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师》猫皮

62、第 62 章

　　洛丹伦王宫，铁匠铺。
　　虽然不知道为何国王突然对打铁感兴趣了起来，侍从们依然执行了命令，在花园一角搭建起这个违和的建筑，并请来城里最资深的铁匠为国王传授铸造之道，不过，看起来年轻的君主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很认真地学习，短短三个月，就掌握了要领，并打造出一把锋利的双手剑，老铁匠也衷心地称赞这份手艺。因这个爱好并没有耽误正事儿，其他王室成员也没有干涉他。
　　老铁匠宣布国王陛下已经出师，就安心回家去了，留下金发男人自个儿琢磨。不过在他连打了三把双手剑都觉得不满意之后，王后终于忍不住询问他到底想要怎样的武器。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我应该有把双手剑，黑色的，上面刻着蓝色的符文。”国王皱着眉，努力思索。
　　“符文？像这样的吗？”女法师笑了起来，开玩笑地凝聚出一枚冰霜法术的符文。细小的雪粒子萦绕在她指尖，铁匠铺里瞬间变得凉爽了起来。
　　金发国王伸手碰了碰那个外形有点像雪花的符文，刺骨的寒意让他一个哆嗦，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与这冰寒起了共鸣，那把模糊的武器瞬间就变得清晰起来，狰狞的骷髅头向外吐着蓝色的光焰，锯齿状的剑锋闪着渗人的寒光。
　　“不。”他微笑，在妻子脸颊上温柔一吻。“但是谢谢你，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
　　黑翡翠堡。
　　瓦里安再次进入阿尔萨斯的梦境，已经又过了三个月。跟以往自然而然如同自己做梦不一样，这回是他刚闭上眼，就觉得灵魂层次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就像被伊索斯召唤到这个世界那时一样。他猛地睁眼，视野里映出黑甲白发的亡灵君主挺立的身姿，手中锯齿状长剑正指着自己鼻子。
　　是霜之哀伤，本体。他甚至还能感觉得到在孤峰之巅曾感受过那种直白的嫌弃，就很想喷它。
　　他收敛起这份冲动，凝视着对面的人，像往常一样，迅速接受到自己缺席期间这个梦境里发生的事。洛丹伦受人爱戴的新国王不知什么时候受到一把邪恶魔剑的污染，亲手将之打造出来，之后就堕落成现在的模样，用这把魔剑杀死自己的至亲与人民，缔造一个亡灵帝国，并将战火推到其他国家，而暴风城也仅坚持了三个月，战死的国王同其他被那把魔剑杀死的英雄们一样，被复活成邪恶君主的死亡骑士。
　　阿尔萨斯满头白发上依然戴着洛丹伦的王冠，而不是统御之冠。他收回霜之哀伤，勾起唇角，露出邪恶且欠揍的笑，声音低沉，却透出一种与外表不符的欢快与满足：“啊，我亲爱的瓦里安，我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新晋死亡骑士试了试，活动自如。他站了起来，望了望面无表情排列在那人身后的冰霜女巫吉安娜、安东尼达斯等巫妖和乌瑟尔、提里奥、戴林等死亡骑士，问：“你主导了这一切？”
　　“应该说是引导，我想要这一切。”白发君主把剑挂在腰上，背着手踱了一圈，逐一打量自己的骑士团，尸体般灰败的脸庞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真不错。”
　　瓦里安咬住冲到嘴边的责骂，默默收回举起的手，这只是个梦，不是吗？他对比着这次入梦，发觉以前只要阿尔萨斯梦里有他，他就会进入，而这次他却错过了中间大量与亡灵帝国洛丹伦的战斗，直到阿尔萨斯将他复活成死亡骑士。“你刻意屏蔽了我？”他问。想来那次加冕也是这样错过的。
　　但是阿尔萨斯没有回答，向他看来的亡灵君主眼里已只剩纯粹的邪恶与野心，而瓦里安的身体也在他的注视下，恭敬地单膝跪下，萨拉迈尼杵在身边，口中发出效忠的宣誓。
　　·
