着。”
谢渊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他不过脑子说话的毛病总是能刺痛顾和安。在顾和安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谢渊便再次搂紧顾和安,对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和安,我错了,你生病还过来看我,我心中欣喜,不该责怪你的。”
“渊郎,我以为只能远远地看你一眼,就要跟你分开,万万没想到还能与你告别。”
“和安,我走之后,你要好好保重,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就去找太傅帮忙。”
顾和安点了点头,说道:“倒是你,万事要小心,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谢渊吻了吻顾和安的额头,轻声说道:“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等我的好消息。”
顾和安和谢渊依依不舍的对望着,电光火石之间,谢渊将顾和安推到身旁的一棵树干上,用手撑着树,让顾和安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谢渊的吻将顾和安的不安和担心夺走了,让顾和安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个销魂的深吻之中,谢渊的身上开始散发出成熟男人特有的野性特征,再夹杂着木质香料的气味,让顾和安无法分神,只能任眼前这个男人豪取强夺,顾和安的身体渐渐不受控制,浑身乏力,若不是谢渊的另一只手臂环着顾和安的腰,他便要失去站立的体力了。
这个让人目眩神晕,缠绵悱恻的吻里,述说着两人的不舍和相思,随着谢渊的力度加大,顾和安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已,红晕爬上了顾和安的脸,这一切都被谢渊看了个一干二净。谢渊顺着顾和安的脸颊一直亲吻到下巴,掠过了顾和安如天鹅般修长光滑的脖颈。尚有一丝理智残存的顾和安从谢渊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将手指覆盖在谢渊的唇上。这个像休止符一样的动作带着一丝暧昧,一丝禁欲,一丝挑逗,谢渊轻舔着顾和安的食指,顺着他的手指亲吻到他的手心和手背,极尽缠绵的姿态就像他对顾和安的感情一样,纵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表达出一分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顾和安知道离别的时刻终是要到来的。一阵微风袭来,吹动了谢渊鬓边的发丝,夜风中的谢渊如风般柔情,眼眸中透出万般的深情。顾和安亲吻着谢渊的鬓角,踮起脚尖用自己的额头贴近谢渊的额头,用春风化雨般的声音说道:“渊郎,我等你,死生不弃。”
顾和安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那片密林的,也忘了离别时谢渊的表情,他只是忽然明白了生离死别是怎样的一种痴情,明白了大嫂周芳漪与大哥生死相依的痴缠,明白了谢玄心在上元灯节放走河灯时对自己说的那些藏在心中多时的话。世间万种情思,一旦成瘾,便成为心中抹不开淡不去的劫,缘生缘灭,情深情浅,皆是命数。如若心中有了一个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人,便从此再不可放下,而是情牵一线,以他的欢喜为欢喜,以他的悲伤为悲伤。所以人世间的爱恋,未曾沾染者欲窥其妙处,深陷其中者,欲求脱身之道而无解,必是两相难也。
那日,顾和安被佟雷送走之后,因身体透支,回去便躺了好几日才恢复精神。第二日,谢渊领兵出征,明帝亲自相送,对他寄予厚望,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奔向了不知未来的北方。一个青涩的少年将领,背负着国家的希望,踏出了传奇人生的第一步。出城的片刻,谢渊被万丈霞光包围,天空中出现数万道流光,城中百姓纷纷出门观看,许是吉兆。谢渊抬头看着天色,脸上浮起一丝不让人轻易洞察的微笑,此等天象定能助他挥师北上,与前秦敌军生死一战。
卧病在床的顾和安没能前去送行,但经历了昨天的话别,揪起的心竟也能安然放下了。
长相思不如长相忆,只愿君心似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