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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你今日就得给小爷我唱段粉戏,连粉戏都不会,还加什么第一戏班子,我看是盗名戏班子。”京城一大恶霸,太子爷的表兄大闹各个烟柳巷后,终于把矛头对准了戏班子。可怜优伶是下九流,人微言轻,闹也只能让他闹。
      “言宁,要不你就跟他唱一段,戏班子待你不薄。”班主看见人到处打砸,不免心疼,自觉惹不起这种贵胄,便来求路言宁
      “莫说我不会唱,就算我会唱,我也不唱给这种畜生听,国难当头,他不思卫国尽忠,反而流连在烟花之地,不唱。”路言宁见暂时唱不了,便坐在台上的椅子上。
      “言宁,这种大人物我们惹不起,你就唱两句。他看你唱不好,就会走了。”
      “不会唱,也不唱。”
      恶霸才不会管你会不会,他要听,你就得唱。权贵才不会管你有什么能说服天地的理由,他要听,你就得唱。钱权才是大爷。
      “你唱了多少戏,现在说你不会唱。骗鬼呢!”
      “诶,国舅府的大少爷听了那么多曲儿,也没见得会唱一段儿啊。现在还怪起人台柱子起来了。大少爷这事干得忒不是事。这强人所难啊!”
      “沈将军?什么风儿把沈将军吹来了?你们也是,沈将军何等重要人物,居然没迎迎。”段安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句。脸色沉了沉。
      “不必了。都是听戏的,何必麻烦。倒是大公子,国舅爷正找你呢!说是你昨儿个又惹了一身情债?连太子殿下都惊动了,国舅大人可说您再不处理好就不让您去寻乐子了。”
      段安本不好看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大公子现在回去吗?我来送送。”
      “不必了,沈将军好好听戏。”
      “不知将军要听什么戏?”路言宁也走到戏台子前面,看着沈无双不知听什么曲儿。便开口,“要不我给您唱段粉戏。”
      “咳。”沈无双动了这么武将不擅长的嘴皮子,正喝水润喉,听到此话,瞬间被呛到。
      “你们这儿破烂成这样,客人都走了,你还唱?”
      “戏一但开唱,不管台下有没有人都必须唱,这是老祖留下的规矩,凡人不听,不代表鬼神不听。戏以开嗓,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名。没人都唱,再说将军还在,怎能因为场子就不唱。”
      沈无双最终点了一曲穆桂英挂帅。本以为路言宁一个唱正旦的唱不好刀马旦,但他竟唱得不错。
      “将军我怎么搞不懂路言宁干什么。”
      “唱戏呗。”
      “不是,他不跟段公子唱,怎么转眼跟您说,您又不好那一口。”
      “他?他看不惯我以权压人,但是对我又不好直接开口讽刺。于是膈应我一下。”
      “啊?”
      “听不懂?他说唱粉戏是说我跟那些纨绔没区别。”
      “不是吧。您怎么跟他们一样,您是上战场的大将军。”
      “是,所以他说唱啊。是段安那种就是砸烂了也不唱。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他觉得我是个粗人,听不懂高雅的。只能听这种低俗的。他捏着鼻子唱。”
      怎么感觉这路言宁不是个好人呢?恩将仇报。
      京都的夜生活素称发达,除了烟花柳巷,戏院也是人们常去的地儿。
      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是个人就都坐在这略显狭窄的空间里,唱得好就喝彩,唱得不好就砸场子,也是他们的通病。这戏台子下贵贱有别的人们,在这里倒也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平等。
      “呵。”路言宁看着台下熙攘的人群露出讥讽的笑容,国难当头,尽是贪欢享乐的迂腐之辈,国将不国,汝辈安逸何来?
      “言宁,上台了!”班主从幕后探出一个脑袋,大声喊着上场名单。
      路言宁理理发冠,抚平衣襟上的褶皱,站定看着幕布一点一点卡顿地升起。
      “打一杆帅字旗,飘飘荡荡竖在了空……浑天候我又挂了帅,此一去我要把那安王贼平……”
      铿锵唱腔如平地炸雷般响起,愤慨豪气的气氛骤然弥漫会场,在座位上歪歪扭扭谈笑风生的听众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屏气凝神地品戏。
      路言宁还是年幼了些,功底不如先辈老辣,但他这情感可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在战乱的大背景下,群众的感情也很容易被调动。
      一曲毕,会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继而是雷鸣般的欢呼。
      路言宁看向二楼最左边的包厢,好看的嘴角勾起弧度,像是夸耀。
      沈无双无奈地对上视线,抹去眼角的泪水,起身抱拳弓腰。待他再抬起头时,台上仅剩众人欢愉后的碎银和负责收集的下人。
      “沈将军也喜欢这路角儿。”太子,皇帝唯一的儿子,这尊金佛竟也在。
      “定然是了,无双就爱戏,爱美人儿。”段家二公子也插话。
      “是,沈某先行告退。殿下与公子尽兴。”
      主人公下场了,这是他今天的最后一场。
      沈无双摸到后台,看见正在卸妆的路言宁,油彩被擦去一部分,脸上浓淡两边的对比反而凸显了本人的神圣。
      “沈将军来了,坐。”路言宁在镜子里向后看一眼沈无双,有投入到自己的工作里。
      “你……”
      “将军觉得我唱的如何?”
