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时空跟拍》r5gij9999

4、第 4 章

　　治疗仪器，准备好了。
　　地图，准备好了。
　　通讯器，准备好了。

　　她是打算找到人就离开，绝不要在那里逗留的，以防万一还是带了饱食胶囊。
　　“安啦，小顾，听说你有一部分的东方血统，要混迹人群中肯定没问题的，遇到什么事情别逞强，发信号让我拉你回来!”沐前辈是这么说的。
　　东西不多，都装在一个小腰包里，顾巧巧也溜了出去，他们是单人宿舍，偷溜出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她直奔白天去过的白色房间。
　　门被锁了。
　　“小知，你能破除这个防火墙吗？”顾巧巧按下右边的黄色耳环。
　　这是在学校时配备给全体学员的学习辅助设备，顾巧巧的这款全名“本知”，虽然是基础款，但允许改造。前辈中不乏有给它填上空间取物功能的牛人，但顾巧巧显然挤不进牛人的范围内。
　　怎么说呢？就在小知扫描密码锁三秒后，警报响了。
　　尖锐的报警器声。楼道变成了红色。顾巧巧忙紧贴墙壁把自己藏在门框里!这一栋楼关乎重要科技成果的房间都有旋转重组的功能，她还是第一次违反规定，不知道会被转到哪里去……她只知道万一这个房间转走，今晚上再找到就难了。
　　可以感觉到脚下所踩的小块地方在移动，顾巧巧紧闭双眼，其实闭眼和睁眼差不多。因为没有光线，只能听到身周巨大机器运转的轰轰声。过了一会儿，有光出现了，头顶上传来巡逻部队集结和跑动的声音。
　　顾巧巧睁开眼，她还在门后面，门里却成了另一幅光景:地面下是熊熊燃烧的猛火，合成材料的墙壁被火光染得通红，空气在炽热中扭曲了，连带伸向熔炉中心的传送带以及环形平台上矗立着的两个人都变得扭曲而模糊……平时不会有人来这里，这里是公司的重要动力中心，俗称锅炉房。
　　她听到老板在说话。
　　“抓到了吗？”
　　“抓到了，这回的速度很快。”
　　“阁下的设计与配备部队确实非同反响，”另一个人在轻轻的笑，“不知阁下对于这次的货品印象如何？”
　　而传送带上缓缓推进的东西此刻终于到达了顶端，无声无息落入一片火海中。
　　“回去告诉你们的厂长，这次出的货——我很满意。”
　　老板!!!
　　顾巧巧按住狂跳的心蹲坐下来，一瞬间连言语功能都几乎失去了，因为在她鼓足勇气探头的刹那、在那个东西落下的一瞬间，她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她甚至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顾巧巧整个身体开始发冷发抖……

　　逃、要逃走!

　　老板伸手接了个通话的功夫，气氛一冷，猛地转身。
　　那通讯息是加密过的，旁边的人奇怪道:“哟，怎么了？一脸凝重的模样。”
　　“有一只小老鼠被转到这层来了，必须尽快处理。这条路尽头还在实验中的某个装置，万一被不明生命体干扰……”老板走开去，黑色风衣在背后飒飒，“连我也不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而慌不择路，躲进狭小房间的顾巧巧，自然是听不到这些的。

　　顾巧巧躲进去之后才发现那不是一个房间，而是类似火箭舱一样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启动了，整个地面是晃动起来。墙壁上有一些闪着数字的电子屏，和蛋形仓很像……
　　……难道？!
　　外面传来脚步声。
　　顾巧巧冲上去开始旋转数字旁边的按钮，墙壁上出现了一圈一圈散开的光晕。
　　拜托——拜托了!!!
　　似乎是一个瞬间这个房间陡然升空!顾巧巧有种自己被压扁在地上的感觉，眼前五光十色，脑内像烟花一样炸开。

　　*

　　棱角坚锐的地面。
　　顾巧巧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在这之前鼻尖就闻到腐败的血和肉的味道，混合了血腥的泥土气息。
　　磷峋的山道上投下树的阴影，翅膀拍击空气、撕扯着什么从黑色喉咙里发出的嘶哑叫声——
　　是乌鸦。

　　这里是一片乱葬岗。

　　在狂乱的心跳和呼吸之外是一片仿佛血液凝固般的空白……就算要挣扎和怀疑，也不该是现在!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个孩子……对，她费尽心思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他吗？
　　眼前的乱葬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在死人堆里刨着，天空阴沉沉，雪停后，许多地方都积了或薄或厚的一层雪，多少次她费劲地把一个人拖出来，俯身擦干净那脸上混在一起的泥血，又叹息一声为他合上眼睛。
　　遗憾不是，又庆幸幸好不是。
　　时间在溜走，这份庆幸变成了焦躁。
　　她现在携带的治疗仪器可以治疗99%的伤病，这是严酷的学员训练时期亲身经历过的，她有这个信心。
　　但但凡任何疾病都有一个最佳治疗时间，仪器是辅助，是救急，却不能起死回生。
　　天色已暗下，天空又下起了雪。
　　不一会儿天空完全暗了下来，夜色降临了。
　　空荡的山谷里传来犬吠的回声。
　　远处近处师生堆成的山与邻寻的地形在模糊的夜色下一般无二，倒是天上飘落的细白雪粒变得尤为明显。
　　好冷，手指早就麻木了，呼吸一口肺都像被冻住了一样。
　　之前下雪时有这么冷吗？
　　不行，不能放弃啊，不然她费尽辛苦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巧巧站起来，两眼发黑，使劲擦了一下眼角。
　　感觉什么东西在脚腕上扫了一下。
　　……咦？

