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话没个准

4、风弄烛摇

　　下班后，泷带着布兰特来到了自己的住处。二人一路无话，因先前的争执都各自抱有怨气。

　　布兰特跟在泷身后进了公寓，步上老旧的硬木阶梯时，脚下发出的阵阵吱嘎声让他不由心头拧紧。

　　他真的不希望看到泷疯了的事实。

　　来到住所门前，泷拿出钥匙，转动门锁，布兰特的心也悬到了顶点。

　　门开了，住所里一片漆黑，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在。

　　泷急急唤道：“杰西！杰西！”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餐桌边。

　　布兰特站在门口，眉头紧皱着，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实还是……

　　下一秒，他愣在了门口。

　　泷刚把桌上的蜡烛点燃了，明黄的烛光照亮了屋内，也照亮了趴在桌沿浅眠的女人的脸。

　　泷转身与门口的布兰特对视了一眼，布兰特难以置信地走了进来。

　　泷轻手轻脚走到女人身边，温柔地伸手将她额前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

　　泷的指尖刚一离开，女人流苏似的金色睫羽便轻微抖动了几下，倏尔转醒。

　　杰西揉着眼，看到是泷后，起身笑着抱住他：“你回来了。”

　　布兰特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盯着面前这个女人，前额的神经发狂似的跳动着。

　　“杰西，你看是谁来了。”泷将视线移向旁边的布兰特。

　　杰西转头朝布兰特看过来，看到那双与画像女人极其神似的蓝眼睛时，她直觉这人和原本的她是认识的，可是自己叫不出他的名字。

　　“你好，先生。”杰西内心挣扎许久后，招呼道。

　　杰西脸上陌生和慌乱的神色都被布兰特看在了眼里，他心里隐隐有些怀疑，但眼前这人的面孔与表妹几乎分毫不差，他往前靠近几步，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出些破绽来。

　　泷见杰西对布兰特是这般陌生疏离的态度，忙向靠近的布兰特解释：“杰西她回来后失忆了，可能不记得你了。”

　　“杰西，他是你的表哥布兰特。多亏了他的帮助，我们才能成功逃过家族视线，来到这个小镇生活。”

　　“原来是布兰特表哥，”杰西朝布兰特欠了欠身，“抱歉，我…我记不得了。”

　　布兰特心里仍满是不相信，但他看着泷对着杰西的那副痴情样，终是不忍当面拆穿。

　　“没关系的。表妹。”布兰特直直看进“杰西”眼里，刻意地加重称呼。

　　“杰西”眼神慌忙避开：“你俩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几道菜。”

　　“你会做菜？”布兰特心里疑窦加深，目光紧紧跟视着“杰西”。

　　他表妹从小娇生惯养，都没怎么下过厨。她和泷私奔到这小镇生活后，她尝试过好几次做菜，甚至还很自信地邀请他来尝尝，那厨艺简直一言难尽，于是之后每次他来做客都是泷下手做菜，毕竟泷之前在饭店打过杂，学到过几手。

　　“杰西现在厨艺可好了，当然，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还是我来做吧。”泷连忙过来打了圆场，把两位按到餐桌前坐下。

　　“你俩坐下等着，我很快就好。”泷说着进了厨房。

　　方木桌上，烛火摇曳，光影在对坐的二人脸上变换不定。

　　布兰特的视线一直在眼前女人的脸上游移打量着，从眉梢到眼角，从鼻尖微微上翘的弧度到樱红的花瓣唇，甚至右脸颊中间那颗圆圆小小的痣都和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杰西则垂着眼睑，不敢抬头看桌子对面的男人，那审视的目光让她很是不安。

　　从相貌来看，布兰特实在找不出差异，但他也实在不愿承认这世上会有起死回生之事。

　　“一年前，我亲眼看着她被埋入两米深的地底。”布兰特突然开了口，随即叹了口气。

　　杰西心里一惊，终于抬眼看向布兰特。

　　“表妹生前性格十分活泼好动，不守规矩，平常一见我就挽着我的胳膊，嘴巴说个没完，耳旁也总是她的笑声。”

　　“无论外貌上怎么像，你俩整体的性格、气质还是大不相同的。”

　　“你不是她。”

　　布兰特说这些话的时候，杰西能看出他眼里满溢的悲伤，她实在不忍心去欺骗他，双手在身前歉意地扭结在一起。

　　“你究竟是以什么目的冒充我的表妹接近泷？”布兰特压着声音质问着，眼神带着狠厉。

　　杰西心里一阵惊慌，她急急向前倾身，“我确实不……”

　　话还未说完，眼前烛火晃了晃，泷把菜摆上了桌，嘴里笑着道：“聊什么呢，这么起劲，果然兄妹久别重逢啊。”

　　杰西看着泷现在开心的样子，决定还是将话咽回肚子。

　　但对面布兰特仍抱着双臂，看着她，追问道：“你确实不什么？”

　　“我确实不记得了。”杰西慌乱下改了口。

　　泷猜布兰特刚又在为难杰西，忙道：“好了布兰特，你别再说了，杰西就是杰西，别再怀疑了。吃饭吧。”

　　泷把切好的肉冻分到两人的盘子里，布兰特也不好再过问。

　　待用餐结束，布兰特向泷发出了邀请。

　　“这周日晚上，我打算在家中开个舞会，届时会邀请一些新闻界文学界的知名人物，想介绍给你认识，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好，我会去的。”泷很爽快地答应了。

　　“也请务必带上杰西，作为你的女伴。”布兰特转向杰西，神情里带着探究的意味。

　　“我恐怕去不了。”杰西立马出声拒绝，连带着桌上的烛影晃动起来。

　　“为何？”布兰特追问。

　　“是啊杰西，舞会应该会很有意思的。”泷附和道，他很想和杰西在舞会上跳上几支舞。

　　桌上的烛火跃动得愈加剧烈起来，一如杰西此刻慌乱的内心。

　　“我…我没有合适的晚礼服。”杰西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

　　“我可以找人给你加快定制一身。和泷一起。”布兰特回道。

　　杰西拧着眉毛，脸颊急得有些涨红，泷和布兰特都对她此时如此纠结抗拒的模样颇为困惑。

　　“杰西你还有什么顾虑吗，要实在不想去就不勉强了。”泷心软道。

　　杰西能看出泷很想自己和他一起参加舞会，她很想满足泷的期待，但她……

　　“我可以去，但到时候能不能把这根蜡烛带上。”杰西最终还是提出了这个请求。

　　“蜡烛？”

　　布兰特这才注意到桌上这根通体晶莹洁白的蜡烛。蜡烛兀自燃烧，暖黄光芒加之鎏金莲花底座的相衬，宛若一座小小的神明。布兰特人生第一次觉得美这个词可以用在一枚蜡烛上。

　　“对，可以给舞会的灯光加个点缀。”

　　布兰特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这枚蜡烛确实很夺人眼球，可以给宴客们赏玩一番，便同意了。泷也很开心最后杰西能答应一起参加舞会。

　　布兰特临走时，回头又看了眼杰西，刚巧看到她望着蜡烛出神，在屋内光影变幻下，她的身体似乎有一刹那间变得透明，和烛光融为一体。

　　待他想要再细看时，门边送他出门的泷则有些吃味地催道：“别看了，回去都要很晚了。”

　　布兰特只好把那当做自己的错觉，但心中对杰西的疑虑还是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