      “很好。”
      “那便好。”
      台前传来粉戏的咿咿呀呀的唱腔,客人哄闹的嬉笑再次达到高潮。路言宁又恢复了往常冷笑的神情,不屑一顾。
      “将军可喜欢这出戏?”路言宁慢条斯理地顺着头发,一下又一下。
      这是个新人唱的,腔调婉转妩媚,摄人心魄。
      “我说不喜欢,你信?”沈无双的确不喜欢这人唱的,功底不好,阴阳怪气。
      “我信不信,和将军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路言宁碰到了一个结,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那你为何问我?”沈无双反问。路言宁手一抖,啪嗒扯断好几根头发。
      “害,咱们沙场之人果然还是听不管它。”
      “这样啊,那将军再见,改日再聊。”
      路言宁匆匆离去,留下梳妆台上的碎发随风飘荡。
      改日来的很快。
      隔天沈无双就又在台后见着了路言宁。
      路言宁已换上了平常的衣服,跟一道的戏子聊着什么,竟难得地笑地很开心。
      看见沈无双,路言宁敛了笑容,向对方礼貌性地点头后无奈偏头:“你怎么又来了?”
      “改日再聊。”沈无双耸耸肩,“你说的。”
      “改日啊……也没说是今天。”
      “也没说不是今天。”
      “将军何必纠缠于我?”路言宁明知故问。
      “并非纠缠。不过想听听戏罢了。”沈无双略带尴尬地解释。
      “听戏?”路言宁摆明地不相信,“先不谈这京城里有多少戏子,咱前台还唱着呢,是瞧不起我们第一戏班子的人?”
      “你倒是听听他们唱的什么啊……”
      “什么?不过是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爱看的东西罢了,将军怎么就听不得?”路言宁挂着笑。
      沈无双看出他笑容里的调侃,知晓他先前都在诓他,叹叹气,说:“言宁莫要淘气。”
      “将军喜欢听什么戏?”路言宁眼睛忽闪忽闪。
      “呃,都行,只要不是粉戏。”沈无双发现眼前这位,不仅手好看,眼睛好看,哪哪儿都好看。
      “言宁今日还有事,改日……哦不,后天再为将军唱戏吧。”路言宁笑笑,跑了出去。
      沈无双向外探头,这才发现先前的戏子还在,他们两人聊着天向城东走。
      言宁笑得很文静,但也有未曾见过的开心。
      唉。沈无双默默叹气。那便后天再来吧。
      当后天沈无双兴致勃勃地赶来时,左等右等不见路言宁上台,心急之下拦住一个小厮,却不想得来路言宁请假的消息。
      这是在躲我呢还是躲我呢。沈无双如是想到。
      沈无双失望地摆摆头,往门口走去。
      正当他想要回府时,身后传来路言的声音:“原来在这里,将军让我好找。”
      “你不是请假了吗?”沈无双又惊又喜。
      “对啊,请假陪君子嘛。”沈无双注意到路言宁最近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就像个小太阳。
      “怎么最近这么开心?”沈无双按耐不住爪子,在路言宁的头上撸了一把,手感不错。
      “哼哼,不告诉你。先找个地方给你唱戏吧。”路言宁笑嘻嘻地扒下沈无双捣蛋的手,低头做沉思状。
      “街上人来人往,怎么可能有僻静地方,不过附近有家酒楼不错,又临近晌午,言宁要不要试试。”沈无双又拎起路言宁的一缕头发,缠着它绕来绕去。
      “这……”
      “咕叽——”路言宁的肚子先行作答。
      “咳咳,将军盛情难却,言宁不妨一试。”
      “走吧。”沈无双在前侧微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歪头一笑。
      “啊……”路言宁看着很平民很普通很有年头的小馆子一时怔住了。
      这里……路言宁伸着脖子往里瞅。
      桌子随着岁月边边角角变得发黑,墙壁也很是斑驳,但很干净,没有蜘蛛丝没有蚊蝇,也没有……客人。只有个琵琶女无精打采地弹着琵琶。
      “啧,这地儿,将军不像久来的呀。”
      “路大角儿倒是像会嫌弃的样子。”
      “那将军还带我来也是勇气可嘉,要是将军请哪个美人儿,岂不是不太好。”
      “不过我想路大角儿也并非会嫌贫爱富之人。并且你不是还欠我一段戏的吗?”
