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梦》天山小白兔

204、忆仙姿——道别

　　当宁子昭看到一脸哀戚的白夜现身议事所后脸色大变，立即丢下一切事务，疾奔回到品竹轩。宁世馨也意识到事情不妙，忙三言两语打发了议事所的其他人，并差人告知宁瑾渊等人，这才跟着回到了品竹轩。
　　宁子昭看到安躺的白梦瑶，她安详的容颜让人觉得她只是睡着了，并未见有多痛苦。他蹑手蹑脚上前，轻轻触碰她余温尚存的脸，仍心怀侥幸去探她的脉搏，结果自然是失望的。宁世馨随后赶回，跪到在泣不成声的宁子昭身旁，握着母亲的手哀泣不止。
　　宁家诸人接踵而至，自是叹息不已。白梦瑶嫁到宁家十六载，为这个古板守旧的大家族注入了生气，也带来了一些后世的知识和新思想，对那些原本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们而言恍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宁瑾渊等长辈们喜欢她带来的热闹，上至宁子言一家，下至门生和家仆们都十分敬重她，甚至外头青松镇上的孩子们也会期盼家主夫人多些过去给他们讲故事。白梦瑶正值中年，此去过于突兀，事前毫无征兆，于整个宁家而言都是十分震惊和悲伤的。
　　子夜传信，傍晚时分玄墨离父子匆匆赶来见白梦瑶最后一面。看到母亲毫无生气地躺在眼前，玄靖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上前握住她的手哀哀地唤着她。玄墨离站在三步开外，一脸沉痛地看着白梦瑶，不敢相信她再一次离他而去。
　　几乎同时赶到的还有童朗。当他看到一脸哀痛的凛夜现身眼前便知道出事了，立即赶往宁家。白夜随后也通知了白逸辰，只是当时白家有要事无法及时赶来，只好先遣了青黛到宁家慰问，入夜了才带着白承晖到来见白梦瑶最后一面。
　　在宁瑾渊的授意下，宁子言暂时代理宁家事务，林采薇负责置办丧礼事宜，宁世良和宁世平从旁辅助。凝晖堂、淳化斋和天音阁停课至发丧后，门生仍可进出藏书阁和静修室；青松镇外的学堂停课半月，暂缓一切对外事务。
　　宁子昭和玄墨离亲自为白梦瑶梳洗，换上敛服，一直守在她身旁。圣贤堂已被安置为灵堂，玄靖轩和宁世馨披麻戴孝跪在白梦瑶灵前哭丧守灵。童朗在见过白梦瑶最后一面之后一言不发，坐在灵堂一角陪着两个孩子烧纸。
　　宁世馨想着白日里的跟白梦瑶最后相处的情形，忍不住哭出来。“要知道会这样，我刚才一定好好守着娘亲，哪里都不去。”
　　玄靖轩安慰道：“馨儿，娘亲就是不想见到你这样才特意遣开你。子夜说娘亲是睡着走的，并不痛苦，我们应该替娘亲高兴才是。”
　　童朗也摸着她的头道：“时间到了就要走，难道你守着姐姐就不会走了吗？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至少我可以陪她到最后，不让娘亲孤零零地走。”
　　“她怎会是孤零零呢？白夜，凛夜和子夜都陪着她。再说了，只要姐姐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她大概也是放不下你们，所以才选择一个人默默离开。”
　　“是啊，小舅舅说得对。馨儿，娘亲最后对你说什么了？”
　　“娘亲说，自己决定对的事就要坚持到底，不要轻易放弃，她会永远支持我的。”
　　玄靖轩替宁世馨拭去脸颊的泪痕。“娘亲支持馨儿的愿望，我也会帮着馨儿的。馨儿自己也要努力，不然我也是有心无力的。”
　　“嗯，馨儿会努力的。”
　　“我也会支持馨儿的，别担心。”童朗喃喃说着，像是对宁世馨的保证，也像是对白梦瑶的承诺。
　　次日清晨，玄墨羽一家赶到宁家。因玄家事务和军务繁重，玄墨羽安慰了宁子昭和玄墨离几句，祭拜过后就和两个儿子回去了，留下宁子霏和十五岁的小女儿玄翊雯帮着料理后事。白逸辰一家也随后来到，白逸辰在灵堂逗留了一会，安慰了玄靖轩和宁世馨几句，又安抚了童朗，因着家务不得不带着白承晖赶回白家处理，也留下了秦若溪和白承欢陪着两个孩子。
