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奶奶来看海》张椬

2、第 2 章

　　2 市区大街。初夜
　　眼前车辆堵塞了整个车道，前方十字路口红绿灯在雨中交替闪烁，人行道上是匆匆疾走的行人，风铃搀扶着奶奶在风雨中前行。
　　3 某宾馆内 初夜
　　玲玲怀里抱着包袱站在房间门口，奶奶坐在床沿，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立在门外。
　　奶奶：“老板，你看俺祖女两人才刚从农村来，您行个好，帮帮俺吧。”
　　玲玲低着头，忐忑不安说：“等俺找到工作一块交房钱。”
　　酒店经理：“我们这是做生意，帮不了你们，趁早快走吧，投亲访友想想别的办法。”
　　奶奶：“俺在城里没有熟悉人，今晚下着雨俺明早就走，您帮帮俺。”
　　酒店经理：“不要再啰嗦了，这间房已经有客人了。”
　　4 大街上 夜

　　雨淋漓不止，街道两旁灯光闪烁，马路上空旷冷清，偶尔疾驶过去一辆轿车积水四溅，玲玲搀扶奶奶躲到路边，小车远去了又开始前行，两人脸上布满了忧愁和茫然。
　　奶奶抚摸着玲玲的秀发，忧心忡忡的说：“去找她吧。”
　　玲玲昂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奶奶，咱饿死也不去。”
　　奶奶望着前方，面露焦急，喃喃自语：“去哪里待啊？”
　　玲玲神色茫然，心里也没想出去处，她把奶奶的胳膊搀紧继续前行，脚步蹒跚且沉重。前方是十字路口，风铃和奶奶走进地下通道。通道里灯光昏暗，有几位避雨的行人，一个长发的青年弹着吉他在唱歌。
　　“漫漫长夜，闪烁的灯光，我在异乡流浪，望着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冷清的街道，亲爱的人你在何方？孤独的我想你，想千里之外的家乡。
　　吉他弹奏着我的梦想，也带着我的忧伤，每当月亮升起，我心里充满渴望，亲爱的人你在何方？孤独的我想你，想千里之外的家乡。
　　玲儿脚步慢下来，脸上伤感和迷惘的神色，流落在异乡街头的辛苦和无助让她更渴望家的温暖和亲情。
　　玲儿说：“奶奶，咱在这歇会吧。”
　　奶奶疲惫地点点头，玲玲搀扶着奶奶在靠近唱歌青年坐下。
　　玲儿奶奶说：“ 这里挡风遮雨，咱就在这里呆一晚上。”
　　玲儿眼神迷蒙，望着唱歌的青年，想起温馨的家，眼前幻化出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情景,一家人围坐在饭桌边，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饺子。
　　特写：风铃嘴唇蠕动。
　　玲儿奶奶坚持不住了，闭眼靠在墙上。
　　通道里有一两行人离去，唱歌的青年收起吉他，蹲在地上清点包里的钱。风玲收回视线，扭头看到奶奶躺在地上，身子抖索不止，惊慌地呼喊：“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断断续续说：“我没事……，没事的。”
　　风玲抓紧奶奶的胳膊，眼泪流下来，言语哽咽：“奶奶，你不能有事啊！你怎么啦？奶奶。”
　　奶奶费力睁开眼睛，抬手抚摸着玲玲的头：“玲儿你不用担心，奶奶没事，有点身子不舒服，休息一会就好。”
　　风玲抱住奶奶哭泣，唱歌的青年走过来蹲在奶奶身边，说：“赶快送医院吧。”
　　风玲喃喃说：“医院……俺……”
　　奶奶：“我不要紧，这两天累着了。”
　　唱歌青年看到风玲为难的样子，把包里十元一元的一打钱递给风玲：“今天就这么多，拿着给老人家看病吧。”
　　风玲惊疑着抬起头来，嗫嚅着：“不……不行的……”
　　唱歌青年把钱放在风玲手里：“出门在外不容易，拿着吧。”
