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别有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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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没有痛苦，没有忧愁，没有顾虑，只是在黑暗里沉睡。
他的感官就像被切断电源的电器，失去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能看到褐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和透明的阳光。
正午是个很神奇的时间，只要天气晴朗，无论哪里都可以嗅到太阳的味道。
汤姆闻着那宁静又热烈的气息，回忆渐渐浮在眼前。
他在暴风雨中遭遇了雷击。
那时他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中，坠落着，直到意识轻盈地回到了医院的床上。
现在，他醒了，一呼一吸间，身上的伤痛就像无数纤细的支流一样伸展着，流淌着。
头颅快要裂开一样的疼痛，额头的皮肤炙热，那是太阳长时间照射在枕头上留下的滚烫的温度。
有个柔软的声音在说话，极低，就像羽毛在抚摸耳朵一样舒服。
汤姆慢慢转过头，只见一大一小两个棕色头发的人影坐在离他不远的床边。
“你醒了？”那个小一点的凑近了，褐色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
汤姆想要努力看清眼前的人，可他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那人的样子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模糊糊，被光芒温柔地笼罩着。
“你终于醒了……”那个人用手指轻轻抚过汤姆额角的发丝，“里德尔……”
“啊……是你。”汤姆张张嘴，用气息呼出一句话，他的嗓子就像刚刚被刀片刮过一样生疼。
“你被雷击中了，里德尔。”雷格伦又靠近了一点，带着一丝甜蜜的香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汤姆眨眨眼睛表示自己没事，并发觉自己头上缠了许多绷带，沉甸甸的，很难受。
“医生说你只是受了皮外伤……”雷格伦说着，整理一下衣服准备起身，“你醒了就好，我不打扰你了，安心养病吧……”
“等等……”汤姆努力发出声音，并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奈何手被缠得就像一只猪蹄，只有五根指头的指尖勉强动了动。
雷格伦听罢，重新靠近了他，影子挡住了刺眼的太阳，盖在汤姆被晒得滚烫的额头上，留下一片清凉。
“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话吗？”雷格伦托起下巴，微微歪头，极其认真。
汤姆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只闪闪发光的蝴蝶，它舒展着翅膀的样子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然而，他张张嘴，迟疑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
雷格伦身后那个人是生硬地挤进汤姆的视线的，那是安德鲁·隆巴顿，此时正坐在远处一张小椅子上，抱着双臂，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
汤姆敢用生命做赌注，即使自己不幸死于天灾，这个级长也绝对不会悼念自己。那么，他为什么在这里？想必是陪着雷格伦一起来的，即使他看自己是那么的不顺眼。
汤姆很想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自己有没有被开除……还有那张纸，现在在又在哪里……
雷格伦肯定会一五一十地把真相告诉他的。
但是，不知道一旁的隆巴顿会如何曲解自己的意思。
所以，他选择了缄默不言。
“你要说什么？嗯？”雷格伦碰碰汤姆的胳膊，担忧地看着他，“让我猜猜……你是在担心自己有没有被开除吗？”
“学校还没有发出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文件，所以你暂时没有事。”一边的隆巴顿突然答话，语气礼貌而冰冷，听上去似乎还有点失望。
“那你不必担心了。”雷格伦微笑起来，唇角挑起一个可爱的弧度，安慰似的拍了拍汤姆的手说:“你也很幸运，被雷击中居然还没事，你会好起来的。”
“汤姆，你该上课去了，走吧。”隆巴顿站起身就向外走去，毫不客气，“我在门外等你。”
汤姆有点懵，隆巴顿什么时候和自己这么熟了？而且他现在的情况根本站不起来，更别说走出门外。
一秒钟之后，他反应过来，隆巴顿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而是在招呼雷格伦。他为自己的自作多情难堪了一秒，进而回想起自己昏迷前听到的那个声音。
【汤姆……汤姆……】
“好的。”雷格伦回头答应了一句，看着隆巴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忽然凑到汤姆的耳朵边上，小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冲进雨里。”
汤姆听闻此言，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继而询问地看向了那双近在咫尺的浅褐色眼睛。
“你是不是为了帮那个学生捡书？”
汤姆点点头。
“你撒谎，里德尔。”雷格伦有些生气地控诉道，声音却压得很低，“你根本就不是！”
“你是为了那张冈特家的报纸吧！”
汤姆听罢，努力不让吃惊的表情流露出来，并咽下了询问报纸下落的话。
他知道，隆巴顿就在门外，他们所说的一切话，那个级长比谁都感兴趣，如果汤姆表现出对冈特家族过分的热情，隆巴顿说不定会抢先一步调查出结果的。
当下，他别无选择。就算雷格伦知道报纸在哪，那也将是一个很难得到的消息，不如日后再找个机会单独和雷格伦见面。
汤姆的眼睛看向门口，努力地用眼神示意雷格伦，让他打住，不要再给隆巴顿怀疑的机会。
可是雷格伦喜欢一连串地发话，只要开始说，就很难停下来，他那倒豆子一样的语速汤姆深有领教。
从前，他不在意他说什么，所以也没有发现这样自顾自的说话方式其实让人有点头疼。
