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爱云端》一颗星星

3、玉溪漂流

　　“好了好了，这位老师。”方阳树一挥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其实咱们做生意的人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有钱。我们的钱都在生意场里转着呢。但既然你今天登门了，我也不好拒绝。而且，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五七小学和我也颇有渊源。”
　　话毕，方阳树抓起茶几上的电话，收起笑容：“小秦，叫张俊耀过来一趟。5分钟内到！”不容置疑的口吻让林子星猛然想起对面坐的是一位如假包换的经理，她的好奇心又患了：“您平时跟客人说话和跟下属说话完全是两种口吻吗？”
　　方阳树轻轻端起白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轻轻地看着林子星，又轻轻地笑了：“你这位老师说话总是这么奇怪吗？提要求的时候擅长拐弯抹角，说起人的时候直截了当？”
　　这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话丝毫没有打击林子星的说话欲望：“那是因为我看你对我还算和蔼可亲，可命令起来似乎有点——”
　　身为语文教师的林子星居然一下子想不出“和蔼可亲”的反义词来形容方阳树对下属的言辞。
　　“ 不近人情？”方阳树接过话茬。
　　林子星笑了，算是默认。
　　“与你聊天很有意思，还没有请教芳名？”
　　“免芳名林子星。不用继续问贵姓了，我一气儿都说了。”
　　“林子星？子夜的星星？你出生在一个有星星的夜晚？”
　　“哇塞，您还挺有想象力的吗！就是这意思！”其实林子星内心想说的是：“别看你年纪不小了，还有点浪漫的调调！”当然，林子星再有说话欲，这话现在是不会说出口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说另外惊死人的——
　　“你叫方阳树？阳光下的一棵树？听起来有点像‘放养鼠’！”来不及看方阳树的表情，林子星已经为自己这个想法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未停，随着敲门声，进来一位青年才俊，紫色PoloT恤，薄型牛仔裤，白净面皮，对正大笑的林子星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林子星停住笑声，正经危坐。
　　“小张，你带这位林老师去财务室领一万块现金。用途是赞助五七小学的百年校庆。”任务布置完毕，方阳树转向林子星：“林老师，认识你很高兴。希望还有机会再见面！”
　　林子星忙不迭地站起来，她刚才确信自己听到了“一万块”这三个字，心陷任务完成的极度狂喜中，什么感谢与赞美的话一下子都说不出口，调皮地对方总经理挥挥手，屁颠屁颠地跟着张俊耀下了楼。
　　领钱——签字——道谢——告别，这期间林子星除了说“谢谢！”“再见！”没有再吐半个字，跟刚才楼上的“滔滔不绝”形成鲜明对比。林子星来不及消化自己今天的反常，怀揣这一万人民币轻飘飘地走在路上，想象着自己要不要把这钱潇洒地往校长办公室的桌子上一摔：“给，一万！”换来校长几句情深意切的褒奖。
　　想归想，第二天上班时，林子星平平淡淡地把钱交给了财务室，就照常上课去了。
　　百年校庆终于到来，锣鼓喧天，彩旗飘扬，林子星因为出色完成任务，所以庆典这天真能安安静静坐着看表演。但由于离主席台太远，看不清方阳树是否出席这次李校长口中盛大且隆重的庆典。
　　这都是后话，林子星似乎并不关心。她真正感兴趣的是校长为了奖励大家在校庆期间的辛勤付出，决定这个星期六组织全体教师去50公里外的玉溪漂流。正好临时有老师不去，林子星就拉上了她的死党——严思雨一起去。
