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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断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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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周家的少爷礼仁,幼时极是反叛,其实也根本没见过自己那未过门的妻子是何模样,只是单单想要出这口气罢了,起初不过是想游历个一年半载便回家来,却没想外面风光何等孤绝,一路上断断续续听人说着哪里更好,三山五岳一路瞧了下来,渐渐便没了返乡的心思,竟是天上一日世上千年的意思。
待到回了家中,才惊觉已是白白走了七载光阴。周礼仁深觉不孝,在灵前跪了三天三夜,滴米未进滴水不沾,梅珞如也不拦着,只说自己驯夫无术,跟着跪了三天,接着便大病一场。
周礼仁一旁照看,深觉自己愧对这般贤妻,好不后悔。
之后夫妻情深意笃,两年之后,周家便添了一位粉白雪嫩的女娃儿,礼仁给取了闺名,正是青霜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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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此处,念樵不自觉“咦”了一声,青霜,青霜,青白如霜,恁地这天下竟有这许多巧合?
抬眼望去,已是落日时分,戏园子怕是开场了,念樵如此想着,却不急出门,掌了油灯过来,仍旧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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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青霜满了周岁,周礼仁请了平日里交好的邻里来摆了一桌小宴,珞如手里抱着女儿笑得柔和,那时才真有了一股子小妇人的妩媚气质。
酒至酣处,冷不防一人推开院门,冷冷望进来,彼时老管家已过古稀,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望过去,突然身子一震,惊得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许久,才缓缓跪了下去,只拿额头狠命的往石阶上磕。
梅珞如不明所以,跑上前去扶住老翁,身后周礼仁走上前来,两个男子对视良久,光电火石般敌意不明。
突然,管家老伴自厨房也一起扑了出来,跪着对那陌生男子一样狠命磕头,嘴里不住喊着“饶命”,半晌才又跪走过来揪住珞如衣襟,嚎啕道:“少奶奶,少奶奶,是我和老头子两个对不起你呀,我两个想着少爷是回不来了,虽是有私心,却也不想叫少奶奶白白耽误了这花般的颜色,所以叫老家自己孙子来冒名顶替,少奶奶,您要送官就只管拿了我和老头子两个去,求您饶了福荣吧,他与您毕竟已是做了真正夫妻……”
梅珞如没说话,脸色像是生石灰粉那般惨白,手里的婴孩像是听懂了什么,嘶哑着啼哭起来,惊飞门楣上一对蓝翎的喜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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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霜这天描了红妆扮《七星庙》里的佘赛花,绕了半场一亮相,台下并没见苏念樵,一双眼顿时黯了三分,心里叹一声,仍旧不动声色的唱下去。
而周家的小少爷周潜岭却是开心,这些天都没能和青霜认真说话,迫不及待等着散场,便冲入了后台去,任是谁也拦不住。
青霜坐在镜前,揉了雪花膏子卸妆,便看到身后站着一脸巧笑的周小少爷,吐一口气,却仍旧露出十分的颜色来:“周公子,多些时候没好好见了,恁地像是瘦了?”
“谁被你逼成这样,也是茶饭不思了,”周潜岭皱着一张脸,却又有几分欢喜般凑到他跟前来,扶正了青霜道,“看你累的,我帮你擦。”
“你不懂,”青霜皱眉,刻意避过,却也发觉了自己语气里几分不耐,忙又解释道,“这样的细致活儿,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仔细脏了手。”
“何时你又把这些当事儿了?”周潜岭的声音里已含着几分怒气,“有了苏念樵,你就忘了我,他虽比我家大业大,却没有我这样的真心,霜儿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我不懂,你又懂?”青霜叹口气,有些话像是就要说出口,却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先时你待我那般好,原本我并不知道你是男儿身,后来就是知道了,也并不介意,天下间女子那样多,没一个有你这般能够入画的颜色,我这颗心竟是拴在了你这里,怎么也拿不回去,若是这般我就也认了,可好好的你怎么又不理我,叫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恨不能……不能……”
“不能怎样,你我皆是须眉,难道青霜还能承望周公子纳了我不成?”
这话一说,周潜岭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摊在了原处。
说这话时,青霜的手指握拳,竟也微微颤抖,略微抬眼,镜中不知何时竟又出现了另一张脸来,青霜见了,眼泪便止不住坠下来。
周潜岭见了苏念樵,眉头紧皱,一甩袖愤而走开,走至门槛处又停下,嘱咐了一句:“后天我家堂会,你可别是避而不见……”
“记得呢。”青霜应着,而周家少爷已是不见,愣了半晌,才想起回头招呼苏念樵,一张俏脸已成了花脸,惹得苏念樵轻笑,便拿了手帕给他擦。
“今儿我才一天没来,你改行扮关公了?”
这话一说,青霜索性抱住念樵,呜呜的哭了开来:“你都看见了,那个周家的小少爷,并非他痴迷于我,而是我撩拨在先……我五岁学戏,八岁登台,唱了十几年女孩,整日里就是琢磨她们心思,时间久了,青霜就把自己当了那些戏里的女子,只盼着此生竟能等一个有担待的男人来呵护,青霜的男儿身里藏着颗女子的心,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竟羡慕那戏里的青霜,饶是身世凄惨,却是个真正的女孩……”
念樵走南闯北,此刻却也没了言语,只好轻抚他背,任他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