      “将军想看什么戏?”路言宁把折扇往中掌心一敲,“想看什么演什么。”
      “那苏武牧羊?”
      “将军竟也是懂曲之人。”路言宁显然没想到沈无双会点这曲子,有一瞬讶异。“不过人少了,这戏就没那么好看了。”
      “不必担心,言宁不会唱我也不会嘲弄言宁的,毕竟这主角不是旦角儿。”
      “言宁唱的自然是不错的,只怕这三大件都没有会损了这戏。”
      “无妨,唱便是。”
      “单于旨意声声传声声传
      活活得要割断俺父与子妻与夫
      这茫茫北海凄凄荒漠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结下的血肉情缘血肉情缘
      盼归汉哪盼归汉
      盼归盼了十九年
      十九年十九年哪啊
      羊群为伍狼为伴
      十九年茹毛饮血又吞毡
      十九年我多次去吧鸟粪喃
      十九年十九年只落个
      人亡家不全家不全
      天底下苏武的亲人
      只有恁娘俩只有恁娘俩
      我的妻呀妻呀啊儿啊儿啊
      咱骨肉分离天各一方
      可就在今天哪可就在今天哪
      怎能忘这九年前那天夜晚啊
      苏武我气绝身骨寒
      你解开胸怀把我暖
      哎暖活了苏武我
      你可是做了大难那
      茫茫北海无边的苦水
      你陪我熬了一天有一天
      一天有一天哪
      熬出了星星熬出了太阳
      熬出了那九个年
      熬不走痴情的贤妻恩重如山
      爹走后你就是咱家得天哪
      要把恁娘安危常记心间
      你得娘啊三十多岁添白发
      你得娘啊三十多岁把腰累弯
      你得娘啊她三十多岁皱满脸
      你得娘啊三十多岁把疾病缠
      她添白发腰累弯皱满脸疾病缠
      她可就是为了咱哪儿啊
      她可就是为了咱哪啊
      爹怎忍丢下你割胆舍肝
      可守着你大汉的使命终难全
      不归汉爹就是叛臣丢尽了脸
      不归汉使团的冤魂怎得安
      不归汉李陵冤枉谁去喊
      不归汉巍巍汉邦丧尊严丧尊严
      待到汉匈和好日
      我接恁母子到长安
      咱不求名不求官
      不求财宝堆如山
      不求名不求官不求财宝堆如山
      为的是国泰家和边境安
      咱的边境安”路言宁那话也不是没底气,这曲子唱出了凄楚苍凉,优美悲怆又悲壮深沉,慷慨激昂的感觉。唱出了个心酸百念灰大节仍不稍亏的国士。
      “厉害,不愧是第一角儿。”沈无双拍了拍手,算是喝彩。这路言宁是真有的东西,比之当初他听的不知好多少倍。
      “将军今日才算是服了我这京城第一角儿的名头吧。几日前将军定是认为路某不过沽名钓誉之辈。将军也不必反驳,将军怎么想自己清楚,就是反驳了也改不了事实。”路言宁说话是真真的不客气,一点面子都不给沈大将军留。
      “那今日是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沈无双喊来人把饭菜端上来,路言宁也不客气地坐下。
      “言宁这戏唱得真是不错,我也不能白看一场,不如我请言宁看一场三日后,言宁恰好无事。”
      “有事。”
      “嗯?”