　　漂流挺诱人的，但看到李校长好心发下的那张漂流注意事项上写着：“漂流要持续近三个小时，没有阴凉处可遮挡阳光。所有女教师务必穿好长裤长袖，做好防晒……”云云。这位啰嗦校长的啰嗦有时也有可爱之处，像这点提示，林子星她们就觉得挺实用，也能品出一丝温馨来。可严思雨犯了愁，上次，为了装备林子星，她的衣柜已在各位读者面前亮过相了，她一年四季迷你裙，上哪儿拿长裤呢？
　　这回，轮到林子星清仓了，翻出一条自己嫌肥的牛仔裤，一件宽大的中性卡其色衬衫，严思雨再在里面配上一个黑色露脐抹胸，一照镜子，颇有点英姿中带着点小小诱惑的味道；林子星一身粉红ADIDSI运动服，披一件白棉布短腰外套，两人全身均抹上SPF30的防晒霜，再头顶棒球棒，全副武装向玉溪出发！
　　玉溪漂流位于一个山坳中的小村庄里。在蛇形的山路上扭了近一个小时，林子星强忍翻胃快到临界点时，汽车终于停在了漂流的入口处。
　　千百年来，这个小小的山村一直静静地卧在群山翠谷之中，一条玉溪蜿蜒穿过峡谷，溪的两岸便是零零星星的民居。此处盛产竹子，抬眼望远处，山上的竹林或翠绿或深绿，翻着深深浅浅的绿浪；环顾看近处，房前屋后，路边道旁，除去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野灌木丛，高大的植物都是竹子，扭着婀娜的身姿，在风中摇曳。林子星和严思雨双双下车，深深吸了一口纯净的空气，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玉溪，我来了！”林子星一声“喜羊羊，我来了！”灰太狼似的大喊，逗得一行人大笑起来。
　　“林老师，你今天带了个美女同行，小心你被咱泼得人仰船翻呀！”
　　“不怕！我这位美女是防狼高手，尽管放马过来！”
　　林子星们一路说笑，终于来到漂流出发点。负责发放漂流艇的是一位朴实的农民大伯，他指点严思雨和林子星穿好救生衣，戴好安全帽，一人拿好一支木头船桨，最后还好心地多给了她俩一人一顶废弃的安全帽，解释说可以作为泼水的工具。乐得两人直冲大伯笑。
　　大伯解开缆绳，橘红色的漂流艇随着湍急的水流渐行渐远，林子星和严思雨手忙脚乱地用船桨拨拉着水面，打了N个转之后，终于前进了。
　　“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巍巍耸起像屏障……”林子星兴奋高歌着，一幅浑然忘我的景象。
　　“喂，低调，低调！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不要用你走调的歌声破坏情调！请与我一起安静地欣赏风景。”
　　可惜严思雨这“安静赏风景”的主意话音刚落，不安静的因素便接踵而至——旁边漂过的一艘小艇上的某人对着林、严两位兜头就是一阵猛泼！清凉的溪水从头而降，几秒钟内，两位美女从内到外，从头到脚被打得烂湿！
　　等回过神来，小艇上的人已大笑离去！这一下，两人怒向胆边生，滑动船桨使劲追逐，追逐未果，开始把“仇恨”转移，两人开始用安全帽舀水泼向邻近的小艇。邻近的小艇又开始回泼，这些平日里文质彬彬的老师玩性大起，一时之间，水花飞舞，根本分不清谁在泼谁。
　　路过一处水流狭窄，仅容一艘漂流艇穿过之处，水仗暂时告一段落，在“啊！呀！”的尖叫声中，小艇一艘艘摇摆而过，激起的水花漫进小艇，林子星和严思雨感觉就像坐在水上过山车那般刺激。
　　小艇里已经积了半船水，林子星和严思雨找到一处水流平缓的地方，收起船桨，开始往外舀水。“你看，咱们像不像两条鱼？被养在这个鱼缸里？”林子星又开始发挥她的超级想象力了。
　　“你见过坐着的鱼吗？要我说，应该是美人鱼！”严思雨一幅自我陶醉状。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这艘船就叫美人鱼号！你是美人，我是鱼！”林子星一挥手，美人鱼号继续上路。
　　很快，又来到了一个只容一艘小艇挤过的漂流口。远远望去，五七小学的船队排成了长龙，似乎在等待漂过口子。可划近一看，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漂流口并无船只通过，倒是漂流口两边的岸上堆着四五只漂流艇。更奇怪的是有十来个左右的人手持帽子、脸盆、水桶之类把守在口子两边。原来这群先到此处的漂流先锋要给后来的漂流者一份大礼——此山是我开，此水为我流，要想从此过，必被泼个够！几只漂流艇控制不住，随着水流漂向了口子，果然被其中两人抓住，其余的人舀水、泼水，全然不顾艇上的人大呼小叫！经过此处的每一艘小艇都经过了这样的“洗礼”！
