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真的没有弃养灵宠》池翎

16、第 16 章

　　风辞自问有几千年的见识，也从没见过这么骇人的场面。

　　他在心里暗骂裴千越不做人，大晚上穿件黑衣服坐在床头还不出声，要是换个心理脆弱些的，恐怕能当场被他吓死。
　　但他面上不显分毫，只是平静问：“城主大人怎么在这里？”

　　“本座也想知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语调冰冷，冷漠疏离，是熟悉的阴阳怪气。
　　裴千越已经彻底清醒了。

　　风辞和软萌可爱、意识不清的小黑蛇呆了好几天，一时竟有些不习惯他这冷冰冰的样子。
　　不过，他会问出这个问题，证明他这几日的记忆多半是没了。

　　风辞解释道：“城主昏睡不醒，萧师兄派弟子前来照顾城主。”

　　裴千越没有回答。

　　屋子里很暗，裴千越的神情完全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风辞却能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他，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的轮廓，仿若审视一般。

　　“本座先前已下令，除了萧却之外，任何人不得擅自踏入临仙台。”许久，裴千越轻轻开口，“他为何放你进来？”
　　“可、可能是……”风辞干笑一声，“可能是弟子特别会整理屋子吧。”

　　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裴千越忽然倾身，把风辞猛地压回柔软的床榻里。
　　那张俊美的脸瞬间近在咫尺。

　　他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

　　风辞抿了抿唇，不想把好不容易治好的人再气出好歹来，果断认怂：“弟子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裴千越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不带半分情感。
　　风辞：“弟子不该未经允许进入临仙台，不该翻看城主的经卷，不该偷用城主的浴池，更不该睡城主的床！”
　　裴千越：“……”

　　殿内的气氛凝重得仿佛就连空气都停滞了。

　　风辞努力在脑中搜刮着这些天除了玩蛇之外，还做过什么容易让这人生气的事。没等他想出来，裴千越先开口了。

　　“你好像忘记第一次见面时，本座对你说过的话了。那么本座便再说一遍……”裴千越的声音冰冷而隐忍，好像正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
　　“别对本座说谎。”

　　冰冷低哑声音在这空荡的大殿上回荡开，风辞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心头却有些疑惑。

　　真是奇怪。
　　风辞在心里想，他未经允许闯进了临仙台，睡了他的床，甚至或许探知到了他的秘密，可裴千越都不在乎。
　　裴千越生气的点居然是，风辞可能对他说了谎。

　　风辞道：“弟子不敢欺瞒城主。”

　　又是漫长的僵持。

　　片刻后，裴千越忽然轻轻笑了下。

　　笑音低沉而短促，他松开手，那道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裴千越道：“具体原因本座会过问萧却，如果证实你说了半句谎言，本座一定会亲手处置你。”

　　说完，他不再理会风辞，起身往外走。

　　风辞：“？”

　　这就放过他了？
　　居然没有把他从床上扔出去，脾气进步了啊小黑。

　　风辞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人的阴晴不定。

　　他叹了口气，翻身下床，捡起丢在一旁的外衣穿好，一边系衣带一边往外走。
　　裴千越在外间的桌案前坐下。
　　桌上还摊着半本尚未装订好的书册，是风辞白日里正在整理的那本。那时他意外刺激裴千越醒来，忙着去安抚他，竟把这事给忘了。

　　裴千越抬手在那书册上轻轻抚过，指尖划过书页边缘时，却略微一顿。

　　素白的书页边缘染了些许异样的痕迹，一整天过去，颜色已经微微发暗。
　　是风辞的血。

　　风辞生怕这人忽然想起什么，连忙上前，从他手里把书抢过来：“城主是要看书吗？要看什么，弟子帮你去找。”
　　裴千越手指在半空顿了顿，收回来：“这些都是你弄的？”
　　“是。”风辞脸上扬起微笑，“萧师兄让弟子来临仙台侍奉城主，这些都是弟子应该做的。”
　　“侍奉……”裴千越在唇齿间轻轻重复一遍，“很好。”

　　他坐直身体，淡淡道：“那便读吧。”

　　风辞：“啊？”

　　“你不是来侍奉本座么？”裴千越道，“就这本，读。”

　　风辞这一觉睡到了大半夜，外头的天色早就黑尽了，就连在临仙台外看守的弟子都已轮过一次班。
　　这样万籁寂静的夜晚，这位在修真界地位崇高、身份显赫的堂堂仙盟首座，沉睡数日后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让侍奉弟子给他读书。

　　就离谱。

　　风辞深吸一口气。
　　这是等了自己三千年的小黑蛇，是自家崽，就算现在长歪了也有他的一份责任，不要生气，要哄着。
　　风辞在心头默念数遍，方才平复心绪，平心静气地翻开书页。

　　大殿之上静谧无声，只有平缓的读书声回荡在虚空中，就这么响了一整夜。

　　天边蒙蒙亮起，风辞读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将一本书读完放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又一本书丢到他面前：“继续。”

　　还有完没完！

　　风辞气得差点捏碎手里的杯子。

　　一整晚了，他这一整晚足足读四五本书，偏偏裴千越还听得认真，偶尔风辞走神读错或漏句，都会被他指出来重读。
　　对这些书这么熟悉，干嘛还偏要他读给他听？？！

　　这混账东西真不如回去继续躺着！

　　风辞把头埋在书册里，气得手痒，甚至没注意到裴千越唇角浮现起一丝极淡极浅、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笑容，几乎让他浑身的坚冰都融化开。

　　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城主，戒律长老请您去议事殿一见。”

　　裴千越神情一凝，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模样：“本座闭关期间谁也不见，滚。”

　　风辞：“……”
　　在这儿听他读一晚上书了，还闭关呢。

　　门外那人又道：“是谢无寒师兄回来了，他……他好像受了重伤。”

　　这回，连风辞的脸色也变了。

　　.

