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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送酒 ...

  •   那小瞎子表情活似撞了鬼,脸上的肌肉因为防备而紧绷,一脸铁青,怕不是被吓破了胆,“你怎么还没有走。”
      “真没办法啊,我回家吃饭。”凌汛食指蜷曲,关节轻击自己家老旧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那还真的是……”
      凌汛看他的口型接下来的话就少不了挖苦,自发地提前打断她,“缘分。”

      看着小瞎子吃瘪,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嘴唇张合应该是想要说什么又无从下口,缴械投降似地叹气。
      “怎么,加个微信?或者是留个电话。”
      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修多少福气,才能半路捡着一个瞎子外乡邻居,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捞上一笔,不说发家致富,至少生活不愁。

      瞎子把抗拒这两个字夹在他紧皱的眉头皱褶里,凌汛经过社会多年的历练,铁打的脸皮,能做到熟视无睹还能腆着脸进行第二次言语上的催促,“快点啊,我看你这也刚来,怎么地也不认识路啊,我是司机,找路是修炼来的绝活。”

      瞎子低下自己的脑袋,从凌汛的角度上能看见她秀发躺着的旋儿,向下是支棱出来长度令人发指的睫毛,盖在眼睛上方成了随手泼的墨,模糊了眼睛,凌汛就像是被山间某处若隐若现的隐秘处所吸引,久久张望。

      手臂处传来冰凉把他从想要弄个明白已经飘到外太空的思想给拽回来。目光定在向他伸来的手机上。
      心想,“果然科技能强国,智慧能助人,这年头瞎子都能用智能手机了。”接住递过来的手机,那边却不肯撤力,双方暗中较劲,当然是作为男人且多年在外奔波成了一身蛮力气的他获胜。

      输入了自己的电话,拨通自己的手机存下他的电话,寻思着着小瞎子还不认识自己,“我叫凌汛,下次要出去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提起她耷拉在两边的手,在汗津津的手心上,勾画着他活这二十几年拥有的最具文艺范的东西——名字。

      也不知道是他那活了大半辈子大字不识几个的爹得了某位高人指点,醍醐灌顶,给他寻得这么一个名字,日常别人读半边卡住,他还得装成若无其事提醒下一半。
      “凌汛。”小瞎子嘴里面咀嚼了一遍,轻飘飘地吐出,“我记住了。”
      他打娘胎里来就没人教眼力见是个什么玩意儿,精通戳别人痛处满足好奇心——瞎子怎么用智能手机。

      还没有跨步而上没问出口便吃了闭门羹,如是刹车不灵,下一刻鼻子做抹布。
      而刚刚进门的佟余墨,在凌汛看不见的地方,重重叹了一口气。
      放倒自己的行李箱,一摞子全是书,让它们按高矮胖瘦依次立正站好,满意得小鸡啄米似点头。

      凌汛得了个大便宜,心安理得地回家喝洗碗水,暖金色的光透过窗户撒在客厅像一潭湖水,但是很不幸,没一人懂得欣赏,他径直走向厨房,更不幸的是,他连洗碗水都没有。

      老爹从卧室里面踱步到沙发旁边,鬼鬼祟祟打探了他两眼,拎出自己视如珍宝,非大喜之事不出山的陈年老白酒,斟了一小杯,估摸着二两,递到他的手上,“今天隔壁来了新人,听说是个大户人家,你给别人送去,套套近乎。”
      凌汛没有丝毫要接的意思,“要去你自己去。”

      “你不去就算了!给你机会都不要。”声音大如洪钟,生怕隔壁坐等他们去送贿赂的当事人听不到,“富贵,你去!”
      他老哥,凌富贵,人如其名,长得一副弥勒佛降世的富贵相,脖颈上的赘肉堆积成峰,活像田野里的肥硕菜虫做围脖,屁颠屁颠跑过来,围脖抖动,菜虫成精。
      “叫我干啥啊?”

      “去给大户人家送酒。”凌汛笑道。
      “快去,摊到得便宜都算你的。”老爹在一旁撺掇。
      “隔壁大户人家是个瞎子,还是个妹子,送妹子酒像什么话。”他做出温情提示,让他不要白费功夫。

      “瞎子怎么了?看不见更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能记一辈子,娶个富婆也是便宜你了。”
      他老爹向来对鬼说人话,对人鬼话,只有遇到村头那疯狗能狂吠对上两句,人穷志短抓典范他定是首当其冲。
      “有病。”凌汛白了他一眼。

      凌富贵任劳任怨,珍重地端上那个被磨蹭得透过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杯子,一听大户人家,携一脸殷勤,甩着一身肥膘就往隔壁冲,一脉相承的哪儿有便宜就往哪儿钻。

      凌汛没读过几天正儿八经的书,一家子就没有一个文化人,儿子像老子,两辈人都以开车谋生,连职高都是学的汽修。
      他生得晚,老子到得天伦之乐的年岁,老小开出租,老大开货车,老大声称这行业最近不景气,和老子一起躺在家里安享他的中年生活,老婆同样也是个赔钱货,都由弟弟的供养,心若磐石要做个专业啃弟族。

