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沈无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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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沈无非以为自己刚才应该是睡着了，他没有收到过什么「心令」，也没有去过什么「云海之巅」。
他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心中的那个人。
他缓缓闭上双眼，让呼吸和心跳一起，融进眼前这月色、秋色和美色之中……
直到梦中的人离开了他的唇齿，咂了咂嘴，眯着眼睛，拍着他的脸问道：
“你……为什么在这儿？”
沈无非：……
被木之微打着脸从春梦中拍醒后，方才的纵情和回应瞬间变成了一把火，烧红了沈无非的脸（也有可能是拍肿的）。
“你知道……我是谁么？”眼前的木之微看起来确实不太清醒，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被轻薄了的沈无非有点委屈巴巴。
“呵～”木之微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原本放在脖颈上的手移到了背后，用一个似抱非抱的姿势，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自顾自地说道：
“别怕，别理那些人说的什么。明天，有我呢。”
「咚、咚、咚……」
沈无非：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清醒的？
沈无非心里刚纳闷完，木之微就用行动回应了他。前一秒还信誓旦旦要罩他的人，后一秒两腿一软眼看就要跪倒了。
沈无非条件反射一般兜腰扶住了他，看着他耷着脑袋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不禁莞尔。
沈无非：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
木之微第二天早晨是被父神用枕头砸醒的。
木辰：“什么时辰了，还睡！”
“……嗯？”木之微揉着脑袋，一边在脑海中过滤着睁眼前看到的那些碎片画面，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我怎么在这儿啊？”
“你睡糊涂了？”木辰没好气地瞪着他，“昨晚是无非送你回来的，说你陪着他演练今天的仪程，结果他总是做不好，反反复复那几个动作，你大概太无聊就睡着了。”
木之微：“啊？？？”
木辰：“哼，你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吧？你说说你这办的叫什么事儿？要陪人家练就好好陪，咋还能陪到睡过去呢？这多扎人心呐？你又不是不知道无非这孩子他有多努力。天分这事儿能怪他么……”
“好了，我知道了。”木之微打断了父亲的话，起身向外走去。
“嘿我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你知道那些人平时都怎么说无非的么？”木辰不依不饶地冲着木之微的后脑勺嚷嚷。
“我知道！”木之微极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便拐出了家门。
木之微：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所以从不觉得他比别人差，也定不会允许任何人轻视于他！
木之微：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啊！！！昨天晚上，我真的和他在一起么？？？额……木之微！你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
木之微被木辰捡回来的时候，也还是一只蛋。
据木辰说，他养了「沈无非」五百多年，这小家伙竟然丝毫没有要破壳的迹象。同样的事情做了五百年，他快无聊疯了。
一日，他偶然在禁林边看到了不知被谁遗弃的「木之微」。于是就想着，不如抱回来给「沈无非」做个伴吧，这才阴差阳错地养了他这个“倒霉孩子”。
“是啊～那我真是托了他的福了。”木之微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这样回答的。
那时候，他已经化了人形将近百年，而「沈无非」，才刚破壳没几天……
木之微一边不走心地敷衍着老爹的实力嫌弃，一边扯着憨态可掬的小灵兽逗它玩儿。
木之微：“小可爱，你什么时候也能化人形就好了，就不是我一个人听老头唠叨了。不过，你也长得太慢了……是不是老头不行啊？诶～要不今天开始，我也给你传灵力吧？我跟你说，虽然老头从来不夸我，但我知道我特牛！听说我才花了八十年就破壳了，化形更是只花了不到三十年。怎么样？是不是特牛～啊！”