　　瓦里安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精美的浮雕。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阿尔萨斯尚未完全恢复意识，他自身也沉溺在那个漫长的梦境里。回想整条时间线，他应该是在婚礼的那一刻第一次有所觉察，但直到孩子出世，才真正清醒了片刻。从这次接触来看，很可能也就短短几秒。
　　他叹口气，想伸手拍拍身边的雕像，才发现那个睡觉不老实的家伙不知何时侧过身来抱住了他一条手臂，嘴角向上弯起，显得很开心。他没忍心把手抽出来，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雕像的脑袋，再次闭上眼。没多久，他又回到梦境里，这回没有了自主权，待在那个躯体中，在邪恶亡灵君主的控制下，屠戮着暴风城的军队和人民，并将他们复活成亡灵帝国的生力军。
　　虽然一再用这只是个梦境来安抚自己，没多久他还是受不了那种心理压力，再次脱离出来——那些场面实在是太真实了，而且颇多他熟悉的面孔，包括蒂芬和小安度因。看来梦境的真正缔造者也能读取自己的记忆。
　　他没再试图入睡，眯着眼养神，直到天亮起床。
　　这天正好是伊索斯过来的日子，已经取得高阶召唤师认证的年轻人在学习法术之余也没落下锻炼，比两年半之前健壮了许多，换上短装说是战士学徒也没人会怀疑。他也因此拥有挺拔的身姿，眼神明亮，带着与身份相符的气势，与当年缺乏自信的少年比起来，虽然算不上天壤之别，也判若两人了。
　　因着一个月只见一次面，伊索斯日渐的改变在瓦里安看来就很明显了。前至高王当然乐见于年轻侯爵的蜕变，但他摸着自己的良心，实在说不出“你老师看到的话会很高兴”这种话，只说：“你老师没事，最近有了点活动的迹象，应该快醒了。”
　　弗丁闻言盯着雕像看了几秒，无法从那透着开心的笑脸上看出丝毫信息，便问：“他又干啥了？”
　　瓦里安耸耸肩，说：“把你和我都复活成他的死亡骑士了。”
　　弗丁和伊索斯都听他说过阿尔萨斯在做着一个似乎囊括他一生的幸福美梦的事，这个转折让年轻人惊讶地挑起眉——这两年的贵族生活很好地磨炼了他的涵养，显得稳重多了。弗丁则是皱皱眉，很快露出跟瓦里安一样的想翻白眼的表情。曾率领北伐军攻破天灾壁垒的大领主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沉思一阵，才认真地说：“随他去吧，梦里玩开心了兴许就不会想着折腾别人了。”
　　“……我怀疑。”瓦里安把白眼翻出来了。
　　对他们的过去并不太清楚的伊索斯也大致猜到自家老师多半是在梦中又重操旧业了，出于对老师的了解，他也没觉得这是件很让人意外的事，在心里默默赞同了金发那位，才开口说：“那也就是说，之前的梦境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两个有肉的亡灵都没有回答，他们三个一起看着那块人形黑水晶。好一阵，侯爵才轻轻舒了口气，说：“也是呢，这事只能他自己判断。”他停了下，又问：“老师他是不是又变亮了？”因为天气并不好，瓦里安也没有用照明的魔法灯，室内光线比较暗，细心之下就能看到巨型黑水晶微微散发着光辉。他半年前发现这一点的。
　　瓦里安点了点头，说：“晚上会更明显。大概是因为他在恢复吧。”
　　“那就等他醒来再说吧，横竖现在没有黄昏残躯可以让他浪了，应该折腾不出什么问题。”
　　“但愿吧。”瓦里安丝毫不抱信心地回答。
　　不过至少在现实世界里，就如弗丁所说，阿尔萨斯一直维持沉睡状态，虽然一度亮到白天里也闪闪发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光芒变得难以觉察。还是只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改换姿势，甚至有时会把一只手搭在瓦里安身上。至少在瓦里安看到的时候，他的表情都很愉悦，瓦里安觉得他比当初纯粹的美梦中更开心。拉普因塔的天气也持续阴云，偶尔下雨，偶尔风和日丽。
