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月楼空》冯娃

3、两进拔步床

　　秋光正洁。仙家瑞草，黄花初发。物外高情，天然雅致，清标偏别。仙翁笑酌金杯，庆儿女、团圆喜悦。嫁与萧郎，凤凰台上，长生风月
　　——朱敦儒《柳梢青》
　　三两长舒了口气，他们都走了，终于能吃顿安宁饭了。
　　可旁边站着的藕花却耐不住了性子，姨娘走后就小声跟三两道：
　　“姨娘是八大胡同出来的，礼仪规矩什么的还是她窑子内一套，如今您过了门，她如果有不是您就好好教育她，别让她忒无法无天了。”
　　三两才知，天冬原来是妓女出身，怪不得身段窈窕，娇媚百生。
　　她没回藕花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回，自己不过也是花银子买的，她能做的事，只有就是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伺候许公公直至到他入土。
　　等着公公几年后死了，树倒弥孙散，谁又能管的了谁，天冬又能嚣张跋扈几年呢？
　　藕花看她的样子，知道这是个没脾气的主子，不免有些生气。
　　三两对着满桌子的鸡鸭鱼肉，更不知道如何下筷子。
　　从前只知道城里人家好，天天有肉吃，但是真的设身处地了，竟不知道先吃哪个。
　　而自己又身为府里面“夫人”。
　　为了让旁人不看着笑话，三两只夹自己面前的这道菜，又知道不能多吃，加了几筷子，喝了两口汤，就放下了筷子。
　　藕花递过来了手帕，三两轻轻擦拭了一下唇部。
　　这都是礼仪，三两虽然不懂，但是依旧照做了。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后，她实在太困了，没来得及卸妆，脱衣服，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三两睁开眼的时候，已至酉时，傍晚时分。但是外面依旧清清静静，没有人来人往的喧杂。
　　三两睁着眼，仔细的看着床的构造，不知道这是什么床，只感觉新奇：
　　床是两进的，床外增加了一间“小木屋”，使床前形成一个回廊，虽小但人可进入，人跨步入回廊犹如跨入室内。
　　她回来的时候由于太困太累，实在是无心观察这张床。
　　她用手摸了摸这两层的流苏帐，里面一层是鸦青色的，颜色深暗，应该是用来遮光的。外面是薄薄的一层，是靛青色的，罗幕没散开，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纱，什么纹理，什么图案，只觉得光滑妍丽。
　　她定眼看着床的雕梁画栋，主体的样子图案，宛如窗的图案，回纹暗转，连理通顺。围着床的边缘刻着凤凰领百鸟，百鸟朝凤，凤凰在中央，百鸟围绕着旋转而开。
　　四角为方，但是确实用铜钱的图案去装点。
　　三两想：取得或许是大户人家常说的，接地气，保平安，顶天立地之理。
　　床最里面靠着墙的一整块木板，刻着梅兰竹菊四时的景象，底下刻着诗。三两念道：
　　梅：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兰：幽谷出幽兰，秋来花畹畹。与我共幽期，空山欲归远。
　　竹：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
　　菊：黄昏风雨打园林，残菊飘零满地金。折得一枝还好在，可怜公子惜花心。
　　三两突然一想：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己识字的事切不可让府中的众人得知。
　　三两坐起来，刚一下床，就踏了一层台阶，这被褥跟铺在一层大台阶子上一样，而她起身踏的那层台阶，只够放下她三寸的鞋。
　　她穿上鞋，又踏了层台阶，行过窄窄的“廊”。
　　廊两边是两面柜子，推拉着打开，左边是衣柜，里面有几件衣裙；右边的柜子里，层层都不一样，各色的簪花，金钗，这应该都是公公命人在她没过门之前就备置的。
　　最外面也有一层天水碧的纱，但是薄如蚕丝，只是装饰。由一边一个青花瓷的梅瓶别着，瓶儿在床连的架子上，瓶内插着新折来满枝的桃花。
　　架子上，地上，满是花瓣，倒也显得别有一般滋味。
　　墙上瑶琴、古画，门上试衣镜，桌上焚香、茶具，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床直对着窗子，雕工极其精致，镂空的雕花古香芬芳，阳光细碎转入画屏，满屋子的清幽闲适。
　　一席紫檀木的小卧榻，中间一个盛放物品的小桌子，倒有着几分的书香之感。
　　三两感觉有些哑渴，想倒水喝，可是又发现屋里茶具里面并没有水，她不想叫藕花，只得自己屋子外面去转转，找些水喝。
　　三两走出闺房，走到外厅时，她才知道，原来昨夜她是在外厅独自坐了一夜。
　　而此时，外厅两面门全打开了。南北通透，前院丁香的香气，风一吹，满帘纷飞，但还是有些寒，吹得刺骨。
　　庭院幽深，假山小池，倚花傍树，佳木郁郁葱葱，繁花点点生香，更有白墙红顶，画有各种的珍奇鸟兽。又有天然的藤蔓掩映，泄到石缝之下。处处廊腰缦回，通着各个的屋子，东厢西厢，都挂有落幕，徐徐生辉。
　　这时，几个眼生的小丫头从后面院的廊前走过，她们说说笑笑，手里面都拿着食盒，往西面走去。
　　三两叫住她们。
　　这些丫鬟们知道这是她们的新主子，但是通了信一般，并没有行礼叩拜。
　　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姑娘打量了一遍三两，随后的面容带了些愧色，赶紧上前说道：“夫人您有什么吩咐，还是等着藕花姑娘回来吧。她去厨房领饭去了，您的那份她等会就一并带回来了，您先去屋里面坐着吧，外面风大。”
　　说完了就行礼告退了，后面几个丫鬟咯咯的笑着。
　　三两回到屋里，听着外面几个丫鬟说话的，她们一个说道：
　　“果然是个一碰就碎的病秧子，风大快回去吧，别被刮跑了。”
　　另外几个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刚才内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前屋的主子是夫人，再怎么样也别越了身份。”
　　话音既落，几个人虽然不笑了，不过议论声还是不断，三两将通往后院两扇门直接碰上，回闺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