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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漂亮的小影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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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燕离回头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那群人,低声道,“属下割了他们的舌头去。”
薛浪忙拉住他,心里酸酸涨涨的,燕离听不得别人说他的不好,前几年不服管教的时候,经常偷跑出去伤人,像一只被激怒的孤狼,让他又好笑又感动。
长剑出鞘,天色骤变,狂风呼啦作响,吹得两人发丝纠缠不清,薛浪闭眼感受了一番,心情舒畅,他最喜欢狂风天,什么都能带走。
“主子......”
燕离还待劝他,手腕被薛浪紧紧捏着,不敢挣扎,怕伤了他。
薛浪倾身抱了抱炸毛的小影卫,安慰地笑笑:“没事,本王受得。”
他不是心胸宽广,只是现在仍需蛰伏,磨去锋芒,练就一颗磐石心,再回头好好报答使他快速成长起来的人们。
燕离身体微僵,良久,微微低头:“属下知道了。”
之后,两人吃过饭去看了薛浪名下的产业,都是他趁出征之前那一年空闲置办下的,经过几年的经营,算是欣欣向荣,好过当年,进账比出账多。
北燕军只回来了一小部分,被安置在城外的别院里,薛浪说了,大手花钱大口吃肉,这是他欠兄弟们的。
老皇帝尽管不喜他,但该有的赏赐一样不少,唯一令薛浪头疼的是,御赐之物不能典当。
厉王已及冠,还未有封地,老皇帝打算把他扔得远远的,却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要等太子地位稳固,方能丢弃这枚棋子。
于是乎薛浪能在陵阳城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厉王府,算是老皇帝做的薄面,堵天下悠悠众口。
薛浪在几个铺子外面晃了一圈,没进去,这些都是他明面上的产业,其中盈利最多的就是几家青楼,生意日常红火。
一时兴起,他跑到了北燕军住的别院里,跟人过了两招,确定自己没有荒废武功,抛出燕离揍了他们一顿,然后悠哉游哉地往回走。
今夜有天灯会,薛浪自然要去凑凑热闹,于是刚进门吃了口饭,换件衣服又出门去了。
混在拥挤的人群中,有人忽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接着,他听见燕离清冷的声音:“主子,有人跟踪您。”
“嗯。”
燕离说完,再度隐入黑暗。
阴谋阳谋他都接得住,就看那人打的什么算盘了。
缓步经过一家酒楼时,猛然闻听二楼有人高喊:“三哥。”
薛浪下意识脚步一顿,脸上的面具防君子不防小人,当初他有多喜欢这个四弟,现在就有多厌恶他。
他原打算当没听见,继续赏景时,有个小厮打扮的人蛮横无礼地拦在他面前:“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薛浪这才抬头望向那扇窗,娃娃脸的公子眼含期待地嬉笑着目不转睛盯着他。
也罢,总会见面的,躲一时躲不了一世。
上了二楼雅间,瑞王,太子,相府公子齐聚一堂,好大的阵仗。
薛浪克己守礼地站在门口,恭敬地见礼:“公子。”
“他”现在应该在王府禁足,自己只是一介路人,不应当认识随口将他叫来的这几个年轻人。
瑞王小时候遭过病,头发从小黄到大,脸蛋也圆圆的,黑黑的眉毛下,眼珠机灵的滴溜溜一直转,手中握着一截玉笛,坠着金色的流苏,一看便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公子。
太子长了一张普普通通的国字脸,没什么特别之处,比瑞王年长五岁,眼角却有很多细纹,显得有些老态,有人说他这叫内敛,是忠厚老实的面相。
相府公子的相貌就俊秀许多,说一声白面小郎君也不为过,只有他浅笑着回了个礼,对薛浪表现出十足的善意。
薛浪一进来,瑞王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三哥,你戴着面具作甚?”
“在下与几位素不相识,公子找我何事?”薛浪冷淡地忽视他的称呼,表现出些许不耐,“在下有要事未办,烦请公子长话短说。”
瑞王被噎得哑口无言,还是太子无奈开口:“三弟,别任性了。”
薛浪微微摇头:“在下已说过,并不认识几位,是否错认了?”
这话一出,瑞王不着痕迹地皱了眉头,可那个跟踪的家伙说的是寸步不离,他刚刚也是看着人进来的,没理由认错了。
面具,对,把面具摘了,看他还怎么抵赖,禁足期间偷跑出府,哼哼,捅到父皇那儿去,再参他一本。
“摘下面具,”瑞王舔舔嘴唇,强压着喜悦的心情,道,“我们才知道是否错认了公子。”
薛浪还是摇头:“在下貌丑,恐会吓到几位。”
瑞王连连表示绝对不会,他们不以样貌论英雄。
似乎被纠缠得烦了,薛浪摘了面具,瑞王脸色当时就垮掉了:“这,这......”
不是貌丑,而是漂亮,这是个极为好看的男人,但却绝不是他的三哥。
而此人,正是燕离,拐上楼的那一点时间,足够他理解主子的意思,换了他的外袍,以假乱真。
太子面沉似水,一肚子被愚弄的怒气,唯有相府公子,兴味盎然地问:“这位公子好面生,是何方人士?”
