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木上霜

2、第 2 章

　　后来的事情却渐渐超出了我的预期，甚至偏离了我整个的人生轨迹。

　　但如果有人问我后悔吗。

　　我会说，

　　我不后悔。

　　是的，即使我后来几乎失去了所有，甚至于决定不再在这个世界逗留。

　　但当我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这段时光，我仍然带着笑，就好像那时候的光，穿过了层层的阴霾，依然明媚鲜活地照在我的脸上。

　　在他宣布我成为参加比赛的唯一人选时，我同他们一样惊愕。

　　没有一个人觉得是我，至少不止是我。

　　我跟着他来到办公室时，依然觉得不真实，我脚步轻飘飘像是失重。

　　我局促不安地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我想说

　　算了吧，你怎么会选择我呢。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从抽屉里抽出几本厚重的书来。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他站起来，把椅子推给我，然后他拢了拢旁边堆得半米高的资料。

　　他坐在资料上，视线正好与我平齐。

　　时隔多年，我现在想起这个画面，甚至觉得想哭。当年他就是那样，处处照顾心思敏感的我。

　　我本该是一个最患得患失的人。

　　然而他拼尽全力给了我最大的安全感。

　　“以前参加过这种比赛吗？”

　　我十四年来，遇到过很多老师，他们大多严厉，刻板，喜欢用带有威压的眼神控制那些不听他们话的学生。

　　唯有他。

　　我说没有，他说没关系。

　　他总是说没关系，来的时候说没关系，离开的时候也在说没关系，似乎这样就真的没关系。

　　我反复地推脱，他却反复地鼓励我，态度温柔又强硬。

　　我走的时候，他没有把那几本厚重的书给我，却往我的兜里塞了几颗糖。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说

　　“别让他们看见了，我糖买的不多。”

　　我一直把自己关在壳里，然后他不由分说把我从壳里拽出来，但是他动作很温柔。

　　这个世界黑暗不堪，然而他到最后一刻都还把我圈在他美好的边界里。

　　我的心里有一片他为我保留的净土。

　　第二天，我的课桌上出现了那几本厚书，还有那本本该出现在闻人老师办公桌上的诗集。

　　里面夹着一封信 。

　　舒余同学

　　有的人像树，拼命生长，然后散落阴凉，人们很容易能够看见他。也有人像草，熨贴着大地，微小到人们发现不了。

　　但是兰花在开花之前也只是一株草。

　　一株草也自有他的绝色。

　　信只有短短的几行字，但写它的人却很认真的用牛皮纸信封包起来，就好像一种恰到好处的隐秘的尊重。

　　我突然很想笑，又很想哭。我的父母认为我愚笨，我的同学认为我木讷，只有他说，

　　你有你的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