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婆》邢若紫

18、百花娘【序】

　　几点落红顺着榕江碧绿的水流，划破刚刚抽出柔嫩枝条的翠柳在江面上的倒影，本当属于早春生机勃勃的明媚，却因不知觉间下起的如丝细雨，在空中斜织成一张忧愁的网，笼络着挥袂话别的人们，凭添几分离愁。

　　渡口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站着共撑一伞的一男一女，二人与旁边身穿蓑衣、忙碌装载行李的仆役拉开一段距离，依依说着别离的话语，那握在手中的油纸伞，依稀绘着“牛郎织女”的图样，像是隔绝周遭一切的屏障，于是二人眼中只剩得彼此，连时间仿佛也停滞不动了。

　　即便步履缓慢，终究不能走个天荒地老，转眼到了渡头，前方便是盈盈江水，再去不得。女子拾起檀色暗花帔帛在眼角拭了拭，努力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安慰对方，只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角因强忍悲伤而微微颤抖着，笑容也变成了哀愁。

　　“桢儿……”男子轻声叹息，抬起右手抚过女子的眉眼，由于彻夜哭泣，那双如星子般闪烁流光的眼微微泛红，视线缓缓扫过对方淡妆却不掩脱俗美貌的面容，心里一阵不舍，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应该怎样开头。

　　“张郎此去千里，不知何日能够再见，桢儿惟盼张郎勿忘添饭加衣，若他日……”女子哽咽了，她飞快别过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这阵牵扯哀恸情绪的离愁压制下去，而后回首微笑，状似轻松淡然的接着前话说道，“若他日无缘再见，桢儿今生便不再弹奏烧槽琵琶，亦不会脱籍别嫁。”

　　伪装出来的平淡使得女子单薄的身形更显得柔弱，她脸上楚楚可怜的无依与谈及誓言的坚定复杂交错，瞬间令人恍惚，她究竟是温吞的弱女子，还是坚守己心的练达人？

　　“桢儿宽心，我到任上安顿好后，即刻来为你脱籍，我的妻室只得你一人，不会纳妾，绝不再娶，此生惟桢儿一人。”男子紧拥着女子瘦弱的身子，喃喃说着保证。

　　女子微微笑着，虽然在行院消金抛玉，见惯了用谎言与虚伪堆砌的各式誓言，但她仍旧决定选择相信，相信眼前良人终有一天会回到榕川，给予她一个女子所能得到的最大尊重：障车来迎，青庐拜堂，合卺却扇……憧憬明日的幸福令她不自觉隐去了暂别的悲伤，浮现出温柔的笑。

　　春雨依旧继续着，不大不小，无声无息，地面倒映二人甜蜜低语模样的一汪积水，被走过身旁的夫役踩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