　　风玲攥紧钱垂下头，小声说：“俺有钱了一准还你。”
　　唱歌青年笑笑：“你们住哪？我帮你送老人家回去。”
　　风玲轻声说：“今天还没地方住。”
　　唱歌青年：“老人家病了，让医生看看，找个小旅馆住下吧，别耽误。”
　　奶奶支撑起身子：“俺遇上好人哩！谢谢你小伙子，俺没事，这几天捉急上火，人老就是不中用了。”
　　奶奶挣扎着站起来，身子站立不稳，青年上前搀扶：“走吧，附近有一家小旅馆，我送你们过去。”
　　两人搀扶起奶奶，风玲看一眼青年，说：“谢谢你，俺有钱了一准来还你。”
　　青年微微笑了：“我初来这里同样遭遇困境，也是大家帮助走过来的，遇到这样的事情人人都会伸出援手的。”
　　三人走出通道，雨继续淋漓不止，整个大街冷冷清清，车辆稀少，暗淡的霓虹灯在雨夜里斑驳迷离，风玲和唱歌青年搀扶奶奶蹒跚而行，奶奶身子摇摇晃晃难以支撑，风玲蹲下身来：“奶奶，我背你。”
　　唱歌青年：“我来背。”
　　风玲摇头，她吃力地背起奶奶，蹒跚前行。
　　奶奶迷迷糊糊地说：“奶奶真的老了，让你受难为了！奶奶不该来当累赘。”
　　风玲声音哽咽：“奶奶，是玲儿让你跟着受苦。”
　　青年在后面扶助奶奶，看着风玲瘦弱的身子，面露敬佩的神色。
　　5 悦来客旅馆 夜
　　风玲轻轻把奶奶搀扶到床上躺下，面露焦急：“奶奶，你觉得怎么样了？”
　　奶奶：“我没事，人老身子不中用，在海边吹风淋雨身子便没劲了。”
　　唱歌青年：“那您好好休息，不舒服要去看医生。”
　　奶奶：“没事的，小伙子。谢谢你。”
　　唱歌青年摆摆手，转身走出房门。风玲送出门外：“今天多亏了你，等俺有钱一定还给你的。”
　　唱歌青年挥挥手：“照顾好老人家。”
　　风玲望着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6 大街上。
　　风玲在路灯下急匆匆而行，穿过了两条大街，前面是一家药店。风铃走进药店，片刻又急匆匆走出来。
　　7 悦来客旅馆
　　风玲站在床前端看着奶奶吃了药，随后把水杯放在小桌上，蹲下来趴在床前望着奶奶：“奶奶，你好些了吗？你往后不能再这样吓玲儿了。”
　　奶奶抚摸着风玲：“我感觉好些了，你不用担心，你也累了一天快去睡一会吧。”
　　风玲：“奶奶，我不困，我陪着你。”
　　奶奶满目慈祥和爱怜，抚摸着风铃的秀发沉思一时，轻缓缓地说：“玲儿啊，咱在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奶奶这把年纪了就是个累赘，起码不该来！”
　　凤玲望着奶奶，模样娇憨：“奶奶，咱虽然现在困难，但是会好起来的，有奶奶我心里踏实。”
　　奶奶叹口气：“奶奶知道你不放心我一人在家，可这城里不适合奶奶住。”停顿片刻又说，“玲儿，毕竟她还是你妈妈，当初也许有她的苦衷，奶奶年纪大了在城里不习惯，奶奶回去，你去找她吧，在城里也好有人照应。”
　　风铃惊疑地看着奶奶，猛地站起来：“奶奶，你说什么哩？我没有这样的妈妈，永远没有”
　　奶奶脸上是无奈的神色：“可是……”
　　风铃双手紧拧在一起，神色坚定：“奶奶，别提她，我不想再听到。”
　　奶奶轻叹一声，言语无奈：“她不应该不送你爸回家，留在城里也该给家人一个交代！当初也许她有不得已的地方，她前两年也汇钱供你上学，在城里……”
　　风铃：“她觉得亏欠，给几百块钱求自己的良心安宁，现在城里享福早忘了我爸和家。也许没有她我爸爸还不会死，谁知道当初她怎样对不起我爸爸的！”
　　奶奶沉默了，随后便叹息：“玲玲，睡吧！”
　　风铃转身走到对面的床上躺下，望着暗淡的电灯。
　　画外音。风铃：“八年，她走了八年，抛弃了家八年！”
　　切入八年前。8 偏远山区。风铃家。下午
　　三间旧房，院墙门楼是石头砌的。秀琴【三十岁，衣着朴实】站在院里槐树下端了满簸箕的麦子，麦糠沙粒随着簸箕的颠簸顺风落下。