      “今日无事,三日后就有事了,三日后太子殿下要看戏。否则我今日也不能陪将军。”
      “太子殿下看戏……”
      “殿下包了场子,知会了班主一声。我便知道了。将军邀同游怕是得改日了。”
      “无妨,我还想三日我来不及请好的人,那五日后。”
      “好,反正三日后我大概六七日无事。”
      “那我去接你。”
      “好。”
      路言宁坐在楼头,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袍,高高的领子遮着脖子,靠在窗子,把玩着自己的扇子,往下看向沈无双的马车往这边走来。唰一下打开扇子扇了两下。
      沈无双下了马车,望了一眼路言宁,一下弯了眼睛。好似比了个“等我。”口型。路言宁直接打开整扇窗子,手在窗棂上撑了一下,翻了一下。沈无双被吓了一下,很快踩了一下马车的车轮,把人接到怀里。
      “将军真女人一样磨叽,等了许久还不来,不是将军说要来接我,我肯定不知游了几回湖了。”
      “言宁嘴皮子真是厉害,马车走得慢,人又多,难道我还把人赶走不成。那不是反了美人的意思吗?”
      路言宁是个美人,不是沈无双在哄人,沈无双喊了一群二世祖玩,没有几个没有把眼睛看直的。
      “原来路大角儿这么美。为了陪陪沈将军精心打扮了吧?那天我去看戏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好看。”不知是哪个京城的纨绔子弟感叹。
      “公子此言差矣,公子去我那儿看戏是为了解闷,心情不好,今日公子来玩儿,爽快了,定是看谁都美。今天将军都俊朗多了。”
      “路大角儿说的还真是,今天沈将军的确俊朗不少。”
      “滚。”沈无双不理这位的打趣,直接赏了个字。
      “唉!无双,你该不会请路大角儿给我们唱戏吧!这我可要好好看看了。”
      “将军?”路言宁一时有点愣,什么时候有是他唱了。
      “今天是我请言宁看戏,评戏。谁不知道路大角儿不到别处唱,知道班子里唱。你们给我闭嘴。”
      “那路大角儿指导指导,看沈将军请的这人怎样。这沈大将军是个粗人,就看不懂戏,您给讲讲。”
      路言宁牵起嘴角笑了笑,“不敢不敢。”
      “别客气,我们这儿就您是内行,好好跟我们讲讲。”
      “ 秦淮无语送斜阳家家临水映红妆春风不知人事改依旧吹歌绕画舫谁来叹兴亡。”粉衣的旦角上来,黄梅戏独有的细腻唱腔吸引了路言宁。
      “《桃花扇》?”段安的弟弟坐直了身体,“将军真会选,这戏我喜欢,不过这角在路大角儿面前就不够看了吧。”
      “段二公子说笑了,路某只是有那么个名头,这角唱得不错。”
      “言宁别说笑,我这个外行都能看出差距来。莫事前几日我兄长做了什么腌臜事惹了言宁不高兴?连带着看我也不舒服?”段平对自己兄长倒是清楚。说来这段家也是奇怪,一母同胞的兄弟差别这么大,段平惊才艳艳,有经天纬地之才。那段安确实个胸无点墨的草包。
      “段公子说笑了,段公子是国之栋梁,言宁仰慕还来不及,何来不舒服。不过是这角唱得不错。”
      “李香君是个深明大义而用情至深的角色,这角演得深情而又坚决,确实不错。”沈无双及时接话。
      “谁要你说,你只会背背他人的评议来糊弄一下美人。”段平用扇子敲了一下沈无双的肩。
      “将军是个懂戏之人,和段公子一样。”
      “谁和他一样,他空有一身蛮力。”
      “滚。”沈无双赏了段平一个字,“刚及冠的小孩瞎说什么。”
      “无双,这路言宁真是个李香君似的人物,不枉你喜欢他。”沈无双把人送回后,段平钻进沈无双的马车说。
      “谁说我喜欢?”
