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珂》沃尔克特

23、第二十三章

　　那声音传到易水的耳中时，他只是身形稍有停顿，便继续向前刺去。

　　在易水的剑尖离宁蓁蓁的心口还有五尺左右的距离时，猛地惊觉一道狠厉的疾风向自己袭来。他动了动手腕想要转势，却见身旁突然出现一道银光，紧接着那剑尖便抵住了自己这把剑的剑身。他还未多反应，那把剑已调转剑峰，偏斜了角度向着剑柄擦去，之后向上一挑又一滑，以剑刃抵住剑刃，卸去了易水手上那把剑的力道。

　　易水站稳身形，向身边看去，眨眼之间却见宋千钰已将剑身横在自己肩膀上。他转过头，眼神在宁蓁蓁身上一瞥，复又转回头来，狠厉地盯着自己。

　　“宋某叫你停手，你是没听到还是有意与我为敌？”

　　“庄主言重了。”易水淡淡看了他一眼，伸手将掉在地上的剑鞘隔空吸到手掌中，收剑回鞘，“打扰了庄主休息，的确是贫道的过错。”

　　“打扰宋某休息。”宋千钰盯着他，手中的剑使了些力气压在易水肩膀处，提高了些声音，“那你倒是与宋某说说，到底是所为何事，让你与她一介弱女子如此大动干戈？”

　　外面的打斗声如此激烈，程晏便匆忙穿好衣服走出山庄想要一看究竟。只是他刚刚走出山庄大门时，就见宋千钰把剑架在易水的脖子上，语气不善。

　　程晏一愣，劝道：“千钰，把剑放下来，听听易水道长如何解释吧。”

　　宋千钰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手上的剑并未收回，紧盯着易水。

　　一旁的宁蓁蓁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呆在一旁，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抚着前胸，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那女子是道行极高的狐妖。贫道此次是为了将她带回云玄教，让她不会在这里为非作歹，祸害人间。”易水转头看向宁蓁蓁，见她后退一步，便收回目光，继续道，“若是叨饶了庄主，还请海涵。只是这斩妖除魔之事乃是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还望庄主不要予以阻拦。”

　　听他这么说，宋千钰挑了挑眉毛，手腕一动，将剑自易水肩膀上移开，在空中画了个弧线后随意地握在手中：“道长说她是修为极高的狐妖，却是口说无凭。”

　　听他这么说，宁蓁蓁的呼吸停滞了片刻，猛地抬头看向他，却不见他的表情。

　　程晏在旁边也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刚欲开口，便见宋千钰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掺和。

　　“宋庄主年少有为，功夫之高，放眼九州也怕是难有敌手。只不过庄主毕竟是肉体凡胎，也未得神器指点，被那妖狐幻化出的外表所骗也并非庄主之过。”易水边说便从怀中掏出天心盘，将它托在手上送到宋千钰面前，“天心盘乃我教圣物，所刻的是阴阳五行与四象八卦。我教以此对各种妖气追根溯源，从未失手过。”

　　听他这么说，宋千钰反而冷笑道：“所以那日你们便是听了这个破盘子的指示，中伤程先生？”见易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宋千钰将他打断，继续道，“道长请恕在下唐突。只是若今日这女子的遭遇与程晏相同，道长又该怎样？”

　　易水听他这般话有些强词夺理的意味，却心下不解那宋千钰有何理由要如此包庇一个狐妖。他只当宋千钰是因未受狐妖所害所以人妖不分，刚想出声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天心盘一事也被宋千钰厉声驳回，若是自己再说方才与那女子交战时感受到她所散发出的妖气云云，听起来便更像是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了。

　　于是他沉默了半晌，后退两步双手抱拳，低下头道：“庄主所言极是，今日之事，贫道的确有过于莽撞之嫌。在这里给庄主与姑娘道歉了。”说着，他弯了弯腰，又道，“日后贫道行事定会多加思索。”

　　宋千钰见他如此迅速便妥协下来，怔了片刻，便马上正色道：“道长肯听宋某所言，宋某再继续苛责道长就多有不妥了。宋某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若是这姑娘真如道长所言是狐妖，宋某定当首当其中，斩妖除魔。只是如今看来，这女子的遭遇与程先生太过相似。”

　　“庄主如此深明大义，又是性情中人，乃长陵百姓之福。”易水抬头轻轻扫过宁蓁蓁，“贫道先行告退。今夜之事，还请庄主莫要追究。”

　　说完，他抬起头，见宋千钰朝自己微微颔首，便转过身去，脚下运力腾空而起，眨眼间便已掠出数丈之远，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中。

　　见那人走远，宋千钰全身紧绷着的肌肉才放松下来。他将剑收回鞘内，连剑带鞘随意地抛给了身旁的一个侍卫，才长出一口气。

　　他转过身去，程晏刚想开口，便被身旁的宁蓁蓁抢过话去。她紧盯着宋千钰，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宋千钰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皱眉问道：“小嗷，你难道又是来偷蓝珂玉的？”