为了不给薛浪添麻烦,燕离胡编乱造了一个地方,看相府公子意犹未尽的样子,燕离深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于是他站起身,一脸被冒犯的不悦:“告辞,恕在下不奉陪了。”
反正他“一个小地方的人”,不可能认识陵阳城里的皇亲国戚,也就不存在尊卑。
等他走出去,雅间里传来瑞王懊恼的声音:“怎么会呢?本王明明亲眼所见。”
“你不知会就向三弟府中塞人,恼了他吧。”
“太子哥哥你有所不知,送给三哥的见面礼,让他弄死丢回本王府里了,死状好吓人唷。”
离开酒楼之后,跟踪的人自然消失了,燕离在小巷里同薛浪换了回来,两句话讲清了里面发生的事。
薛浪乐不可支:“本王的两位兄弟好不经吓。”
“不过,”薛浪熟练地摘了他的面具,捏着他的下巴动了动手腕,疑惑不解道,“你是怎么顶着这么漂亮一张脸,说出貌丑的?”
燕离由他施为,视线落在虚处,等薛浪放开手,他便后退一步:“属下告退。”
“去吧。”
有了这一茬,薛浪逛天灯节的兴致更高了,只是最后万灯齐放的时候,他的身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寥萧索。
燕离在暗处看得心疼,大楚折辱薛浪,大庆不接纳他,薛浪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找不到归属。
不像他,他至少有个顶天立地的主子,虽然都是同一人......他尚且能依靠薛浪,薛浪却谁也不能托付。
看着薛浪昂着头的背影,燕离想穿过人群,抱一抱他,道一句:“主子,歇会儿吧。”
可他不能,局势瞬息万变,他才刚回陵阳,太子和瑞王就暗里试探,等他一放松,势必撕下他一块肉来。
薛浪不知道他那个小影卫只是注视他一个背影就能想那么多,他盯着天灯燃起的火,思考它们在猎猎秋风中什么时候会彻底熄灭。
三月时间一晃而过,薛浪再不情愿,还是要爬起来去早朝。
一上朝,朝臣激烈争辩溅出的口水差点把他淹了,原是武安城发了水灾,难民流离失所,急需发放赈灾银两,安抚百姓。
而他们正在吵的,就是这块肥肉该分给谁。
这件事说来很简单,办好了大功一件,百姓感念,办不好也能找无关宵小顶罪,顺利脱身。
薛浪自觉朝中无人,安安静静地当个小王爷,甚至想端杯茶喝个彩,这些臣子比酒楼里说书的强多了。
一片混乱中,忽然有人提了一嘴薛浪的名字,满堂哗声一滞。
庆帝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薛浪身上,方才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薛浪外祖剽骑大将军,身上战功赫赫,平时不怎么开口,但每一句话都有极大的分量。
老将军一直以来刚正不阿,不因血缘而对薛浪开方便之门,只因薛浪有领兵之才,才肯高看一眼。
薛浪正纳闷,他从小养在宫中,与严肃的外祖并不亲厚,就连领兵三年,他和剽骑大将军都不在同一片战场上,交集少得可怜,没理由他突然就站队到了自己这边。
鸦雀无声的大殿内,瑞王“替”薛浪婉拒了老将军的提议:“三皇兄为我大庆打下无数胜仗,如今才回来,恐怕不熟悉政事.......”
说一半,留一半,那意思不就是说他薛浪是个莽夫吗?
这弟弟他是真不喜欢,既然他先三番五次登门挑衅,就别怪他跟他作对了。
薛浪左踏一步站了出来,脸上毫无羞色,反有慷慨傲然之意,语气诚恳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龙椅上的人看了看强出风头的瑞王,再想到自己内敛木讷不发一言的太子,终究还是允了此事,瑞王锐气太过,是要挫挫了。
不过老皇帝也没将这事全权交给薛浪去做,指了户部侍郎邢新和禁卫统领叶航协助。
叶航是荆贵妃的表兄,站的瑞王一党,这一去算是对他的削权,敲打敲打不清醒的瑞王。
说到底,薛浪只是代表皇家去的,做不做得了什么不重要,有人帮他做就够了,就算是带头猪去,也能给赶上树。
薛浪携着一身冷气回府,表情看不出喜怒,带出去那几个侍从亦步亦趋跟着,大气不敢喘,甚至快要跟进薛浪的院子,被他凶狠的一脚踹得趴地呻吟。
“蠢货。”
“王爷恕罪!”
几个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两股战战跑了,当天就卷铺盖离开王府,这主子是真不好伺候,一不顺心就要命啊。
他们走后,薛浪揉着额角,叫燕离给他收拾包袱。
燕离往包里装了碟点心,面容沉静地把不久前才拿出来的东西又装回去。
早朝的事他都听说了,薛浪不愿意被人当作棋子,更不乐意“亲民”,此行无疑是浪费他的时间。
薛浪倒在椅子上,眼神冷漠,说着:“等到了地方,本王就把烂摊子全扔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