      “行,我喜欢总行吧。”
      “不行。你也不准去找他。”
      “……你不去也不准我去?”段平一下无语,“不过他真是惹人怜爱。”
      “是啊,有人看上他了,你我都熟,不去找他,免得日后伤了情谊。况且戏子薄情,看谁都是淡淡的,还有些讥讽。”
      “此言差矣,你看人李香君也是戏子,深情着呢!路言宁像李香君像得很,若是爱上了谁,肯定也是忠贞不渝的。”
      “他呀,是真像,你看如果他认得的人有谁卖国,他可不是骂,他可能当场手刃了你。”
      “是也不是,我觉得这路言宁会在国有难时就弃戏从戎。以身死国也不是没可能。”
      “他,有可能。”
      这一文一武的人才看人真是极准,北方蛮夷人入侵时,路言宁寻了个理由找沈无双旁敲侧击问人愿不愿意带他去打仗。沈无双也不愧是在官场上混的人,几句话糊弄了过去。此后,本来就很少和路言宁见面的人,更少去找路言宁了。
      咚咚咚,将军府的大门被扣得脆响。声音急切。能听出敲门人的急迫。小厮打开门。
      “路公子,什……”
      门刚打开,路言宁就往屋内跑。看见沈无双后停下,攥着沈无双的衣襟,“将军,将军,我不想唱戏了,您让我跟您一起去打仗。”
      沈无双还没缓过来,就被人拉住了衣襟,“路公子,有话慢慢说,我们进屋。”
      “让我去打仗,让我去打仗。”
      “好好好。打仗,我们去打仗。”
      “去打仗,去打……仗……”路言宁终于松了脑子里最后一根弦,软到在沈无双怀里。沈无双把人抱进卧房,又喊来大夫,诊脉,开药,抓药,整个将军府乱成一锅粥。
      待事儿都结束后,沈无双才有心思打量路言宁。他跑来时衣衫不整,只穿了白色的中衣,还有不少血迹,也不知是谁的。在这种天气还穿那么少,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总之,十分狼狈。
      沈无双摸了摸路言宁的额头,大概已经不烧了,心想: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让你舍弃了对我的偏见,无视我对你的疏离,直接跑来了,向我求救呢?还有你身上那些伤痕又是哪来的,你不是……是你们班主欺负你了吗?还是又是那个惹不起的人物又逼迫了你吗?
      沈无双握着这人的手,看着这时常拈着兰花指,一翻一转尽显风华的手。暗叹,自己还是栽了,明知让他进了将军府就是让麻烦进了将军府,但是还是不忍将他拒之门外。
      路言宁的睫毛闪了闪,将军有些惊讶,大夫说这药服了至少两三个时辰才能醒来,现在怎么也没到一个时辰,怎么人就醒了呢?
      路言宁睁眼,看着这淡青色的软帐,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将军府,意识到这一点,身上支棱起来的刺才软下去。
      “将军。”
      “嗯,我在。”
      “将军。”
      “嗯,我在呢。”
      “将军,放手。”
      “哦。”沈无双才反应过来自己抓着人的手,到现在都没放,“大夫给你开药了,坐起来喝了吧。”
      “好的,谢谢将军。”路言宁由沈无双扶起来,背后垫个软枕,接过药,一饮而尽。正准备把碗递给沈无双却看到沈无双端着蜜饯。
      “将军,言宁不用吃蜜饯。”
      “他们都叫我备着,你吃一口,别浪费了他们的心思。”沈无双拿起一个梅子往路言宁嘴里送。身边的副将腹诽,我们就是口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喝完药,两人都默默。本来,他们现在有很多事儿可以聊。沈无双也有很多疑问,但是这些疑问可能都扎在路言宁心上。当然,他收留了路言宁,他可以问,但是他舍不得。
      “将军,何时出征。”
      “还未,皇上还没下令。”
      “那您知道了时间一定要和我说,我要和您一起去打仗。”
      “好。”路言宁避开了那些个令人困惑的点,只是问出征。他其实想告诉沈无双,但毕竟是自己思慕的人,还是一个想与他划清界限的人。
      “将军,您可以告诉我我去哪里参军吗?”
      “不用,你这几日就在将军府,我会安排好,到时候你听我的消息就行。”
      “好。那我等将军的消息。”
      路言宁等将军府享受着沈无双无微不至地关怀,沈无双在朝堂上听着几日一封的八百里加急报,两人都等不到的是出征的号角。又一日,路言宁又问,“将军,何时出征”
      “不知道,言宁,你真的要去打仗吗?刀剑无眼,上了战场就没有人能肯定他能活着回来,更何况还有人不喜我,迁怒也是有的。”
      “死就死吧,去战场上,天高皇帝远,是我唯一的出路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帮你另找一条出路,你是不是就不去了。”
      “将军,我也是个祁国人,国家罹难,好男儿应当为国捐躯,即在沙场战死也是光耀门楣之事,怎可在此时苟且。”
      得,此人猪油蒙心了,打定主意去和自己无仇无怨的人短兵相接了,劝退是不可能的了。
      出征的号角终于吹响,皇上实在是不能不让沈将军功高震主了。只能把沈无双放回军中,把鱼儿放归水中,把猛虎放与山林。
      “将军,这不太好吧。”副将看着沈无双,觉得这人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昨天还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就给人下迷药,然后自己走。
      “我没办法了,我感觉他现在就一心求死,让他上战场,恐怕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弄死。我……要是死在战场上,他作为将军遗孀,会活得好很多,至少,你们会护着他,皇上也不会针对他。”
      “将军,您可要活着回来,我们可不帮忙照顾你媳妇儿。”
      “看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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