　　“不然呢？”宁蓁蓁反问道。

　　宋千钰叹了口气：“早知如此，真应该把你送给那个道士的好。”

　　“你现在去找他还来得及。”宁蓁蓁冷笑道。

　　“今日之事便算了，你回去吧。”宋千钰朝她挥挥手，抬脚向千钰山庄大门走去。

　　“你真的就这么放过我了？日后若有机会我还是要来偷玉，要搅得你不得安生。”

　　宋千钰听她这么说，便站定回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今日救你，是因为当初雌雄双煞一事你曾帮过我，后来你即使对我使了妖法，却没有害我性命。日后你若再来，我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他便抬手招呼左右侍卫回到山庄里去。程晏见状忙凑上前去，却只听到宋千钰在他耳边低语：“回去再说。”说罢，他们便一路走到山庄门口。

　　听到身后的大门渐渐关闭的声音，宋千钰吸了口气，转过头，见宁蓁蓁还站在原地，便提高了些声音，道：“还不走，是想再被道士抓去不成？”

　　宁蓁蓁听到他的话，愣愣地抬起头来，才见他们人已站在千钰山庄的门口，真的没有半分为难自己的意思。她便咬咬牙，脚下运气，身影不多时便湮没在黑夜之中。

　　宋千钰听到周围已经没有生人的动静，才长舒一口气，将胳膊搭在程晏肩膀上：“你看，小嗷果然是狐妖。”

　　程晏一愣：“你既然知道，方才为什么要那样反驳易水道长的话？”

　　“大部分还是看那个臭念经的不爽吧。而且他跟我提起天心盘那件事情我就来气，一生气就什么话都说出去了。”宋千钰歪着头，“今夜若是别的小妖小魔倒也罢了，但那毕竟是小嗷，养的时间虽然不长，也有点感情了，怎么忍心看她死在自己家门口。”

　　“千钰，人妖不两立。道长做的确实是正义之事，你今日阻止他降了狐妖，改日狐妖若真去为祸人间，岂不是你的过错了。”

　　“你莫要怪罪我啦。”宋千钰长叹一口气，“今夜你就当我真是被气得昏了头，才将她放走的吧。况且她不是都说了以后还要来千钰山庄，大不了那时候我们再将她抓起来送到那个小破教去？”

　　程晏侧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只是我记得，上次庄主与她交手，可是惨败。”

　　宋千钰一愣，咬牙道：“那是我没准备好。等我做足了准备，必打得她满地找牙。”见程晏并无反应，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他的声音又软了几分，“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办？要不然明日我差人去云玄教将他们请过来，继续蹲守在千钰山庄？”

　　程晏摇摇头：“不知。只是若换了我，有人将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如此胡搅蛮缠之后，我便不愿再趟这混水了。”他顿了片刻，又道，“况且你头一夜对人刀剑相向，第二日便去请那人，你又没个三长两短，他们岂不是可以断定你与妖邪之物有些不当的往来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别光否定我，给我提点意见啊。”

　　程晏见他耷拉着脑袋，无奈道：“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小嗷了，看她是否真如你所言，是个善良且不会伤人的狐妖了。”

　　宋千钰小声道：“是了，是了……”，便随着程晏一路走到他的卧房，将程晏送回去后便返回自己的房间睡下。

　　另一头，宁蓁蓁离开千钰山庄后便远远地绕开了云玄教，从万象山最东面上去，一路心惊胆战地走回家中。

　　宁双双并未睡着，只是坐在地上，借着一丝微弱的月光修补自己先前与道士交手而刮破的衣服。听到宁蓁蓁离她越来越近，便动动耳朵，忙将手中的衣服放在一边，迎了出去。

　　宁蓁蓁正一手抚着胸口喘着粗气，身子则斜斜地倚在屋外的一棵大树干上。

　　感觉她周围并没有什么仙石的气息，宁双双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伸手将她扶进屋内，柔声道：“失手了？”

　　“不仅失手了……”宁蓁蓁咬了咬下唇，道，“千钰山庄旁竟然有云玄教的道士，叫什么易水。他与我交手，若不是得庄主相救，我恐怕……”

　　宁双双听到云玄教的名字时，突然变了脸色，伸手去抓妹妹的手臂：“他们……他们怎会在千钰山庄？”

　　“我也不知。”宁蓁蓁说着，只觉姐姐的手冰冰凉，还在微微颤动，便不解道，“姐姐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宁双双睁大双眼紧盯着她，手指深深嵌进了她的手臂。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甚至隐约能听到沉闷的心跳声。

　　“易水的天心盘……已经记住你的妖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