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刹住了车》薛小戚

4、第 4 章

　　“喂，真醉啦？”

　　许垂桐微微耸耸肩，华居风可能是被弄得不舒服了，他小声咕哝了句什么，许垂桐没听清。许垂桐一手揽住华居风的肩，一手托住他的头。

　　将近11点，这群人才都吃得差不多了。许垂桐扶着华居风，结账不方便，周莀接过许垂桐递过来的钱去付账了，他自己扶着华居风先走了。

　　在这座四线小城市，秋天是最舒服的季节。不冷不热，风吹在脸上凉丝丝儿的。路灯发出白亮亮的光，街上行人不算多。

　　“喂，醉鬼，你家在哪儿啊？”

　　“华居风？”

　　华居风睡得很沉，喊不醒。许垂桐没办法，把他扶住，往自己家走去。

　　打开灯，不出意外，家里没人。许垂桐的爸妈都是外科医生，这个时候多半都在市医院值班。餐桌上还放着一碗往外冒着热气儿面。许垂桐把面端到冰箱里，明天再吃吧，毕竟现在他这儿还有个人呢。

　　他拧了一条热毛巾，给华居风擦了一下脸，然后自己才去洗漱。一直弄到12点半，许垂桐才在床上睡下。

　　华居风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再往下就是高挺的鼻梁、粉红粉红的唇、喉结……

　　许垂桐赶紧移开眼——见鬼，他怎么在咽口水啊！他飞快地把灯关了，拿被子蒙住头，睡了。

　　晚风挤进窗户缝，吹动长长的青色窗帘。一向好眠的许垂桐今晚许久没有入睡，翻来覆去，却始终没有睡意。

　　许垂桐又翻了个身，与华居风面对着面，瞧着少年的睡容。就这么盯了一会儿，睡意慢慢袭来。睡着的前一刻，许垂桐想，世上美好的事也不过如此嘛

　　——冬日的暖阳，秋夜的晚风，和身旁熟睡的少年。

　　华居风缓慢地睁开眼睛，过了几秒大脑才缓缓开机，意识到这不是自个儿家。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

　　“卧槽，这哪儿啊！”

　　“这是我家。昨天你喝醉了，问你你家在哪儿，你又不说，所以就把你带到我家来了。”

　　华居风的下方传来低沉且富有弹性的声音，他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躺着一个人。华居风揉了两把头发，埋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好一会儿，他才掀开被子，下床了。

　　华居风受不了自己一身的酒味儿，给许垂桐说了一声，去洗了个澡。温热的水从头顶洒下，华居风还有点懵——他怎么就到许垂桐家里了？他怎么和许垂桐睡在一起？他昨天晚上没有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

　　对于昨晚的记忆，他是有点模糊的，摸不准他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啊，作孽啊！早知道他就应该看看那是就酒还是水！

　　“好了没？洗这么久，你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好让我炖来吃吗？快出来吃饭了！”

　　华居风正想应声好，猛然发现自己没有换洗的衣服。可恶啊！

　　“许垂桐，拿套衣服给我。”

　　不一会儿，华居风把门拉开一个小缝儿，接过许垂桐递进来的衣物。衣服是红底花衬衫，裤子也是80年代的大花裤子。华居风“啧”了一声，这很许垂桐。

　　等他换好衣服，许垂桐已经开始吃了。

　　见华居风出来，许垂桐挑面的手一顿，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这衣服换其他人穿上准变油腻大叔，可是华居风穿上怎么这么……漂亮呢？对没错，就是漂亮。华居风的长相要是搁在80年代，那就叫“奶油小生”。

　　“咳咳，吃面吧。”

　　华居风坐下，没有动面，而是盯着许垂桐。

　　“怎么了？”

　　“我昨天晚上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哦，当然说了。”许垂桐放下筷子，眼眸含笑，“昨儿晚上你喝醉了，那叫一个骚啊！哭着喊着朝我撒娇，跟我要抱抱。啧，简直了！”

　　“真、真的吗？”

　　“噗哈哈哈哈，当然是假的啦！快吃吧，吃完出去当街溜子。”

　　面放了那么会儿，已经有些坨了，看起来黏糊糊的。华居风胡乱挑了几下，这才往嘴里送面条。

　　许垂桐和华居风都是属于那种不会往嘴里呲溜面的娃儿，他们只会挑着面条，一边吃一边对折，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因此他们吃面这段时间就显得格外静。

　　不知道是谁先抬得头，反正最后他俩都一手保持着挑面的姿势，昂着头瞧着对方。他俩好像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讲不出来，但是似乎又可以随时开口，就像张嘉佳说得那样——他们可以一直不说话，也可以随时说话。