“臭小子！你说谁不行啊！我不行哪来的你啊？”木辰隔空一记爱的惩戒，弹在了木之微的脑门上。
木之微：“握草，你为老不尊啊，隔那么远还用法术偷听我说话。啊！”
又是一记爱的惩戒，“别当着孩子的面口无遮拦的，好孩子都给你带坏了，以后要是他也一肚子坏水，我第一个收拾你！”
木之微：“呜呜呜呜……小可爱，你看到没？我果然不是他亲生的……”
木辰：“本来就不是～”
……
木之微的年少时光，就是在这样的吵吵闹闹中度过的，伴随着他对「沈无非」的无限期待……
也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也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沈无非化形的那一天，木之微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想事成」「美梦成真」「花开富贵」「花好月圆」……
这特么……也太好看了吧！
就像是从画本里走出来的人，一笔一画，都长在了木之微的审美上。
「木之微人生目标第一条」：助小可爱化形，已持续七万两千五百八十一天。
划掉。
「木之微人生目标第一条」：守护小可爱，已持续一天。
……
……
*
木之微赶到封神大典现场的时候，沈无非正在祭坛上做最后的演练，有些步骤还是错了……
台下观礼的人已经来了不少，此刻或交头接耳、或掩面窃笑，显然都在等着看沈无非的笑话。
就像昨晚在禁林边被木之微撞见的那三个家伙一样。
昨晚，刚教育过加仕凰要遵守三纲五常的准神君木之微，大摇大摆地从禁林里走出来。突然听到林边有人在窃窃私语。
木之微：握草，除了我，竟然还有不怕死的敢来禁林搞事情？
木之微挥手施法隐去了踪迹，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把天规戒律放在心里。
然后，他就听到了下午那个熟悉的声音。
加仕凰：“都准备好了么？”
跟班甲：“嗯，老大你看，这是我从我爹那儿偷来的困魔阵，只要他来，必定有来无回。”
加仕凰：“确定能万无一失么？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明天等他封了神，我们再要下手，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跟班甲：“放心吧老大，我爹说了，这阵凶险异常。里面锁的，是他几百年来四处游历收伏的妖魔。困得久了，怨念极大。平日里，他就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勿要靠近此阵。若不慎落入阵中，就是九死一生。连我爹都这么说了，你觉得沈无非那货色，还能活着出来么？”
加仕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跟班乙：“可是老大，咱们给他发的「神君心令」是伪造的，他会不会不来啊？”
加仕凰：“呵呵～这你就多虑了，就凭他那点豆腐渣修为，还想识破我的伪装？简直痴人说梦！”
跟班乙：“老大英明！”
「呼呼～～」
三人话音刚落，忽然狂风大作。
毫无防备的加仕凰被卷到了半空中，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
加仕凰：“哪个不要命的东西敢偷袭老子，还不放你爷爷我下来。”
木之微：“我看不想要命的是你吧，我怎么不记得「神尊」还有你这号老爹呢！”
木之微的声音透着杀气，比寒冬腊月的冰霜还要更冷，吓得加仕凰一阵哆嗦。
加仕凰：“木之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木之微：“呵呵～笑话，就凭你这点豆腐渣修为，还想识破我的伪装？简直痴人说梦！”
加仕凰：“你！”
木之微：“看来「鹑火神君」日理万机，还没顾得上教你做人，那……就由我来代劳了！”
木之微举向加仕凰的右手缓缓收紧，隔空扼住了他的喉咙。
加仕凰：“你……你胆敢……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木之微：“「辱骂神尊」「不敬神君」「假传神令」「残害同门」「擅闯禁林」……你自己数数你作的死，难道你敢死我还不敢埋么？”
木之微攥着加仕凰的脖子狠狠往地上砸去，直接把他丢进了跟班甲精心准备的困魔阵里。
看着加仕凰消失在眼前，凄厉的哀嚎不断从法阵里传出来。两个跟班已经吓软了腿，瘫坐在地上。
最可怕的是，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能看清，木之微究竟身在何处。
这就是实力的碾压。
打发了三个杂碎，木之微继续朝禁林外走去。
他刚在林子里喝了三坛从木辰那儿偷来的千年窖藏。本来以他的酒量，那几坛酒不至于醉人。但方才骤然动武，气血横流。此刻，倒是有些上头了。
昏昏沉沉间，他看到「他的人」，逆着月光，朝他走来。
