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梦》天山小白兔

195、吴山青——无道

　　多年的苦练和费尽心思的铺排没有白费，这一次仙门盛会不仅使高家一雪前耻，为高长风赢尽脸面，更使得凌烨和青夜兄妹的名字深深地烙印在现场每个人的心中。青夜神乎其技的射术，凌烨与玄墨羽不相伯仲的剑术，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为仙门诸人津津乐道。
　　对于凌烨兄妹而言，虚名不代表着什么，无论受人多少赞赏，他们仍然是地位低下的高家家仆。这一次他们最大的收获是让其他家族的公子们记住了他们的名字，接下来就要开始谋划下一步了。
　　因着高家规矩，只有二级以上家仆才能参加仙门盛会，所以高卓在出发前上书请求晋升凌烨兄妹为二级家仆。高长风知道他们的本事，也想要挽回脸面，故而马上就准了高卓的请求，让凌烨兄妹以二级家仆的身份进行比试。如今兄妹俩凯旋而归，按例论功行赏，高长风那股得意劲尚未过去，一挥手就将他们晋升为一级家仆，还吩咐他们留用射日弓和灵剑，不必归还天巧宫了。
　　一战名扬天下，两年内连升三级，得到家主极大的赏识和嘉奖，兄妹俩风光无限，风头一时无两。凌烨告诫青夜一定不能被这些虚假的恭维冲昏头脑，时刻谨记自己还是高家人手中一只随时都会被捏死的小鼠。青夜深知高家的种种污秽，便也依兄长所言，谦和地过着日子。
　　这时，凌烨刚满十八岁，青夜十五岁。
　　连带受益的还有高卓。他手下的两名得力干将一下子成为家主赞赏有加的一级家仆，使得他的势力迅速扩张。高卓明白自己已经充分拥有争夺家主继承人的本钱了，他的野心也空前膨胀，几乎是明目张胆地与少主派系对着干了。这样一来也让高卓在诸高家子弟中的声望渐高，其他派系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一些自知无缘家主之位的高家子弟甚至投向他的阵营，以求日后能博得一个长老之位，就算是五大头领也不错。
　　凌烨虽然立了功，但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一如既往地向高长风汇报高卓的言行。高长风十分满意他的忠诚和谦卑的工作态度，借着论功行赏的由头赐给他们兄妹一些金银珠宝，并在公开场合的对话中有意无意暗示给凌烨，希望他打消离开高家的念头。
　　凌烨表面受宠若惊地应下，心中冷哼，他果然没有打算放他们兄妹离去。从前是想在自己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暗下杀手，如今自己有价值了，他就想劝自己留下，暗地里继续为他做那些腌臜事。这不禁让凌烨想到了先前发生的一件事。
　　在仙门盛会之前，有一次巡防至移星宫，青夜去上西间，凌烨在外头等她时无意中遇到了当年童家村的小峰。他长得太像他爹了，凌烨一眼就认出了他。
　　彼时小峰正在移星宫做洒扫，身子骨瘦如柴，脸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见凌烨挡住了他的路便不耐烦道：“没看见我在打扫吗，让开！”
　　凌烨没有移动，直直地看着他：“小峰。”
　　小峰诧异抬头，眼神变得防备起来：“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是凌烨，你还记得吗？”
　　“凌烨……”小峰像是想起来了，却又冷冷道：“那又如何？哼，你都混到巡防队了，我却只是个洒扫的，什么都帮不了你，就这样吧！”
　　“小峰，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来高家的时候你还挺壮实的。”
　　“很奇怪吗？在高家当家仆，这样的生活才是正常的。你以为人人都有你和青夜的好运气，能得到高主事的青睐，不受欺负，处处优待吗？”
　　“就算高主事有照顾我们，我们也还是要工作的。我在家仆膳房洗了几年碗盘，每天都要洗四大木盆的碗盘，有时手酸得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与我何干？”小峰冷淡地打断了他：“不好意思，我还有很多工作，没时间跟你叙旧，也没兴趣知道你们的事。在这里的人都要凭真本事上位，人人各安天命，谁也管不了谁，所以我也不会寄希望于别人。我自己没本事，只能干些粗活，你想嘲笑奚落我就随便，反正我也习惯了。”
　　恰好青夜从西间出来，喊着凌烨要走了。小峰低头继续扫地，不再搭理凌烨。凌烨觉得有必要再私下跟小峰聊一聊当年的事情，便对他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真的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说……我有差事在身，先走了。你每日都在这里洒扫吗？我有空再来找你。”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不必了。”小峰冷漠地回了句，转过身到另一边去扫地了。
　　凌烨想他来高家后受了很多苦，如今不想再提过去的伤心事也在所难免，加之自己精神饱满、身强力壮，对比他如今的颓态实在也是让人唏嘘。眼下要巡防，之后那些天还要加强练习，大概要等到仙门盛会后才能好好跟他谈一谈了吧！
　　但凌烨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小峰了。
　　仙门盛会归来后，凌烨打听到小峰次日上午会在移星宫当值，于是趁休息的时间想要约他喝酒聊天。哪知才走到移星宫前的楼梯，只见高管事正指挥着一群家仆搬运倒卧在地的一堆尸体，又吩咐另一群家仆赶紧提水来冲洗染满血迹的楼梯。凌烨暗道不妙，扫视几眼手推车上的尸体，很快便认出了身体冰凉的小峰。
　　高管事眼尖，见到凌烨来了便上前笑道：“这不是凌烨吗？怎么，来见家主吗？稍等，马上就好了。”虽说凌烨只是个家仆，地位不及自己高，又是对手高卓的人，可眼下他是家主跟前的大红人，为高家立下大功，高管事也是不敢怠慢的。
　　凌烨忙行礼：“见过高管事。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还不是少主那小祖宗，挨了家主的教训，这不就拿外边的家仆出气嘛！你可要避着点，千万别遇上了，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事呢！”
　　“谢高管事关怀，凌烨定会小心的。我等会还有差事，还是办完了一并来禀报家主吧！”
　　“好好，那你先走吧，我赶紧的把这里清理好。”高管事送走了凌烨，又对手下的家仆喝道：“别磨磨蹭蹭的，还不麻利点！”
　　看着运送尸体的车队往轮回洞而去，凌烨默默跟在后面，想要送一送这位儿时玩伴。只差那么一点，如果自己早些过去，小峰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了呢？根据他的调查，小安在来到高家的三年后病死，小胖在两年前被打死，如今小峰也死了，童家村的人就真的只剩下自己和青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