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六一l

2、如果天使突然出降临

　　阮红：
　　天气入了初夏，梅雨来了。
　　我坐在书桌前给你写信，桌上摆了一支枯掉的桔梗花，是去年从故乡折来的，一直没舍得扔掉，旁边有我们俩的合照，那是哭着央求了母亲很多天，她终于带我们两走进了那个小房间，可笑的，由于我过于紧张，却没有笑出来。所以那张黑白的合照上只有你的笑脸，好像预示了我们后来很多次悲坎的命运。
　　做了一个严肃的决定。
　　做这个决定并非是因为我过于自私，阮红，而是因为我的□□已经承受不住灵魂的折磨，指头好像开始发黑了，魔鬼的毒顺着的血管慢慢流进心脏，最后进入大脑，你可知道，在流经心脏时，趾高气昂的眼中带着不屑，他居然说：“这样肮脏的心脏，若非迫不得已，便是连我也都不愿要的。”
　　变成了他的傀儡，你知道我向来不是一个易于屈服的人，抗争的唯一方式就是放弃自己。这世间没有我留恋的地方，就算没了我，大家应该会过得很快活。没喝过这么烈的酒，脑子昏昏沉沉，还能分辨得出你的身影。
　　哈，你说，那时我方才不过十几岁，竟想到了自杀，这未免过于悲哀了。
　　看着你的眼睛。
　　“阮红，我们应该要说再见了。”很清楚你会看见我眼底的悲伤，所以没有想过瞒着你。
　　风把酒味吹得很远，像是急急忙忙要带到天上。
　　“至子，你总是这样。”抱着自己，看起来委屈而又孤独。
　　“所以我总是很害怕，在你眼里，你说，至子，在你眼里阮红到底算上是什么人呢？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抛弃的人吗？”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对我比划。
　　“你可知，我以为我将这戒指从父亲那里偷出来送给她，她就会带着我一同离开，总觉得，我毕竟也算是她的唯一的女儿。想得这么周全，借着你来送我的当儿，拉你一把，坐到上海的车，离开了，我们两个人，从此以后便相依为命。只是，情感不是值钱的东西，至子，在他们看来，情感不是那么值钱的东西。”
　　眼泪流下来了，忽然觉得很抱歉。你说，阮红，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分类这个词呢，人会分为男人和女人，分了男女之后，又会分为大人，老人，和孩子。假如再进一步将他们分类开来，细究着便会分为，快乐的，美好的，邪恶的，悲哀的。
　　所以，为什么，偏偏将我分成了悲哀的那一类？
　　倘若，倘若我是属于快乐或美好的，而今，也可以用豪爽的笑声回应你，或是，干脆拉着你的手，告诉你：“阮红，我们不应该活的这么累的，同我在一起，你只需要笑着便可。”
　　我们的开始，不应该是一个悲哀的人，遇见了另一个悲哀的人。不应该是这样，至少，你遇见的，不应该是我。
　　有时候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那样的话就可以带着你逃到远方，我可以一直做那样的江湖大梦，可它要是真的快起来，又忽然发现这太残忍了。
　　实在搞不懂我，但无论懂不懂，我都是要长大的人，变得成熟了，所以，我不能幼稚。
　　“阮红，你是个傻子。”
　　“至子，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一直在想，我想，是什么让一个母亲放弃了自己的孩子，思来想去，却也悟不通，她心中纵使再没有我的位置，也合该知道我还是她女儿，那她当初是如何想的呢？嫁给我父亲，她心中若是没有他，是如何下的决心要嫁给他，她在时，我便时常细想这事，但我现在不愿想了，至子，我的至子，我如今只管一件事。”
　　“你活着，我就死不了。”
　　眼眶红了，但还在强忍眼泪。
　　“至子，你不能这么自私的。”终于崩溃大哭，用手抱住自己的头。
　　你以前从没有哭过，阮红，人前的你总是温温和和地笑着，好像即便别人对你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儿，你都会原谅他那般。这是第一次，这样毫无形象，痛哭流涕。虽然你自小身体抱恙，但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哭。颤巍巍的拉住我的手，眼泪涂花了整张脸，你说：“至子，你不可以这么自私。在我把你当成最后的希望时，丢掉我。我来这不是为了要一个你放弃我的回答。至子，求求你，与我一同活着，就算是为了阮红，全当是为了阮红。”
　　“阮红，你不知，至子这些年来，实在活得很痛苦。。。。。。”
　　所以，阮红，悲伤的故事开始了，后面你就会知道，唤做至子的沼泽有多肮脏黑暗。即便起初她把你拖入这深渊里面是因为她想让你救她。想着这黑暗，叫做阮红的光，会将它驱散，只是忘记了，光明若是想要驱散黑暗，就必须得进到黑暗里，所以你一个不小心，沾了满身的黑，善意的谎言，也称作是谎言。
　　想不出了，阮红，这样犹犹豫豫，唯唯诺诺，想不出是我害了你，还是，你随着我一同沉沦。只是有点恍惚，人一恍惚起来就容易做错事，以为我身上这黑色，即便它再如何贪心，有欲望，就试一次，浅浅的，像小时候把脚伸到河里面，水凉凉的，这样轻轻地试，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立马伸回来。可是，不仅自己掉了进去，还死命拉着你的手，将你带入这样的黑暗之中。我有很多数不清的错，可是，独独是这次让我悔之不及。
　　那时年少放风筝，还未来得及为飞上天的风筝高兴，线就断了。
　　往事若风，吹了我一身寒意，打着颤，跪在冰天雪地里，可上天斜着眼。漫天飞雪像是在告诉我，“林至，你这样罪不可赦的人，是没有资格后悔的。”只是以为执拗的坚持，能换回一点点温存，就一点点。
　　不开心啦，阮红，桔梗花变成了一根枯枝，直愣愣的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头人站在我的书桌上，显得毫无生气。但是还是没把它换下来，只因为，它身上带着你的味道，有了它，我才能心安理得的欺骗自己，到了夜晚，你就会来见我，躺在一张床上，还以为回到了以前，这样看着，原来以前是真的开心的。
　　太单纯了，连开心和快乐都是那样单纯的。
　　那时候，满脑的愁绪，这来之不易的欢喜和幸福，被愁绪困住，一层层的，看不见一点珍惜，只能放肆地取用，像是中毒的解药，我须得定时服用，从你身上索取唤做快乐的解药。把你当成药引，病的太严重，就忘记了，原来阮红也是个女子的，也需要有个人来怜惜她，我这样一味的索取，不付出，一味地享受解毒后的安适，怪不得他们都说我自私冷漠呢。阮红，我若是你的话，应该也会这般想的，只是你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呢？
　　是如何劝服自己，林至这人是你的心上人。
　　她虽十恶不赦，却是你的心上人。
　　我后悔了，阮红，很后悔，只要把记忆往回想，就会沉迷在对你的悔过中。你爱不爱我都不成问题了，问题是，大家虽未说出口，但个个心里都装着镜子般明白，这该死的人，从来都不是你，而应该是，如今苟延残喘着，尚存几丝神志的我。
　　向上天祈求，你若是幻成一阵风，就从我的窗前吹过，若是化成一场雨，就流进我的门前。若是还在奈河不肯走，就求阎王发发善心，让你多等我几年，等我将这人世的债务还尽，两手空空的来寻你，我们做一对来世夫妻。

　　家妻林至
　　初夏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