“上面的东西就是你调查过的冈特。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你居然还是隐瞒。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外面有危险吗？为了这个东西，不顾自己会不会被处分，连命也不要了！”
“那只是意外……”汤姆伸着脖子辩解，却只发出细微的气息声。
“那么，下次碰见意外，你还会这么幸运吗？”
面对这样的质问，汤姆只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雷格伦不会理解他，他经历过的事情，并不是常人能够扛得过来的。
“里德尔……”雷格伦皱着眉，好像真的很生气，“冈特是你什么人？为什么你要这样？”
汤姆闭上眼睛，他清楚得很，唯有这个问题不能坦白。那是他能否更进一步的关键……他不相信任何人，不要任何人插手，不要出一点差错。
“不回答？那你就别想得到这个东西了。”雷格伦拿出一个小信封晃了晃，“你要找的东西，在我这里。”
汤姆猛地转头看他，仿佛听到颈椎发出了清脆的嘎嘣声。
“冈特家新闻的报纸，等你打算和我说实话，我就会还给你。”
雷格伦站起来，深深地看了汤姆一眼，转身走了。
喉咙里的挽留和辩白最终没有变成声音。
汤姆睁着眼睛，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沉重的门后。
总能把东西拿回来的。
他安慰自己。
只要好言相劝……只要用点手段……只要他能变成像隆巴顿那样的人，一个能说服雷格伦去做一切事的人。
他不清楚雷格伦和隆巴顿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是，就算他再冷漠、再薄情，也感觉得到他们之间亲密的关系非同寻常。
雷格伦对安德鲁·隆巴顿的仰慕和依赖，姑且可以解释为一个极度缺爱的、不谙世事的孩子对一个年长者无条件的信任。
而隆巴顿呢？
他是风光的级长、优秀的表率、最受欢迎的人，是这个学校最年长的学生之一，是老师同学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是少女们芳心暗许的对象。这样一个人，身边怎么会缺少崇拜者和佼佼者？
不难想象，隆巴顿会对每一个学生尽其所能地帮助，尤其是同院的人。
可是，雷格伦这个本该被隆巴顿一视同仁的小孩子，却得到比别人更多的照顾、偏爱和保护。甚至是……控制。
汤姆想不出雷格伦身上有什么值得隆巴顿利用的东西。没有家、没有身世背景的他，到底为什么让隆巴顿如此紧张？
那个级长讨厌汤姆，这是毫无疑问的。可隆巴顿居然勉强自己，陪着雷格伦来看望，即使他还是面色阴沉。
想到这，一个诡异的想法浮现在汤姆的脑海里。
他似乎明白了……
不是雷格伦有多么重要，而是隆巴顿的感情已经超出了某个界限……
“里德尔？”
一个男声叫他。
汤姆回过神，床边站着阿瑞斯和阿布拉克萨斯，还有戴莉拉赫·布莱克。
“你命真大!”阿瑞斯上来就说，“我们都以为你醒不来了。”
“现在看来，你很有活力，根本没事。”阿布打量着汤姆头上的绷带，“我看到两个赫奇帕奇的刚走出去，那个二年级的是不是就是汤姆·雷格伦？”
“呃……是的。”汤姆回答得很勉强，他的虚荣心又莫名其妙在作祟。
“那泥巴种来干什么？”阿瑞斯直接问，“难不成是……看望你？”
因为这一句话，汤姆尴尬得要变成一块石头，他既厌烦阿瑞斯对雷格伦的诋毁，又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和一个出身卑贱的人有来往。
正当汤姆纠结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戴莉拉赫·布莱克接过话头，替汤姆解了围。
“这是当然，因为里德尔救过他。”
汤姆看了布莱克一眼。
上次还是她让他当众尴尬，这回倒是她主动出来圆场，这个女孩还真有点复杂。
“嘿，你什么时候和我们这么熟了？布莱克小姐？”阿布拉克萨斯抱着胳膊问她，恰到好处的地表示了不友好:“我不记得有谁告诉你里德尔在医院里，你为什么要来？”
“拜托，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是个女孩！”阿瑞斯成心要招惹布莱克，“她那天……”
“那个被欺负的学生把你的事告诉了校长。”戴莉拉赫·布莱克没理两个少爷，打断他们的话，看着汤姆说道:“因为你要去帮他拿回扔在外面的东西，这也算是做好事……所以，你应该不会被开除了。”
“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啊？”阿瑞斯大声问，语调略带讽刺:“消息可真灵通。”
戴莉拉赫·布莱克终于不再克制她与生俱来的大小姐脾气，一双黑色的圆眼睛瞪着阿瑞斯，昂起脑袋，怼了他一句:“莱斯特兰奇先生，请你别忘了，我和斯莱特林现任级长科罗娜·马尔福的交情，可比在座的各位深多了。”
“啊，是。”阿布扶着额头“我差点忘了……你和我堂姐关系确实不错……”
“那么，我的话说完了，就不打扰你了。”戴莉拉赫·布莱克说，“你的两个朋友不怎么欢迎我，我还是有点自觉性吧。”
话虽然这么说，可她扬着下巴走到阿瑞斯身边时，还是毫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
“疯女人。”阿瑞斯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二郎腿一翘，“里德尔，你觉得那个布莱克怎么样？”
“如果是关于男女之情的，我劝你别多想。”汤姆小声说，因为他使不上力气。
“那就好。我说你也总不能看上一个就会学习又死板又骄傲的坏女人。”
“说什么呢你？”阿布把阿瑞斯从椅子上拽起来，对汤姆小声说，“安心养病，我们要走了。”
汤姆点点头，看着阿瑞斯一脸八卦地被拖了出去。
他的头又开始晕了，带得眼皮发沉。汤姆索性闭上眼睛，庆幸着自己的运气。
他帮助那个被欺负的学生纯属是为了找一个冲进大雨里的理由，而并非助人为乐。
表面的善心，其实是他私欲的挡箭牌。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冈特家的线索。
现在，经过戴莉拉赫·布莱克的解释，学校似乎真的用“见义勇为”来抵消了他违反校规的责罚。
汤姆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他回忆着那张报纸上的字，同时也在盘算如何把东西从雷格伦那里要回来。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梦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正是他在乌云中看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别有用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