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梦》天山小白兔

222、长亭路——圆满

　　事情解决，宴会也就结束了。玄墨离和玄靖轩循例要先恭送太王太后、太后和乾王，随后才能离开。
　　当太后想去搀扶太王太后时，却被婉拒了。“太后，你不必送哀家了，还是回去看看长乐那丫头吧！若她仍不知进退，执意任性妄为，那哀家便要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分寸。”
　　“是，儿臣知道了。”
　　“陛下，你也回去吧！”打发走太后和乾王，太王太后转身问道：“不知忠睿侯是否能陪哀家这个老婆子逛逛园子说说话？”
　　玄墨离拜道：“难得太王太后不介意臣这个糟老头子，臣当然奉陪。”
　　眼见太王太后和玄墨离自顾说这着话往御花园走去，玄靖轩别无选择地跟在他们后头。
　　“哈哈，如此说话当真有趣，但就不像冷漠公子了。”
　　“从前臣过于沉默寡言，臣的发妻觉得臣无趣，所以臣要学着说话风趣些。”
　　“有你这样的丈夫，你的发妻也真是幸福。”
　　“太王太后谬赞了。”
　　太王太后突然停下脚步，认真问道：“青夜到底是回魂，还是她当年根本就没有死？”
　　玄靖轩吓了一跳，疑惑太王太后为何突然会问及此事。她是如何知道娘亲，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再看玄墨离一脸坦然，玄靖轩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回太王太后，青夜确实死过一次，后来童朗通过新月教把她的魂魄招回来的。”
　　“这就是后来她活不长久的原因？”
　　“是。”
　　“骠骑将军真的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臣不敢欺瞒，她的孩子就是臣的孩子。”
　　太王太后笑了笑，看似十分感慨，在附近的亭子中坐下了。“曾几何时，青夜也是哀家在这深宫中的精神支柱。哀家偷偷拜她，希望能得到先王的宠爱，她也没有让哀家失望。当哀家在这后宫处于不败之地时，却悲哀地发现在这个天底下人最多的地方竟如此孤独。虽然素未谋面，但哀家就像认识了青夜很久一样，哀家所有的苦闷、委屈、愤恨、悲苦都只能向她诉说。她从来都不会对哀家说一句安慰的话，却也不会向任何人泄露哀家的心事和秘密，她是哀家在这里唯一信任之人。”
　　“难怪太王太后愿意施以援手，原来您与青夜还有如此的因缘。”
　　“青夜原本只是一个传说，是你和宁子昭成全了她。当传说中的人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哀家却近乡情怯，不大敢上前跟她说话了。她倒是天生热情，既圆了哀家一个心愿，也让哀家实实在在感受到青夜的力量。”
　　母亲生前从未入宫觐见，太王太后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母亲的？玄靖轩努力回想，终于记起六岁那年，白梦瑶在宁家带孩子带腻了，扬言要给自己放一天假，把尚未满一周岁的宁世馨留给宁子昭照顾，留书后跑到了玄家。适逢玄墨离要代表玄家到宫里述职，就把他们母子一起带到王城游玩了。玄靖轩记得，白梦瑶就像一匹脱缰野马，拖着自己几乎把王城每个角落都逛遍了，至于太王太后……应该是在逛脂粉铺时遇到的。白梦瑶见那名雍贵夫人似乎在犹豫买哪一种胭脂便主动上前搭讪，按夫人的肤色选了最合适的一种，又说她的肤质很好，不上妆会更好看。那位夫人当时说话不多，只是十分有礼地接受了白梦瑶的意见并客气道谢。事后玄靖轩问白梦瑶为何会多管闲事，白梦瑶耸耸肩道大概是看那夫人合眼缘吧。
　　“时间过得真快。”玄墨离也感叹道。
　　“是啊，转眼孩子们就长这么大了。”太王太后眯着眼看了玄靖轩一会才叹道：“长乐这孩子乖巧懂事，满朝文武的公子哀家都看过了，也只有许配给骠骑将军才不算下嫁。若哀家的孙女和青夜的孩子能在一起，哀家也是欢喜的。可惜陛下异想天开，触犯了朝廷与尔等世家的原则，却要让长乐来承担恶果。说句大实话，要真能完全收服你们这些世家，先王们早就做了，还轮到他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忠睿侯啊，哀家教孙无方，只能请玄家多多担待了。”
　　“太王太后言重了，臣想陛下应已吸取教训，不会重蹈覆辙的。年轻人总要给予历练的机会，臣相信陛下日后定会越来越成熟的。”
　　听着他们闲聊，玄靖轩的思绪又飘到了长乐公主身上。不知此时她是否伤心难过，太后是否劝住了她，陛下是否已经开始为她物色新的驸马人选了呢？