这个他发过誓要守护的人，如果不是刚才他恰好经过，此刻……他已经失去他了……
一想到这里，他便加快了步伐，踉踉跄跄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全须全尾、毫发无伤。
他安心地舒了口气。然后，忍不住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这一回，他真的上头了。
他抬起手，压着他的脖颈，吻上了他的唇……
「木之微人生目标第一条」：守护无非小可爱，已持续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天。
*
封神大典正式开始了。
仪式包括祭天、问命、传印、受印、加冕五个环节。每个环节都涉及不同的阵法，需以灵力搭配相应的心法驱动。
其实天界的各类仪式，都是形式大于实质的。看起来很复杂，做起来并不难。比如驱动阵法并不需要多么深厚的灵力，就算是沈无非的豆腐渣水平也是可以驾驭的。
因此封神大典对于沈无非而言，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之所以频频出错，主要还是有心结未解。而症结何在，木之微比他本人看得更清楚。
沈无非不知道，他跟着齐涯开小灶的这一个月，木之微其实一直陪在他身边。也是，连加仕凰都不能识破的隐身术，沈无非又怎么可能发现呢。
祭坛上，「玄枵星君」傅言正在“背诵”天书一样的开场白。「玄枵星君」御五行之水，司「礼」，负责主持今天的大典。
祭坛边，两位准神君正在候场。
木之微：“诶你听，玄枵神君刚刚背错了。”
木之微戳了戳还在默念心法的沈无非。
沈无非：“什么？……怎么可能？”
木之微：“怎么不可能？你想想，那些老神仙们，一个比一个活得久，玄枵神君他本人就已经五万多岁了。”
沈无非：“那又怎样？”
木之微：……你还真是笨得可爱呢。
木之微：“所以他上一次主持封神大典，都已经是几千几万年前的事儿了。这段开场白啊，他早就忘了，也就是临上场前才刚背的。”
沈无非：“真的？真不愧是神君啊！这么长的天书，临时抱一下佛脚，就敢上了。换我肯定……”
木之微：“你也行啊。只要你脸皮比他厚。”
沈无非：……神君知道你背地里这么说他么？
木之微：“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背错了，也没人听得出来。所以他才不慌呢。老油条啦～”
沈无非：……
沈无非：你……是在告诉我，就算我做错了，他们也看不出来。所以，别慌，对么？
沈无非：“可总有人能看出来啊，你不是就看……”
木之微：“你放眼台下，找得出第二个我这么牛的么？”
沈无非：……
木之微：“再说了，我不会笑你啊～哼嗯～”
沈无非：骗子，你明明就笑了，还笑得……这么好看……
木之微：“诶，快上场了～我跟你说啊，你别看这仪式搞得像真的一样，还「祭天、问命、传印、受印、加冕」……其实啊，就是问老天「诶，你看我成么？」老天说「哦，我看你还行」「那，你给扯个证呗」「行啊，你拿好了」「礼成，秀吧」……”
木之微说得一本正经，沈无非原先紧张到尴尬的脸，终于在「噗嗤」一笑中松快了起来。
木之微：“诶，你不觉得这特别像一件事儿么？”
沈无非：“什么事？”
木之微：“成亲啊～不像吗？所以一会儿啊，咱们就是提前去体验一把「喜结连理」，多大点事儿啊～”
沈无非：……天大的事儿啊！
亲娘咧，沈无非比之前更紧张了……
好在两人的受封仪式是分别举行的。否则，沈无非真要当场翻车了。
*
祭坛上的木之微已经进行到了加冕仪式的最后一步，就是被他总结为「礼成，秀吧」的那个环节。
新任的「神君」要展示一下自己新获得的神力，刷一波存在感。
而这，就是沈无非的心结。在受封之前他是没有神力的，所以这个环节，他无法事先预演。
木辰说「沈无非努力」，不是信口开河的。
沈无非知道自己笨，所以他坚持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学不会的法术他就用比别人多几十倍的时间去练，通过成百上千次的练习把它变成肌肉记忆。不求甚解，但至少可以依葫芦画瓢，至少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儿。
他从不打没准备的仗。因为他知道，如果那样，他一定会输。
所以这次，即便最后的心法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他还是觉得「一定会糊」。
一个「神君」，竟然使不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在场的人，应该都是为了等着看这个笑话而来的吧。
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让沈无非回过了神。祭坛上，木之微的天秀开始了。
「析木星君」，掌冬，御风、雪、冰、霜，可化掌为冰刃、聚水气为冰枪，无坚不摧。