　　*

　　伤是治好了，人还在昏睡。
　　顾巧巧纠结地看着动作稍大一点就掉渣的破硬木板床，最终把头移回到自己的膝盖上。
　　还没醒。
　　如果治疗仪没有中途爆炸的话就好了，得庆幸已经治好了他身上大部分的外伤冻伤，但能不能醒还是未知数。
　　头顶的茅草被风吹得哗啦作响。顾巧巧真怕下一秒一阵大风刮来，屋顶就会整个被吹走去。可就算这样，也比在深山老林的夜晚幕天席地强些……
　　顾巧巧再次低头时就发现那孩子已经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哟……”你醒啦还没说出口，顾巧巧就眼疾手快的躲开了对方的袭击!
　　说是袭击不太恰当，因为那孩子大病初愈，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却是盯准了放在嘴边的手张口就咬!而她也不能说是完全躲过，因为缩得快，他的牙在她手上划下一串血珠。
　　农夫与蛇。
　　一瞬间瞥见那双瞳变成了冰冷的绛紫色，顾巧巧想到了蛇。

　　从冬眠中醒来的蛇。

　　可两位农夫的心情却没有相通。

　　顾巧巧只是想，太好了。
　　她曾见过多少个无心生活厌世到一觉睡过去不愿意醒来的人，她想过饱受欺凌磨难的他，最坏的结果也是如此。
　　他还会愤怒，会恨，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反击，真的是太好了……

　　聂臣的唇上沾了她的血，给他苍白的脸孔平白染上几分妖异的生气。

　　顾巧巧和聂臣相隔三尺远。

　　他舔去嘴边的血迹，却突然摇晃了一下，原来打他醒来全是靠一股亢奋的精神在撑着行动，内里还是虚软的紧。这会子憋的那一口气用完了，人居然没倒下，上臂撑着床板硬是抬着头，眼神怨毒地瞪着她。
　　顾巧巧只觉得心疼又心酸。心疼是给他的，心酸是给自己的。即使这样，她还是尽量轻柔的说:“那个不能吃的……乖……你如果饿了，就……”她正要拿出胶囊，却突然想到饿极了的人是无法一下子承受“饱食”这个状态的，必须让胃有个慢慢适应从无到有的过程，否则很可能会把自己撑死。
　　而这次是她考虑不周，公司的生产线上有流食和各种罐头，可她偏什么也没有带。
　　那孩子一直狠狠地盯着她，眉头皱的死紧，稍有动作，那双眼睛就嗖嗖放毒箭。
　　顾巧巧几乎确信，要不是没有那个体力，他早就跳起来咬死她了。
　　顾巧巧突然感到委屈:“我是来帮你的……”
　　聂臣根本就像没听见一样。
　　顾巧巧被他这么盯着，头冒虚汗，眼神飘忽不知该落在哪里。“那个……没想到你的眼睛还会变色，好罕见哦，哈哈……”
　　这本是为了转移话题应急说出来的不过大脑的话，不成想对方一瞬间如遭电击，只见话音未完全落下，他就迅速改变的姿势，双手抱头，由于失了支撑下巴重重磕在木板上也浑然不觉。顾巧巧急忙上前想检查他的伤势，却再次遭到攻击!这次却像是带了更多的愤怒羞恼，只是吓开她就蒙住头脸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墙角，弯腰弓背，缩成一团颤抖着。
　　此刻的男孩就像被关进笼子、负偶顽抗的小兽。
　　顾巧巧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想起对这位早夭皇子寥寥无几的记录，其中就有“妖魔降世，必为国祸”……千百年后仍以这种文字的方式存在着。
　　她早就近距离的看过他的眼睛，加上刚才紫红退去的一瞬也看到了它的瞳孔，较之正常人更偏横向扁平，因为瞳孔而大而虹膜是很浅的杏色，咋一看可能会把那漆黑的瞳孔当成他的眼睛。做个不好的联想，有点像西方神话里以山羊为原型的恶魔眼。但却不可否认，有属于他的独特漂亮魅力，他的头发是灰色的，五官线条细腻有轮廓，哪怕沦落到尘埃里被踩踏，也能看出根底是当之无愧的漂亮孩子。
　　在未来的种族大熔炉里，顾巧巧早已对各种发色瞳色都见怪不怪了。有好几个同事前辈热衷于染色和整形，在出生前更改外貌，可行但风险颇大，况且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事，因此第一眼瞧见时顾巧巧对他的这种天生又恰到好处的基因突变只有新奇和欣赏，她甚至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不是这样的。
　　他被自己关在自己建造的笼子里，顾巧巧觉得笼子里的人快要哭了，可她只能说出苍白无力的安慰:“你、你别哭呀……”
　　“我没哭!”他突然嘶哑着声音怒吼道，像是许久没说过话了，偏离了正常人类的声调，只一声，却是咬牙切齿的狠绝。
　　“我没有哭!我才不会哭!……”他又喊了数声，顾巧巧却从最初的惊愣中定下神来。此刻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孩子。
　　虽然他本来就是一个孩子，但是……
　　现在的他更像一个喜怒哀乐上脸从心的、普通的……倔强孩子。
　　顾巧巧说:“我知道你没有,你很坚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聂臣刹那间停止了颤抖，露出的一只眼中似有电光火石闪过。顾巧巧知道他一定是听进去了她的话，也听懂了她的话的。
　　顾巧巧知道，那就是改变的开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