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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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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惯例，上午第二节课课间收作业。
课代表收作业时一般会自动略过顾予，谁都知道这位爷从来不写作业。
但今天数学课代表破天荒地在他桌前停了下来。
数学课代表叫柳圆圆，顾予对她印象很深刻，因为她人如其名，长着一张圆圆的脸，戴着圆圆的眼镜，梳着圆圆的丸子头。
柳圆圆低着头，手指局促地抓着衣摆，像小学生罚站似的站在桌前，不敢和他对视：“顾予同学，蒋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顾予点头对她道了声谢。
柳圆圆抬起头像是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只涨红着脸跑开了。
顾予已经习惯了，这位数学课代表一和他对视就会变成哑巴似的说不出话，事实上，班里大多数同学都是这样。
似乎年级上流传着一些关于他的奇怪传闻，但他懒得问，也懒得解释。
顾予是老蒋办公室的常客，虽然老师们都习惯了他不写作业不听课，普遍对他持放养态度，但老蒋总是一有空就找他去办公室谈心，企图将这只迷途的羔羊拉回正轨。
顾予很尊敬他，每次都会按时到办公室，状似特别认真地听，但一说到学习问题，就从来不回应，也从来不改，只端着办公室的一次性纸杯，观察被子里茶叶运动的轨迹。
后来老蒋也习惯了，还是经常把他叫去办公室，但不再是长篇大论，只是两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抱着茶杯发呆。
顾予一直觉得这是老蒋的怀柔之策，期待他能有一天醍醐灌顶痛改前非。有没有用另说，倒是真的下了血本，毕竟老蒋珍藏的茶叶有一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但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老蒋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校医跟我说了分化的事了，这种大事我们有义务通知家长。”
“不用了，我自己来。”顾予打断了他的话，“我放学回家就打电话。”
老蒋下意识想拒绝，一想到顾予的家庭情况，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勉强答应了：“行吧，也别等放学了，现在就回去通知家长办手续吧，我给你开张假条，别错过了户籍处上班时间。”
顾予点点头，拿上假条起身离开办公室。
周围的同学对顾予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行为都感到十分诧异，毕竟他虽然不学习，但也从来不逃课早退。
教室里异常地安静，大家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说话的声音，谁知道这位大佬是不是去打架的，万一一个不好触了他的霉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连小胖都努力吸气收腹，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直到顾予离开了教室，才有人松了一口气，教室也像往常一样吵闹起来。
焦子凡很看不惯班上的人总是把顾予当洪水猛兽小心翼翼对待的样子，但他现在也无暇顾及这些，追着顾予出了教室。
追上之后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路安静地走到校门口，直到顾予掏出假条准备离校，焦子凡才小声说了一句：“监护人那边……不行的话可以找我爸妈，他们有同学在户籍处工作，能帮上忙。”
“嗯，知道了。”顾予低低地应了一声。
顾予先回了趟家。
房间和早上离开时一样冷清，窗帘紧闭，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光线和窥视，营造出独属于他的空间。
顾予把包一扔，顺势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沉溺在黑暗之中。
半晌，他揉了揉被一上午的巨大信息量冲击得发胀的太阳穴，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一个许久没有联系的号码，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却又忍不住按了电源键。
如此反复几次，被不断亮起又熄灭的手机屏幕刺得眼睛生疼。
顾予啧了一声，索性把手机关机随手扔到了沙发上，眼不见为净。
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把手机从沙发缝里摸出来，开机拨出了电话。
电话铃刚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起来，在电话中微微失真的女声听起来有些惊喜：“喂？怎么了小予？”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他微微一怔，直到对面小心翼翼地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嗯，我这边出了点事，需要您出面一下，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
还没说完就被焦急的女声打断：“出什么事了小予？你还好吗？”
“不是什么大事，可能需要面谈一下，在您方便的时候。”
