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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景城的酒极烈,刚开始不觉着,待拎了拎零碎又清晰的画面,总有些晕乎。顾惊弦顺势散了这局儿,差人搀着这群不省人事的回家去了。也亏的天色尚早,要是再晚些可就没那么好解决了,二房那要见了少不得一顿折腾。
      “二少爷,大人找您。”
      顾惊弦眯了眯眼,压下那点迷糊:“在哪?”
      “书房。”
      带话的下人对他这副模样见怪不怪,一路也没多说什么。
      顾惊弦记得娘去世那年大旱,加上国库亏空,临走前说是上天去救那些苦命的人了。后来,灾情确实止了,是爹捐了大半的身家,带得一些有良心的商贾,填了国库的缺儿。当今圣上可是精明,随手扔了个一官半职的便给打发了,到现在也就还剩“大人”这一句儿撑着了。
      别人听了还觉着艳羡,每次自己人听着,不像敬称,多的是讽刺罢。
      推开书房门,顾惊弦还是惯常对着正堂的画像拜了拜,才走向屏风后头。
      “来的迟了些,又喝了不少吧。”顾正也没抬头,手上的笔点了点桌边,“你大哥又找人捎了信回来,还有一套酒具,指名给你的。”
      “到底比不过你们兄弟亲,也不见我有点啥东西。”
      顾惊弦习惯了他爹的不着调儿,上前拾起了那封已经拆过的信:“您好歹瞅瞅那架上的家伙什儿,大半都是大哥天南海北给您添上的,您要这么说,小心大哥往后真不惦记了嘞。”
      “这杯大哥送了,您那的酒再许我挑些呗,我那可是又缺了不少。”
      “边儿去,还没说你呢,自个儿又来招了。”顾正总算给了个正眼给自家二儿子,“你娘埋的又给你挖了一坛去,也不知道给我省着点。”
      “我这儿不是有些事想问问娘嘛,您可别小气,这可连着您儿子的后半辈儿呢!”顾惊弦把信原样折好,放进盒里去,又开了那酒具,“那这我可拿走了,回信时替我谢谢大哥,这我喜欢的很。”
      顾惊弦挪了挪不,向门口走去。
      “别急,你倒是说说问了些啥,是许人结了亲还是定了日子。”
      “没啥,”顾惊弦顿了顿,声音从门口远远传来,“就有些想吃桃儿了,蜜甜的那种。”
      顾正摇了摇头,只当他又找了个理儿贪些酒喝。
      ……
      这边顾惊弦回了房,躺在榻上把玩起难得的碧玉杯,逆着夕烟日暮,好似能瞧见碧色在流转着。那日回来打开的酒,坛还剩在那,不舍得丢,有些孤零零的。这般光景,好像又引着他,到那人身边去。
      ……
      池恒是个真喜热闹的,张罗着人就在别院住下了,还特意给顾惊弦和池筝安了隔壁。
      间儿不大,只是理的分外有层次,让人生生觉的拓了不少。
      顾惊弦转了一圈,被那红木瑶筝勾起了兴趣,发现自己尚且记得娘那时教过的小曲,调儿属那种舒舒懒懒的,哄人似的,随手也就拨了遍,却听得门框有人敲了两声。
      顾惊弦开门,意外又不意外的见了池筝,一墙之隔,定是听得真切。
      “阿筝?”
      “那个,我寻了副竹甲,你可用得上?”池筝不善与生人交谈,绯色蔓延了一片,但又担心他会不注意伤了手,“这屋是我收拾的,是我收的时候忘了配齐全了。”
      “我被听了这稚拙的音律儿都不见羞的,你慌些什么劲儿,嗯?”
      “不,不,好听的。”
      “这是好听,还是不好听啊。”
      “清允兄,这是你们那边的曲吗?”池筝有些僵硬的拐了个弯,低头盯着自个的鞋尖,装作没听着的样,把手中的小袋递了过去,“师娘也是你们那边的人,她也常常弹这曲子。”
      瞧着对面的整个人都被快蒸熟了,顾惊弦到底是不忍心了,顺着他的话走了下去:“这是我娘小时候教的,应是景城里四处传着,随性弹弹的谣吧。”
      “那就好说了,怪不得师娘每次弹的时候,总寻着我讲那北边城里的事嘞。”池筝松了口气,算是不那么控着自己了,扯着些北边的事,用着南边的腔儿,顾惊弦也跟着讲了不少玩乐的,还不时发问引着人,听了一篓子当地的风俗。
      一起聊着,也一起想着明早一起出门算是会有话头了。
      地上的雪尚未化完,是最冷不过的时候,顾惊弦多加了备着的外袍,却见池筝衣服一件儿未添。
      “外头不比家里,可没炉火给你暖着,去拿件衣裳挡挡风也好。”顾惊弦劝了一句。
      池筝微微怔住,许久未听见有人让他增减衣物了。
      “怎么,想冻着再难受两日?”