　　瓦里安隔三差五就进入那个梦境，追随邪恶的亡灵君主踏遍艾泽拉斯。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子民和熟人之后，这个过程就变得容易接受了。虽然控制不了行动，思想倒是自由的，还能改变表情。洛丹伦的堕落国王虽然也展现了碾压性的强大力量，但经历了这个世界某人横压一切的精神力之后，瓦里安对此已接受良好。弗丁留了几天，多方尝试，都没有成功进去过，不知道是阿尔萨斯刻意屏蔽了他，还是只有瓦里安是特殊的。
　　很偶尔很偶尔，大概一个月也就一两次，阿尔萨斯会恢复意识，这时瓦里安也得到自由，不过每次都很短，也就几秒到十几秒，瓦里安都来不及询问他，或者询问之后没得到回答就再次陷入纯粹的梦境——他觉得这都要怪阿尔萨斯会趁机撩拨他，导致他忘了自己想问啥。不过无论是轻如羽毛的吻，或暧丨昧的抚丨摸，都比那欠揍的笑更值得他分心。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尔萨斯清醒的次数变多了，虽然持续时间还是很短。梦境里的时间流逝比之前慢了些，但还是比现实里快。现实里半年多点，梦境里三年后，阿尔萨斯终于掌握了整个艾泽拉斯，包括潘达利亚，因为直接把加鲁什·地狱咆哮杀死并收归麾下，所以没展开钢铁部落的征途，最后他们在破碎海滩直面燃烧军团。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瓦里安也忍不住开始期待在自己曾经陨落的战场上重写历史的时刻，他突然有了鲜明的感觉——
　　阿尔萨斯，醒了。
　　前暴风之王立即回到现实里，果然，像上次临时回来几秒时一样，庞大的生命力从雕像的胸口位置绽放，飞速扩散，短短几秒，雕像就变回鲜活的人类——至少看起来是人类。瓦里安趁他没睁眼捏了一把，果然还是凉凉的没有体温。接着他就再次被强行抓进那人的梦境里。
　　不对，不再是梦境了，而是他更为熟悉也更为适应的一片黑暗，黑甲白发的死亡骑士浑身散发着微弱的蓝光，手中空无一物，左右各有一面巨大的镜子。瓦里安立即分辨出，他左手边的镜子里的画面定格在洛丹伦的阿尔萨斯国王站在城墙上举起新生的小王子，嘴角含着幸福又骄傲的笑容，右边的则是破碎海滩，他刚离开时的场景，他特地多看了几秒，找到自己的身影，外表看起来跟普通的死亡骑士一个样，缀着骷髅头的萨隆邪铁铠甲，散发蓝光的眼睛，萨拉迈尼也被重铸成符文武器，唯独头发还是黑色的没有变。
　　他旋即收回目光，看向精神世界的主人，上上下下打量个透彻，没找到丝毫不妥，才说：“恢复了？”
　　阿尔萨斯点点头，说：“长时间经受神明力量的冲刷而又拒绝成为神明，灵魂上有些损伤，现在终于排除了全部隐患。”
　　“顺便做了两个美梦？”瓦里安伸手摸摸他脸颊，把那缕垂下的发丝拢到他耳后。
　　阿尔萨斯望向金发的自己，说：“那是黎明为了安抚我让我安心睡觉等待灵魂修复，抽取我的记忆替我编织的梦境，弥补我曾经的遗憾。而你是因为被判定为我的附属，所以也能连接进来。”至于杰夫，则是因为艾泽拉斯没有他的位置，所以没有出现在梦境里，也就没有连接的通道。
　　瓦里安也转过头看着那边，看着金发国王身侧的王后，和更后方一点的自己，内心又有些唏嘘：那何尝不是自己曾经的遗憾呢？他的父亲，他的家园，他的王国，他的好友，他的妻子……
　　此地的主宰打了个响指，哗啦一声脆响，这美满的画面随着镜面片片破碎，化作光点向下方的无尽黑暗里坠落。白发男人微微扬了扬下巴，说：“那确曾是我的期望，我努力奋斗甚至赌命拼搏的愿景，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可不是驻足不前的人。”他又转头看向剩余的镜子，甚为满意：“果然还是全是亡灵的世界比较好。”
　　瓦里安不假思索地举起拳头，但在他实施暴力之前，前巫妖王就抢先动手，将他扑倒。整个空间带着镜子一起破碎，转换成现实中的卧室，白发男人把黑发的这位压在下面，唇角弯起邪恶又迷人的笑：“别老想着打死我了，这次换成操丨丨死丨我吧。”
　　黑发国王额头上爆了个青筋，拳头终于落了下去：“文雅点！”
　　“那，伟大的瓦里安·乌瑞恩陛下，请用您的大宝剑……”
　　瓦里安将他掀翻，反客为主，直接用吻堵住他后面的话语，欣然实施他刚才的提议。
　　窗外，艳阳高照。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