一袭白衣的木之微此刻已经化身雪中仙子，行云流水的移形换步，恣意洒脱的凌空飞渡……他置身风雪，衣袂翻飞，是风在为他舞蹈；白雪纷飞，是雪绽放的礼花。
这场美轮美奂的炫技转眼到了尾声，台下观礼的人纷纷起立，准备奉上最由衷的掌声。但突然……事情的走向就偏了……
木之微一改此前教科书式的有板有眼，御雪的动作变得天马行空，而漫天的飞雪在他的引导下，竟然在祭坛的中央堆了一个……雪人。
然后，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木之微对着雪人行了个大礼，一本正经道：“本人木之微，身世本凄苦，得父神垂怜，养育成才，幸不负所望，子承父志，今特塑「雪身」一座，以表敬意，望父神笑纳。”
……
直到木之微说完，众人才恍然大悟，这雪人，竟是与「神尊」木辰有九分相似。
从古至今，佛尊神像见过塑金身、铜身，甚至泥身的，还真没见过塑雪身的……塑来干嘛？干旱的日子里化来喝么？
观礼台上，「神尊」木辰脸都白了。这一白，刚才还只有九分像，立马成十分像了。
台下悉悉索索地传来了一些笑声，虽然嘲笑「神尊」乃大不敬，但奈不住太好笑了。而且这玩笑是他儿子开到他头上的，要怪罪，也怪不到看戏的人身上吧。
渐渐地，偷笑的人越来越多了。法不责众嘛。笑话「神尊」哎，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可遇不可求，绝不能错过。
就在偷笑蔚然成风，眼看就要变成哄堂大笑的时候，朗朗晴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接着，凌空出现了三个烫金的大字——「不许笑」。
乖乖，「神尊」看来很生气，竟然直接下了「天令」。
那道闪电就是威慑：接下来还有谁胆敢违令的，下一道九天玄雷，劈的就是你！
瞬间，全场噤声。
「咚、咚、咚……」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沈无非的心跳分外明显。
直到此刻，他才懂了木之微上台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放心，等你上去的时候，没人敢笑你。”
“喂，想什么呢？轮到你了。”木之微不知何时已经下场，他推了推兀自发呆的沈无非，示意他该上场了。
……
经过方才的那场「闹剧」，祭典现场变得格外庄严肃穆。
玄枵星君年迈苍老的嗓音，像是来自洪荒之始的神谕，传遍三界，隽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礼成，恭迎「实沈星君」——沈无非。”
「木之微人生目标第一条」：守护沈无非，已持续四万天。
*小花絮
「玄枵星君」：我没忘，我没错，你不要瞎说！
「神尊」：我不要，我拒绝，我不认识你！
*小番外
木辰：“一大早的，你又去哪儿啊？不吃早饭呢？”
木之微：“哦对～”
一只脚已经迈出大门的木之微撤了回来，隔空取了只食盒，开始往里头装早点。
突然的，一块枣泥糕像粘在了盘子里一样，怎么也夹不起来。
木之微：“……我说老头，你年纪也大了，身体呢也不行了，那点灵力留着振兴天界不好么？凑什么热闹～”
木辰：“去你的！给我老实交代啊，这天还没亮的，你又偷我的早点是要去哪儿啊？我都好几天没吃上早饭了。”
木之微：“切～这不离封神大典没几天了么，先生给无非加了早课。”
木之微没好气地瞥了木辰一眼，“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老古董搞出来的名堂，封神封就完了呗，还非得弄那么复杂的仪式。啧～华而不实。可苦了我的小可爱，都快被先生整疯了。”
木辰：“呵～我看快疯的是齐涯吧……”
木之微：“老头，不许这么说无非，我翻脸啊！”
木辰：“行行行，我不说。不过，你都幽灵似的在无非跟前飘了快一百年了，咋就不露个脸呢？
木辰拍着木之微的脸蛋儿，“我儿子这么俊，还没脸见人呐？”
木之微：“哎～老头，我总算是知道为啥你一把年纪还是个老光棍了。”
木辰：……？？？
木之微：“我不能一厢情愿，得顾着他的感受啊。走了～”
木之微装好最后一块枣泥糕，盖上食盒往外走。
木辰：“嘿，你也不给我留一块，你是猪吗？一个人吃得完么？”
……
一个时辰后。
齐涯：“无非，早上就先练到这儿吧。歇会儿，来，吃早饭～”
沈无非：“多谢，先生不仅陪我早起，还每天给我准备吃的，受累了。”
“呵……呵呵……”齐涯的目光不自然地向边上闪了闪，“这不……我也一样要吃么。”
沈无非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拿起一块枣泥糕整块丢进嘴里。
“唔，好吃。先生家的膳房做出来的点心一点不比神尊家差呢，和我小时候吃过的一模一样。”
晨风柔和地吹着，吹去了沈无非的汗水与疲惫，他没一会儿就把食盒里的早点都吃完了。
齐涯看着杵在一边默默扇风的木之微，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沈无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