      “没,没有的事儿,我这就回屋拿件。”池筝回过神来,但又想着自己好久没穿厚实的衣服,许是落了灰,有些犹豫的停了步。
      顾惊弦再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拿着边上搭着的另一件直直披在了他身上。
      池筝一时间又呆了。
      “还要我给你整好么?筝儿?”顾惊弦看他那呆样,觉着这还真是个孩子,不经逗,“省得你再跑一趟。”
      听得那一声“筝儿”,血色又冲着面上去了,池筝满心满眼的羞,倒没想着往隔壁统共不过十来步,慢慢拖拖的系好了那件绒面斗篷。
      出门时,天公撒了把轻飘飘的絮儿,两人不得已撑了伞,走在砖石路上。
      “你师父说你要取个东西。”顾惊弦把伞向后微靠着,恰挡了微冷的风,伸手也把身边池筝伞歪了歪,“哪来的人儿,撑个伞比人还笔直的。”
      “是我那筝的弦儿断了,去取配好的来。”
      “你常弹筝么?”
      “每天都有练的。”池筝应了声,低头盯着石板的间隙,“师娘教的,怕忘。”
      “阿筝,那待会儿回去,我可有幸听听?”顾惊弦侧身看向他。
      池筝抬头,两人的目光交汇不过片刻,又各自望着街沿。
      像屋顶的雪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坠下,又陡然迸开的瞬息。
      “好。”
      这天再冷也扫不了小镇的兴致,依旧行人不减,叫卖声此起彼伏,不似北方巷子里的豪气粗犷,细腻的很,婉约诱人的。
      “刘家的绢花剩不多,姐儿一朵妹儿一朵。”
      “隔壁福县的红薯呐,香又香,糯又糯哎,三个铜板就得了一个。”
      不开口的是街边的铺子,一个个招牌,花样也多的很。顾惊弦之前都太过匆忙,没仔细留意着,今便得了趣儿的,字啊,图啊,有时还挂着卖的东西。
      一个没留神,眼前就多了个冒热气的红薯。
      “拿着暖暖,属这家的又大又甜,值当的很。”池筝眉眼弯了弯,看着他接过去,因着烫手,不住的在两手间滚来滚去,“拿这儿,撕开个口,稍微凉点儿再上嘴。”
      顾惊弦依着他的指示,一口糯糯的下去,从嘴里熨帖到心底。
      “好吃吧?”
      池筝也咬了一口,浑身上下都泛着光似的,温温的,暖暖的。
      “嗯。”
      他觉着少年合该这副模样,顾惊弦又是一口,眼眯了眯,跟着少年一起享受。
      “到了。”
      过了繁华的街,又拐了三四个角儿,池筝才在一个没挂牌的小院前停了脚。院前置着个小柜,上头刻着字,池筝也没多看,下手就取出了柜里的东西。
      顾惊弦有些疑惑,还没问出口,池筝就接了话:“全伯设了阵,这柜里头认人儿的,毛贼硬敲都敲不开的。”
      “再说这街坊邻居都熟,哪有打这些主意的。”
      “原来还真有高人在的,我一直以为都是说书的唬人呢。”
      “是有的,还挺有意思的,要说我也算半个江湖人了。烦你陪我来一趟,全叔刚出了远门,不然也不用走这一遭了。”
      顾惊弦晃了晃手里没剩多少的红薯:“不谢,这不,作辛苦费了,你还得带着我玩几天,要真谢起来,我还要比阿筝你多谢些回去。”
      “这不一样的,我这是叫,叫尽地主之谊。”池筝冲他眨了眨眼,进了一条与来时不同弄堂,“走吧,清允兄既谢了,也带你吃顿你那吃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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