“我现在马上过来！”谢又晴的声音难得的强硬，“去你那里可以吗？”
顾予想了想：“在蓝鲸见吧。”
蓝鲸是对面海洋馆的咖啡厅，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他家那栋楼，他知道谢又晴不敢未经允许去他家，但会经常去蓝鲸坐坐。
“好，我半小时左右到，你先在家里休息会儿再下来，别在咖啡厅等久了。”
顾予估摸着时间下了楼，进店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谢又晴已经到了，穿着素色的连衣裙，脸上难得的没有画上精致的妆容，面前摆了一杯卡布奇诺，漫不经心地用小勺子搅弄着，不时焦急地望望门口，看起来似乎等了一会儿了。
“怎么不打电话催我。”顾予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谢又晴的视线紧紧黏在他身上，用双眼把他的五官描绘了一遍又一遍，才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没事，你上学辛苦，多休息一下，我也是刚到。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今天在学校分化了，是Omega，需要监护人陪我去户籍处更新性别信息。”顾予平淡得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谢又晴手一抖，勺子和咖啡杯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南桥市公安局户籍处制证办公室门口。
谢又晴和顾予坐在长凳上等待新的户籍卡。
顾予想到他妈全程和他上午刚得知消息时如出一辙的呆滞表情，不合时宜地感到了一丝欣慰。
但这么一直发呆也不是办法，他踯躅着开了口：“抱歉，本来不想麻烦您的。”
谢又晴像是被这句话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整个人从呆滞变得鲜活起来，眼眶微红：“和妈妈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呢。”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晚分化成Omega……我以为你会是Beta的。”谢又晴未施粉黛的脸看上去苍白不少，她慌乱地解释着，手里紧紧攥着户籍处开具的性别更新证明，染成浅粉色的长指甲像是要把证明戳破，“对不起，小予，是妈妈不好，连分化都没有陪在你身边。”
“怎么会是Omega呢，怎么就变成了Omega。”谢又晴喃喃道，眼中带着些许疯狂和绝望。
顾予也想问为什么，不仅不如，他还想问这个世界为什么突然多了一套性别体系，而除他以外的人似乎都觉得理所当然。
但他看出了谢又晴状态不对，像是魔怔了似的，想了想，找工作人员借了纸杯，接了温水递给她。
谢又晴的注意力成功被顾予亲手接的水转移了，她爱不释手地捧着那个印着竹子印花的纸杯，像是捧着什么无价之宝。
好一会儿，情绪平和下来的谢又晴才轻声说道：“抱歉，我失态了。”
顾予摇摇头，表示他并不介意。
相反，他甚至感到了新奇，他很久都没有看到过谢又晴除了愧疚不安以外的神情了。
“一年前把你从东冉带回来的时候，看到你还没有分化，我很高兴，我以为你会成为Beta。”
“我年轻的时候一直很骄傲，关于自己是个Omgea这件事。稀少，珍贵，孕育率高，是全社会的珍宝，每个联邦人都有责任和义务保护Omega，有未成年Omega的家庭还会得到Omega权益保障局提供的额外补助，听起来很棒对不对？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么被教导的。”谢又晴凝视着杯中的水，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可是在我二次分化之后，噩梦开始了。那个时候的Omega更像是上流社会奢侈的宠物，我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社交舞会，像是物品一样供人挑选，等待着嫁给其中某一个人，为他或她生下一个孩子，仿佛这就是我人生的全部意义——像一个有思想的子宫。”
“所以我逃了。”
然后进入了更大的噩梦，顾予讽刺地想。
“我那时候被宠坏了，不知道所有的决定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顾予努力想心平气和地和谢又晴相处，但是她提起过往时的语气让他感到烦躁。
过去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存在，不过是她口中一句轻飘飘的代价。
像是白纸上难看的污点，让她迫不及待地全盘否认。
谢又晴没有注意到顾予的异常，她深深地望着他：“我知道现在时代不一样了，Omega可以有选择的权利，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在鸟笼里跳舞罢了，一辈子被本能束缚，被信息素控制，鸟笼以外的恶意也从未消失。”
“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祈祷，希望我的孩子能成为一个自由的、快乐的Beta。在东冉看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没想到它只是和我开了个玩笑。”
顾予被彻底激怒了，他一字一顿道：“够了，别说了，在你认为我是所谓的‘Beta’的日子里，我过得一点也不自由、一点也不快乐。”
失控的情绪压过了理智，他从谢又晴愈发愧疚和痛苦的表情中病态地品尝到了快|感。
谢又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已经自顾自地靠在椅子上阖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