　　村长【五十多岁】托着烟袋走进来。“秀琴，你家大雷来电话了。”
　　秀琴把簸箕放在地上，在身上擦两把手迎上前：“叔，您来了，俺去给您搬个凳子。”
　　村长：“秀琴，别忙活了，我说句话就走。”
　　秀琴：“玲儿爸打电话啥事？又麻烦您。”
　　村长：“也没啥事，牵挂家里，我和大雷说了，家里都挺好。”
　　秀琴：“玲儿爸在城里还好吧？”
　　村长：“我问过了，雷子说在那里不错，还说等来年带你们全家去城里逛逛，看看大海。”
　　风铃【十岁】跳跳蹦蹦跑进院门：“妈妈，我爸说带我们去看大海，真的吗？”
　　风玲红扑扑的小脸洋溢着喜悦，肩上的书包滑倒胳膊上，脑后的羊角辫子飞舞跳跃，昂着头问。
　　“爷爷，我爸真的要带我去看大海吗？”
　　村长笑呵呵的，抚摸着风玲的头：“真的，你爸刚才打电话说的。”
　　风玲：“爷爷，大海很漂亮吗？”
　　村长：“爷爷也没见过，等你回来告诉爷爷。”
　　奶奶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纳着鞋底：“玲儿还小，等长大了去城里上大学，天天去看大海。”
　　风玲撅嘴：“我现在想去看大海，我爸说的。”
　　秀琴微笑了：“你爸在外面挣钱不容易，千里遥远的就为带你这个丫头片子去看大海吗。”
　　风玲小脸耷拉了，赌气跑进屋里。
　　村长：“小孩子喜欢看景，咱山里人能去大城市见见世面也好，连我听了都会兴奋。”
　　村长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大声说：“铃玲，你爸会让你去看大海的。”
　　村长走出院门，秀琴送到门口。
　　风玲耷拉了脸坐在小桌前，从书包里掏出书本，随后又放在桌上，小手托着下颚呆了片刻，大眼睛忽闪了一下，站起来跑进里间屋里，手里拿着几张照片出来，摆放在桌上望着出神。
　　照片是雷子站在未竣工的高楼前的照片，另一张是大海的美景，风玲双手托着小脸，一双大眼瞪得大大的，努力去想象大海的样子。
　　幻入。9 海边。中午
　　一处在建的高楼上，大雷正在钢架上忙碌，汗水湿透了衣服，远远望去身影微小，远处的海滩上男男女女或坐或躺，再远望有许多人在搏击海浪。
　　【画外音】。雷子：“干活的地方离海很近，站在楼上就能看到大海，看到海水里洗澡的男女。这里的海水蓝蓝的，海很大，一眼望不到边，真的很美很美，等咱家盖上房有钱了，咱们全家都来看看海。”幻出。
　　10 玲玲家。
　　秀琴站在院门口望着村长走出远，转身回来。
　　奶奶在院里说：“秀琴啊，下次雷子来电话你去听，问问那里的情况，让雷子干活注意安全。”
　　秀琴回答：“嗯，下次我详细问问。”
　　风玲拿着照片依靠在屋门上：“我也要去和我爸说话。”
　　奶奶笑着问：“你和你爸爸说什么？”
　　玲玲撅了嘴嘟囔：“问问我爸说话算数吗。”
　　奶奶笑吟吟说：“算数，你爸会带你去看大海的。”
　　秀琴笑着端起簸萁。

　　11 玲玲家。傍晚。
　　一家人在吃饭，村长急慌慌走进来，进院门便焦急喊：“秀琴，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秀琴忽地站起来：“村长叔，俺这就去接。”
　　玲玲放下碗筷，跟着站起来，跳跳蹦蹦跟着往外走：“噢，爸爸来接我们去看海了，去看海了。”
　　秀琴脸上带着笑意，一边急走一边说：“就想着去玩，咱家没那份钱。”
　　玲玲天真的说：“我去问我爸。”
　　村长站立院里脸色悲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秀琴意识到什么，隐隐有些不安，拽住玲玲站在村长面前，神色紧张：“村长叔，雷子他来电话了？”
　　村长说：“嗯，我接过了。”