　　这群泼水山贼是何方人士？林子星定睛一看，口子最外头那个人依稀有点面熟，再一看，正是上次在“逸平大厦”带她去领钱的张俊耀。这小子，衣冠楚楚下面还有这样一颗整死人不偿命的心呀！
　　林子星的美人鱼号终于也熬不住向口子进发，不用想，被人一把抓住，正要开泼，林子星露出一个自认为灿烂的笑脸：“张先生，你们也来漂流呀！我们是熟人，可不可以直接放行？”
　　张俊耀仔细端详了一下林子星，“哦，林老师！”“还好，被认出来了！”林子星笑得更甜了，可张俊耀的眼光在严思雨的黑色抹胸上方停留片刻，大手一挥，说出的不是“放行！”而是：“生人轻泼，熟人猛泼！”一盆盆、一桶桶、一兜兜水倾盆而下，虽说两人早已湿透，但连绵不断的“人造瀑布”还是浇得两位美人鱼号上的乘客透不过气来。林子星双手抱住头部，蜷成一团，如任宰割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头上终于没有了水，林子星胡乱抹了一把脸，恨得牙痒痒，怎么报仇呢？对方人多势众，两小女子根本不是对手。眼看他们就要放行，电光火石之间，林子星望着他们靠在两边的小艇突然有了主意。
　　拉住美人鱼号的人一松手，小艇马上往下漂去，林子星伸手，及时抓住两艘小艇，一拉一扯，再借水势，这两艘可怜的没有主人的小艇便向下游依依不舍地漂去。
　　这一变故把把守口子的张俊耀团队惊得目瞪口呆！“再见了！张先生！接下来就请各位泼完水之后，用你们的双脚与溪水亲密接触，走完剩下的流程，顺便好好欣赏两岸风景吧！”林子星的大声嚷嚷随着水流漂远，张俊耀停住泼水的手，任一艘艘小艇从他们面前流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里离终点至少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流程，没有了漂流艇，不能前进，无法后退，难道真要游着走？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林子星心情大好，“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巍巍耸起像屏障……”又开始大吼。乐极必生悲，恶有恶报。况且林子星认为自己做的并不是什么坏事。可报应还是来了。
　　又路过一个狭窄的口子，林子星和严思雨操作不当，小小一艘漂流艇竟然卡住了，不进也难退。眼看水哗哗地往艇里灌，林子星把心一横，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毅然下艇，双足立于湍急的溪水中，使劲推了几把。被卡住的小艇松动了，驶离了口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小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而下！严思雨急得在艇上大叫：“星星，星星，快上来呀！我停不住呀！”
　　眼看严思雨越漂越远，林子星站在口子旁突出的岩石上，保持着挥手的姿势，开始不知所措：难道我也要溯溪而下，走到终点？陆陆续续有五七小学老师的小艇漂过身边，林子星希望再卡住一只，可以爬上去追美人鱼号。可老师们有心救她，偏偏每只小艇都顺利地很，一下子一下子地顺流而下，林子星连小艇的边都没够着。几位年轻的男老师为了救林子星，强行用浆撑住溪底，想把小艇停住，结果木浆折了，小艇照样漂走！
　　十几分钟后，林子星被太阳晒得头发昏，身边的小艇渐少，她尝试着往溪水中走了几步，水的冲击力让她踉跄起来，溪底的大大小小的石头硌得脚底生疼，吓得她赶紧爬回立足的岩石。怎么办？周围满眼的苍翠，淙淙的流水声在此时的林子星看来已不再悦目，反而生出了无数的寂寞与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