　　吃完面，华居风主动把碗端进厨房去洗。许垂桐没有事儿干，干脆就靠在厨房的门边边看华居风洗碗。

　　“华居风！”看着看着，许垂桐突然叫了一声正冲碗的人。

　　“嗯？干什么？”

　　说实话，许垂桐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叫华居风干嘛，就是看着看着脑子一热，就叫了。

　　“啊没什么，你快点洗吧，洗完好出去逛。”

　　“哦。”

　　东坡金城在老城区，离许垂桐住的小区有点距离。等他们慢慢悠悠地拽过去，已经过了快1个小时。东坡金城是一条步行街，里面有仿宋的建筑和三苏祠。

　　华居风以为许垂桐要带他去逛三苏祠，结果人家直接路过了三苏祠售票处。许垂桐捏住华居风的手腕，引着他一起往前走。

　　“走，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就是你说的香东西？”华居风坐在塑料凳子上，周边的墙有点黑。

　　“老板，来一份炸土豆！糖醋麻辣，脆的。”许垂桐说完转头看着华居风，“炸土豆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你不懂得品尝。”

　　华居风：“……明明烤面筋才是！”

　　“炸土豆！”

　　“烤面筋！”

　　俩人像智障一样开始争论“炸土豆和烤面筋究竟哪个更好吃”，还拼命的为自己pick的食物找优点。本来还吵得面红耳赤的，慢慢的脸上就带上了笑意。笑容越来越大，然后他们“噗嗤”一声笑开，他们自己去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但是一时竟也停不下来了。

　　在东坡金城的一处旮旯里，一家店开着。客人不多，时不时会传来小孩儿点单的声音，他们明明刚才还在争论究竟炸土豆和烤面筋那个更好吃，这会儿就拿着小木签子抢最后一块炸土豆。

　　许垂桐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纸斤擦擦嘴，懒懒散散地倚在墙上。

　　“走吧！”

　　他们走出步行街，沿着街道踱步。许垂桐记得，那天的太阳很大，但是好在两旁的小叶榕遮住了一些。或许很久之后再回想起那天，他会忘了那天他的穿着和语言，但他会清楚地记得，他那天在和一个看起来文雅的男孩子漫步在街道上。

　　走到一个路口，从里面传来不同动物的叫声。这是花草街，专门卖花花草草和小宠物的一条街。

　　许垂桐加快步子走进去，弓着身子站在一个大鱼缸前。

　　“帅哥，买鱼不？”

　　“要。”他把身子弯得更深了，手指在鱼缸壁上敲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要这条，还有那条！”

　　几分钟后，许垂桐手心里托着一个小玻璃缸，里头还有两只他刚刚才买来的金鱼。

　　华居风凑过来，把袖口往上拉了一点，伸出食指就要去逗鱼。许垂桐赶紧用另一只手拦住，一脸凝重。

　　许垂桐：“你先别碰。鱼咬不咬不人啊？有些鱼牙是有毒的。”

　　华居风：“……这个，我好像也不知道。要不，我试试？”

　　许垂桐：“不行！不能试！要是被鱼咬了是要得狂鱼症的！”

　　一时间两人没有都没有再出声，就看着对方。良久，华居风打破了沉默。

　　“狂鱼症是什么鬼？”

　　许垂桐倏地瞪大眼睛：“你不知道狂鱼症吗？”

　　华居风摇头。许垂桐啧了几声，一副华居风孤陋寡闻的样子：“被狗咬了就要得狂犬症，同理，被鱼咬了就会得狂鱼症呗！”

　　狂鱼症！好一个狂鱼症！许垂桐还在那儿逼逼赖赖，细说狂鱼症的临床反应。

　　“得了狂鱼症之后，会不能控制地摄入大量的水，最后会离不开水，双腿会变成鱼尾，身上会长出鳞片……”

　　华居风一脸冷漠，听到这儿，他侧头插了句：“然后就变成美人鱼了是吗？”

　　许垂桐惊喜：“诶！你咋知道呐！”

　　华居风白眼：“因为我和你一样，也看过《海的女儿》，只不过你改编了一下而已，当我傻子啊？”

　　“嘁，没劲，还以为能唬住你呢。”许垂桐把手伸进水里，逗弄两条小金鱼，“爸爸得给你们去个名儿，啊呸，哥哥得给你们取个名儿，你们叫我爸爸会显得我老。”

　　“大猪，你说他俩叫啥名儿呢？”

　　“……”华居风已经不想再反驳“大猪”这个名字，就任由他叫。华居风想了一下，“他俩长得这么红，要不，一个叫小蓝，一个叫小绿得了！”

　　小蓝，小绿……许垂桐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一口一个小蓝和小绿，喊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