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梦》天山小白兔

44、弟弟

　　陶溪镇
　　眼见青夜回来，璞瑛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了。“小夜子，你可回来了！”
　　“瑛姨，我哥来了吗？”青夜损耗了大部分内力，一时脚步不稳，忙捉住璞瑛的手问道。
　　“没有，他还没来。”璞瑛也觉得有些不对：“这都过正午了，凌烨怎么还没回来？”
　　“我刚刚去了趟玄家，哥根本就没去过。”青夜只觉得后背发凉：“瑛姨，我哥昨天有说过还要去哪里吗？”
　　“没了，他也跟我说是去玄家……莫非他临时改了主意？”
　　“哥不是那样的人，要是临时改变主意也会发信告诉我的。”青夜忐忑不安，难道是家主发现了什么，凌烨才不得不回高家应对？
　　璞瑛忙道：“或许事出突然，他忘了也说不准。现下还有时间，我们再等等看。”
　　青夜无法，只好耐心等待。
　　两人忧心忡忡地对坐了一会，突然门被敲响了。青夜忙上前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位不算白皙却眉眼清秀的少年。少年一身灰麻布衣，头上扎了发髻，看起来也是干净舒服。青夜仔细一看，不就是早上她救下的小乞丐吗？
　　“你是……嗯，果然是人靠衣装。”
　　一见到青夜，少年咧开嘴笑了：“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语气欢快稚气，全然不像上午的那般冷漠沉稳。
　　青夜有点发懵，这换了身衣服，难道连性格也换了吗？“等等，你哪位？”
　　“姐姐，你不认得我了吗？我就是你早上救下的小乞儿啊！”少年笑得天真烂漫，仿佛从未见识过世间险恶的模样。
　　青夜狐疑地看了又看：“样子是没错，可这性子……也不像是同一个人啊。”
　　璞瑛也出门探看：“小夜子，你认识这孩子？”
　　“嗯，早上遇到他被人欺负，顺手帮了他一把而已。”
　　“既然这样就让他进来坐下聊吧，你俩站在门口算什么回事。”璞瑛见她被转移的注意力也放心一些：“你们聊吧，我去做陶了。”说完便出去了。
　　青夜把少年带进屋内坐下，为他倒了杯水。“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过了，姐姐的话很有道理，所以从今日起，我要为自己作出改变。”
　　“嗯，这样很好啊，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要跟随姐姐，当姐姐的小厮，什么都好。”
　　青夜一口水喷出。“你还不明白我跟你说的吗？我是个奴仆，哪有奴仆身边还跟有小厮的？再说了，我是要回高家的，当高家的奴仆没有未来，你懂吗？”
　　少年有些难过，垂头压低声音道：“我原知道自己是没人要的，连爹娘都不肯认我了，姐姐不喜欢我也是情理之中。”
　　“胡说，我怎会这样想，我那是为你好！”
　　“我也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才告诉我高家的事情，可对于我来说，在这里跟在高家又有何区别呢？若你说在高家会被主子打骂施罚，难道在这大街上我就不会被任何人侮辱唾骂了吗？若你说高家劳力繁重，可在这小镇上有那一份工作不是如此呢？起码在高家能吃饱饭，在寻常人眼中也是有些地位的。我已经在陶溪镇乞讨七年了，每日风餐露宿，我不觉得有什么苦能难得到我。姐姐说我自尊心极强，我承认，我宁愿在高家被打死，也不愿横尸街头。我本就一无所有，就算死了也没人会为我掉一滴眼泪的。既然如此，那我情愿跟着姐姐去高家，这辈子也算是富贵过一回，总比死在街头来得有意义。”
　　这番说辞在情在理，青夜有些动摇，但仍劝道：“你要想清楚，你现在拥有的自由是我穷尽所能都无法得到的。你要跟我去高家，就等于硬生生放弃掉最宝贵的东西，真的不值得。”
　　“于姐姐而言，自由是最珍贵的东西。可对我来说，姐姐的关怀是我最渴望的。姐姐为了最珍贵的东西可以倾尽所有，那我为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高家，我自身难保，还需依靠亲兄长的扶持才能活到现在。若你坚持，我不能阻拦你，但我也没办法保证你的性命安危。”
　　“那我以后也会像大哥一样保护姐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姐姐的。”
　　“你再好好想想清楚，我也要再想想。”青夜有些慌乱，这次回到高家情况未明，她不敢把这少年拖进这趟浑水。自己以死拒婚，之后凌烨要逃出高家尚且不易，若还带上这么一个孩子，要逃离就更难了。
　　“姐姐，我想得很清楚了，绝不后悔。”少年跪到在青夜脚边，像幼童那样撒起娇来：“姐姐，我出生至今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所有人都叫我‘小乞丐’、‘小畜生’、‘小叫花子’、‘小杂种’……你能给我取个名字吗？”
　　“啊？取名？”青夜头疼不已，之前凌烨问她打算为射日弓灵取什么名字，她到现在都没想好。“你自己可有喜欢的字？”
　　“没有，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少年眼神真挚，仿佛就算青夜要取名“阿猫阿狗”也能欣然接受的样子。
　　如此一来，青夜更感压力。刚好窗外照进一缕阳光，斜斜打在桌子上，连空气中飞扬的尘埃也分外清晰。“我在天朗气清的日子遇见你，日后你长大就是丰神俊朗的男子，就叫朗好不好？”
　　“好，那我能用姐姐的姓吗？”
　　青夜有些欷歔：“一入高家为奴，便没有自己的姓氏了。哥哥提过，我们原本是姓童的，若你喜欢，那也可叫童朗。哥哥叫凌烨，也有很多不明就里的人以为他姓凌，让他不得不跟别人解释一番。”
　　“童朗……好，我终于有名字了，谢谢姐姐！”童朗高兴地抱着青夜又叫又跳的，一点都看不出他就是早上被人殴打仍一声不吭的小乞丐。
　　青夜突然意识到，自己给他取了名字就等同默认了他是自己的弟弟，那他肯定是要跟自己去高家的了。“你！你竟然算计我！”
　　“姐姐，你说什么呢？”童朗一脸无辜地看着青夜：“活了十二年，我终于有名字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木已成舟，青夜也于心不忍，只能就这样了。但愿他一辈子都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吧！
　　夕阳西下，凌烨仍未出现。青夜愈发焦躁，担心他是否出了什么事，童朗也跟在她身边不时安抚着。
　　璞瑛内心的不安愈发强烈，她对青夜道：“现下天色已晚，我已向天巧宫的老朋友发信看能不能问到情况。无论发生什么事，若凌烨明早还不出现，我亲自带你回高家。”
　　青夜点头，现下也只能如此了。在璞瑛和童朗的陪伴下，青夜不安地渡过了这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