　　村长说话很慢，思量着说：“秀琴，是这样，你也不要捉急，工地上的人打电话来，说雷子在工地上受伤了，现在医院里。”
　　秀琴一脸惊慌：“村长叔，怎么回事，雷子他没事吧？”
　　奶奶：“怎么会出这种事啊？前两天不是打电话好好的吗？这可怎么办？”
　　玲玲小脸露出恐慌，小手紧紧拽住妈妈的衣服。
　　村长：“电话里也没说清，赶紧让家人去。秀琴你们也不要捉急，雷子他应该没事。”
　　秀琴脸色立变，目光呆滞，惊愣片刻后跌坐在地上：“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玲玲拽着秀琴的胳膊，瞪着惊慌的大眼望着，嗫嚅：“妈妈，妈妈”
　　玲玲奶奶快步走上前，焦急地：“秀琴，秀琴。”
　　秀琴木呆呆的：“娘，这可怎么办啊？”
　　奶奶：“秀琴，你赶快去。”
　　秀琴站起来，慌慌张张走进屋里。
　　村长：“秀琴，你不用太焦心了，雷子也许只是受的伤。”
　　秀琴跌跌撞撞跑出屋，手里拎着布包：“娘，你照看家，我马上就去。”
　　12 黄昏。村头。
　　夕阳的余晖暮色笼罩着村子，路旁的白杨树已经模糊不清。村长和几个男女邻人站在路口，秀琴胳膊上挎着布包，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玲玲你要听奶奶的话。大家多操心俺这个家。”
　　村长：“放心家里，秀琴，去了给大伙来个音信。”
　　一个青年说：“嫂子，现在镇上没有去城里的班车，俺明儿陪你去，也好有了照应。”
　　秀琴急慌慌说：“这事哪能等哩！没车俺走着去县城。”
　　玲玲奶奶忧心忡忡说：“秀琴，你没出过远门，千里遥远的……”
　　秀琴没有停步，冲着众人挥手，说：“你们不用担心，现在耽搁不起。”
　　秀琴的身影逐渐缩小，消失在路的尽头。几人默默地站立在村口，身影在暮色中显得苍凉和孤寂。
　　玲玲依偎在奶奶身前，喃喃喊了一声：“妈妈。”
　　13 玲玲家 春
　　阴沉的天空笼罩着小院，玲玲的奶奶坐在小板凳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院中的白杨树在风中摇荡。
　　14 村头小路 夏
　　风铃背着书包站在路旁，痴呆地望着山路的尽头，眼泪挂在脸上，几个从田里回来的邻人望着她摇头叹息。
　　15 玲玲家 初秋
　　玲玲奶奶瘫坐在床上，眼睛充满了泪水，玲玲站在床边抓住奶奶的衣袖小声哭泣。几个妇女站着叹息。玲玲奶奶一脸的悲伤，缓过一口气来，抚摸着玲玲的头，眼望着屋梁却看着模糊。天井里村长和几个男人围聚在一起，神色黯然。
　　三间旧房子逐渐在暮色中模糊不清，一阵大风吹来，院里的白杨树折断的一支树枝落下。
　　16 村头 傍晚 深秋
　　暮色笼罩着小村，山路的尽头模糊不清。玲玲站在村头路旁，身影在暮色里更显孤单。村长抗着锄头走来，望着她弱小的身影，怜惜地走上前抚摸着她，劝说：“玲玲啊，别等了，你妈妈她不会回来的，回家吧！”
　　玲玲摇头，继续望着路的尽头站着。两个青年妇女走过，低声议论。
　　“唉，秀琴也狠心，自个男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她却勾搭上了城里的老板，说不准玲玲的爸爸死也有她的原因。”
　　“人死了遗体竟然还丢在外面，她自顾在外面欢乐，没有一点夫妻的情义！撇下一老一小这日子可难熬了！”
　　玲玲听着，噙着眼泪紧咬嘴唇，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17 村头。雪后
　　大雪后的原野空旷且沉寂，玲玲衣衫单薄站在雪地上望着远方，远远望去弱小且孤单。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