      在几年前他们家被占了土地,赔钱和赔房,老子没和他们做商量大手一挥择了后,在很久之前就听道听途说要占地,老爹非常有先见之明把公社分得的土地上种上树,占土地不给钱,树要赔钱。
      因为树分钱不均匀的原因,老子还和老大打了一架,闹得沸沸扬扬,看那架势还以为是老死不相往来。
      户口分成三份,房子也得了三套,老爹一如既往的专横,说留下凌汛的一套,其余的卖掉,又是牵扯到钱的事情,老大得了钱,脸上开了花,一夜之间冰释前嫌,到头来闷头亏由凌汛一个人吞肚子了。

      “爸,有饭吗?”凌汛在外面劳累了一天,为了节省时间,午饭是在不知道有没有营业执照的铺子里买了个价值一元的面包,合着矿泉水咽下
      “饿死你得了,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怎么不半夜三更回来再问我有没有饭!”老爹话语里面夹杂着怒气,明显是对他拒绝去送那二两酒的不满。

      在家里争不争气按照你拿回来票子大小张数定夺,在老爹眼中凌富贵是烂泥扶不上墙。
      “得,我外面跑一天,回来连口饭都摊不上。”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打算点个外卖,老大一脸的失落,端着二两酒原封不动的折返,下一刻又神采奕奕,“爹!旁边住一美女!”

      老爹的表情满是幸灾乐祸,一把夺过凌富贵手里的酒,“出息,西施还是杨玉环?”
      凌汛心里暗叫,“我操!”,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塞到了他的手里面。
      “你去你去,我就说他不行。”老爹在背后给了他一掌,向前打个趔趄,有三两滴酒被簸出杯子,老爹脸上难掩的心疼。

      看着老爹毅然决然的表情,无可奈何,嘴里念叨着,“我去,我这就去。”
      两拳砸在门上,声音在走廊上回荡,震耳欲聋,开门的佟余墨没有戴墨镜,似揭掉薄纱,露出眼睛原本的样子,如同黑曜石般乌黑透亮,凌汛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启声道:“是我。”

      “我知道,干嘛?”原本还是带着轻笑的嘴角,立马拉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如果字能现行,‘不欢迎’已经秘密麻麻砸了他一脸。
      一阵香味钻入凌汛的鼻腔,刺激能量运行到胃,打着天雷般响的鼓。

      “饭点……饭点,我家没米,能蹭饭吗?”凌汛说起浑话来从不打草稿,真实性在他那里都是放狗屁。
      “进来吧。”佟余墨原地警惕地立半天才让开半个身子,放他进了门,“下次敲门小声一点,我又不是听不见。”
      凌汛也丝毫不客气,嘴上推脱话都懒得说,阔步进门,扫了一眼,刚搬来的原因,堪称一览无余,就一张饭桌孤零零得立客厅在最中间,余晖的反衬下孤独缄默。

      回首扯住了佟余墨的衣摆,瞅见她脸色不太好,放开衣摆去扯袖子,想领着她往前走,结果那小姑娘定把他认成色狼和他暗中较劲,带着调侃,“小的给你领路,您老眼睛不方便,别摔着了。”
      “桌子。”听见佟余墨声音放轻缓地说。

      到了桌子面前,得知了香味的源头——大圆桌边沿的康师傅老坛酸菜牛肉面,把酒轻放在餐桌上,不管她看不看得见,任务敷衍完再说。
      “厨房里面还有一包,自便。”
      “你就吃这?”
      “刚搬来,没东西,只能将就了。”在板凳上坐稳的佟余墨开始进食,厨房里锅碗瓢盆应有尽有,等他泡好面,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
      双目无神地盯前方。

      凌汛把碗放在玻璃桌上,相击发出一声脆响,引得佟余墨转过头来,“你出门是不是很不方便”
      许久都没有得到回答,也不觉得冷场,又道:“你要是不方便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能来接你,我们开出租的没有那个犄角旮旯找不到。”
      “谢谢,必要的时候,我会的。”

      人声沉寂,音响来源于他时不时发出的嗦面条的呲溜声音,还有身居23楼依旧清晰可闻聒噪的仲夏交响乐,饭后作为主动要求请客的一方,自动请缨收拾残局。

      “今天谢了,有事叫我,随叫随到。”朝佟觅挥手作别,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给一个瞎子做动作,多此一举,把手插在裤兜里面大摇大摆准备离开。

      “今天晚上我想去一趟超市。”背后的人声音很轻,力量却很足,和自己家的引颈长嚎大迥然。
      “今天晚上,恐怕不行,晚上我有点事情,明天?”语气中带着讨好,生怕她一个不答应,生意跑掉一单。
      “行。”
      得到了回应,轻拍肚子,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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