　　一阵喧闹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玄靖轩心想何人会在王宫中放肆，却见长乐公主一身素衣，披头散发往他这边跑来，而跟在她身后的是气喘吁吁的太后和一众宫女太监。长乐公主远远就看到了玄靖轩，微微一愣，随即坚定地朝他跑去。
　　太王太后和玄墨离的谈话也被喧闹声中止，太王太后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长乐公主在玄靖轩面前停住了，哭得红肿的双眼定定地看着他。玄靖轩莫名心疼，但事已至此，想来已经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微臣见过公主。”
　　见他如此，长乐公主心里更加难过了。她缓步走到太王太后面前跪下：“孙儿惊扰祖母，请祖母责罚。”
　　“娉婷，你怎么这样出来了？责罚就免了，眼下日头猛，你精神不好，该回宫歇着才是。”太王太后示意宫女将长乐公主带回去，长乐公主却不肯起身。
　　“祖母，孙女有一事相求，请祖母成全。”
　　“说说看。”
　　“孙女想出宫修行，终生不嫁，请祖母允准。”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瞪大了眼睛。玄靖轩心里愧疚，他一直都在考虑自己，从未想过长乐公主的感受。
　　“太王太后恕罪！”太后忙上前拜道：“儿臣无能，让娉婷失态于人前。太王太后息怒，儿臣这就带她回去。”
　　宫女嬷嬷们赶紧去搀扶长乐公主，她却执意不肯起身。“请祖母允准。”
　　太王太后示意其他人退下。“娉婷，看来祖母昨日跟你说的，你还是没有明白。就算你贵为公主也不可能事事顺着你心意的，你再怎么任性都没有用。你如此行径，是要威胁哀家吗？”
　　“娉婷不敢。娉婷只是觉得诸事烦扰，想寻一处安静之地了此余生而已，请祖母成全。”
　　“安静之地？哼，若心静不下来，这天底下根本就不可能寻到这样的地方。方才哀家还在忠睿侯面前说你懂事，看来是哀家高估你了。”
　　玄墨离忙拜道：“太王太后有要事处理，臣就先告退了。”
　　太王太后颔首：“嗯，去吧。忠睿侯，哀家和你都要保重身子，下次还要再见面的。”
　　“谢太王太后关怀，臣告退。”玄墨离说完便带着心不在焉的玄靖轩往御花园外走去。走了一段距离，见他仍不时回头张望，玄墨离不禁好笑，面上却又装作淡然无事地问道：“怎的，舍不得了？”
　　玄靖轩猛然警醒：“没有，只是觉得公主有些可怜。”
　　“那你后悔吗？”
　　“不会，怜悯归怜悯，正事归正事。不管重来多少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
　　“是啊，如果她不是公主就好了。”
　　“从前听娘亲说过，很多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在关键时候往往也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但可以选择在何时何地结束自己的一生。公主金枝玉叶，怕是一下子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我只是担心……”
　　“担心她会想不开？”玄墨离微微一笑：“你娘亲说得不错，那确实是到了走投无路时的无奈之举。但公主不是，她身份高贵，想要当驸马的人比比皆是，不会因为没了你就活不下去的。她感情受挫，悲伤是一定的，但也会随着日子慢慢淡去，或许有一日根本连你是谁也记不起来了。”
　　听父亲说完，玄靖轩心里有些莫名不快，但他努力使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件事算是圆满结束，自己就不要庸人自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