　　按照白梦瑶生前的要求，死后火化尸身，仅以遗物分别与宁子昭和玄墨离合葬。
　　“我在千年后吃下那么多防腐剂，万一尸身不腐那得有多可怕，不仅臭气熏天，也会影响家宅风水和后代运势，所以烧了吧，不必顾虑。你看当年青夜被阴火烧了个一干二净，最后不也能重新投胎，不碍事的。至于骨灰嘛，撒在水里就好，不必留着。此身回归天地，与自然融为一体，这不正是修道者最好的归属吗？我给你们每个人都留有遗物和最好的回忆，就不要留着骨灰这种吓人的东西了，正常一点来怀念我不好吗？不过祭拜我的时候记得多烧点纸钱，在冥府真的很好用，兴许我又能投个好胎呢？”
　　白梦瑶去后的第三日，众人将她入殓，抬到青松镇外宁家祖坟边上的河畔。发丧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宁家出发，玄靖轩和宁世馨在前头担幡买水，扶灵人由白逸辰、童朗、宁子言、玄翊霆、玄翊霖、白承晖、宁世良和宁世平担任，宁子昭和玄墨离紧随香樟棺木，后头是林采薇、宁子霏、秦若溪、玄翊雯、白承欢，一众宁家平辈族人和一些仙门家族的家主首领，接着是抬着大量陪葬品的家仆，最后是送丧的门生，还有青松镇或附近闻讯而来的的百姓们。
　　因宁子昭沉溺伤痛不能自拔，宁世馨便代父发言，感谢所有人对母亲的心意，也宣布了母亲的遗愿。在一片熊熊火光中，众人送走了这位家主夫人，家仆们也在旁边焚烧路引和大量的纸钱。随后由宁子昭父女和玄墨离父子小心翼翼地把骨灰投入河中，并将白梦瑶生前用过的被褥、软枕、衣物和首饰装入空棺，作为衣冠冢抬进了属于她和宁子昭的墓室中。
　　丧礼过后，众人回到品竹轩，宁子昭按白梦瑶遗愿把一些物品赠予亲朋好友们作为纪念。小辈们从小就跟白梦瑶玩在一起，有时有心事也会向这个大姐姐一样的长辈倾诉。白梦瑶从不会向他人泄露他们的秘密，还会给予适当的指引和建议，加之她思想开明，行事有趣，这群小辈都愿意把她当成同辈玩闹。失去这么一位亲密的长辈，孩子们心情都很低落。
　　这日，宁家早早就准备好酒席，吃过解秽酒，诸人纷纷告辞。玄靖轩和宁世馨代表父亲将客人送出山门，再次感谢亲朋好友们来送别母亲。
　　“馨儿，别累着自己了，你还要照顾大舅舅的。靖轩，我们先回去了，玄家的事务我们会先处理的，你和二叔不必担心。”玄翊霆摸摸宁世馨的头，又拍了拍玄靖轩的后背，然后便带着母亲和弟妹回玄家去了。
　　“靖轩，馨儿，事情办完了，你们也不要太伤心，保重身体。”白逸辰循例说了些安慰的话，也带着妻儿返回白家了。
　　送走了客人，兄妹俩正要转身返回圣贤堂，只见童朗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小舅舅。”
　　童朗上前摸了摸他们的头，看着宁家的山门道：“因为姐姐，我才愿踏足此地。如今姐姐已去，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们这些世家打交道了。”
　　“小舅舅。”宁世馨抱着他，语带哽咽：“娘亲走了，难道你也不理我们了吗？”
　　童朗勉强笑道：“老实说，我一直都很讨厌你爹，也对世家大族们没有好感，看在姐姐份上才跟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也是忍够了。你们放心，你们是姐姐的孩子，小舅舅一定会看顾你们的，有事记得来陶溪镇找我。”
　　玄靖轩沉声道：“我们知道了。小舅舅，你也要保重，有空我们会去陶溪镇探望你的。”
　　童朗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宁家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