　　阆风城的议事殿在主殿后方，平日里其实鲜少使用。
　　原因无他，谁让他们的现任城主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做事从不与人商议，更不怎么与阆风城的诸位长老来往。
　　自然没有用得上议事殿的地方。

　　今日，这里却聚满了人。

　　“城主到！”
　　门外有弟子高声喊道，聚在大殿上的人群向两侧分开，纷纷行礼：“见过城主！”

　　可率先进来的，却是一位穿着外门弟子服的少年。

　　风辞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这阵仗，脚步一顿，裴千越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起来吧。”裴千越道。

　　众人起身，目光纷纷落在风辞身上。

　　议事殿从来只有首座长老及少数派内核心弟子可以踏足，一个外门弟子，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不止众人奇怪，风辞自己也觉得奇怪。

　　好端端的，裴千越干嘛把他也带过来？

　　但裴城主做事向来随性，风辞懒得过多追问，旁若无人走上前，弯腰去看谢无寒的状况。

　　谢无寒被平放在议事殿中央的地面上，裸露在外的手臂和颈侧都缠着绷带，看上去的确伤得不轻。在裴千越进来时，他便挣扎着想起身，却没起得来，被身旁的医仙按着重新躺下。

　　裴千越沉声问：“怎么回事？”
　　谢无寒轻咳两声，气若游丝：“是无涯谷。”

　　谢无寒奉命调查仙门之祸，昨日他接到无涯谷的飞鸢求助，说他们遭遇突袭，死伤惨重。
　　谢无寒当即率弟子赶去营救。

　　无涯谷坐落在一处地势险峻的深山之中，山中迷雾笼罩，易守难攻。无涯谷谷主在遇袭后当即开启了封山大阵，将凶手困在阵中，才得以传信出来求救。

　　“封山大阵虽暂时拦住了真凶，但咳咳……”谢无寒喘息着，每一句话都说得十分艰难，“但同时，无涯谷弟子也被那阵法困在了谷中，无法逃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城主……”

　　裴千越面不改色：“是谁伤你？”

　　“是……”谢无寒顿了下，道，“是那幕后真凶。”

　　风辞眸光一沉。

　　不算天玄宗遗孤的话，谢无寒应当是这五个月以来，唯一一个与真凶交手，并且侥幸生还之人。

　　裴千越多半也想到了同样的事，问道：“你可看清了他的模样？”

　　谢无寒摇头：“昨晚天色太暗，对方又身穿斗篷，戴着面具，弟子没有看清。”

　　裴长临沉默不语，周遭有人按耐不住了：“那真凶好生猖狂！”
　　说话这人，便是阆风城的戒律长老，容肃。
　　他一头雪白银丝束冠，身后佩剑，模样威严而庄重：“此人屡次屠杀仙门同道，如今还敢伤我阆风城弟子。城主，此仇不报，我阆风城以后如何在这修真界立足？”

　　“不错，再这么下去，不仅阆风城颜面不保，就连仙盟好不容易树立的威信，也将付之一炬啊！”
　　“是啊城主，我们不能再忍让了！”
　　“这回定要亲手抓获真凶，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裴千越站在人群中央，并不答话。
　　风辞蹲在谢无寒身边，视线悄然从众人身边扫过，心下浮现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虽说为弟子报仇师出有名，但……这分明是在强行逼迫裴千越做决定。

　　裴千越才刚刚醒来，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现在的他，其实并不适宜下山，更别说去追查什么幕后真凶。

　　风辞隐隐有些担忧，可裴千越并未犹豫：“挑选一批弟子，随本座前往无涯谷。”

　　“城主英明！”

　　众人朝裴千越俯身跪拜，整个大殿之上，只有风辞对一切置若罔闻。他直起身，正想说什么，裴千越恰在此时转过头来：“你也去。”

　　风辞愣了下：“我？”

　　“城主，这不妥吧。”容肃再次开口，“外门弟子通常不得下山历练和执行任务，此番若为了这一名弟子破例，恐怕其他弟子会心有不满，这——”
　　裴千越偏过头去。
　　虽有黑绸阻挡，容肃却清清楚楚感受到一丝冰凉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他怔然一瞬，连忙低下头：“这门规是仙逝的前城主定下的，我等晚辈不敢忤逆。”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这事对风辞来说倒不是什么大事。

　　裴千越身体状况未明，他放心不下，肯定是要一道去无涯谷的。他们愿意让他跟去最好，如果不让……他也还有别的法子。

　　裴千越却道：“你说得对，的确不妥。”

　　他转身面对风辞，平静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座的亲传弟子。乖徒儿，随为师去无涯谷。”

　　风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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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风辞：原来你还想玩师徒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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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谢谢大家，很多文名都很棒（主要是很好笑），但文名还是决定就叫弃养灵宠，考虑到这样比较好认，大家不容易走错_(:з」∠)_
给上一章留言的大家都发了红包，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