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梦》天山小白兔

105、游戏规则

　　白梦瑶刚跨进朝阳殿，玄翊霆便跑上前：“白姐姐，你可来了！看你这么久不来，二叔和大舅舅都以为你迷路了要去找你，后来还是爹爹去找了。你没遇到爹爹吗？”
　　“是啊，我迷路了，幸好有你爹爹指路我才找到这里。”
　　“那爹爹和娘亲呢？”
　　“唔，他们正在过来了。翊霆，有什么好吃的啊？”
　　“有好多好多呢！”玄翊霆拉着白梦瑶往殿中走，玄墨离和宁子昭见她来了才安心些许。
　　白梦瑶自是没有忘记礼节，先是向高台上的玄耀天和云芷芙行礼。“拜见玄家主、玄夫人。多年不见，不知身体可还安康？”
　　“一切都好，你起来吧！”云芷芙抱着玄翊霖和颜悦色说着，示意她入座。方才见到小儿子面带喜色，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如此高兴了，身为母亲也自然是欣喜的。
　　“谢夫人。”白梦瑶还了一礼，却不急着入席，再次拜道：“玄家主，听闻我弟弟童朗之前制造了不少麻烦，似乎还坏了仙门百家的规矩，我代他向您致歉。”
　　玄耀天眯着眼看了白梦瑶一会，并未说话。
　　“父亲？”玄墨离疑惑地望向玄耀天。
　　玄耀天走下高台，仔细打量了白梦瑶一圈，回到她面前才道：“跟我记忆中青夜的样子一样，无论是童朗造出来的，或是来自千年之后，这都太不寻常了。你知道我最反感童朗的是什么吗？”
　　白梦瑶波澜不惊答道：“大抵是他常与鬼怪接触，用的都是与仙门百家背道而驰的邪术，天赋异禀却自命不凡，不会圆滑处世，不服管教吧！”
　　“呵，你竟然都知道。”
　　宁子昭不由得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他一切所为皆是为了我，我自问对这个弟弟还是很了解的。虽然他和新月教在仙门百家看来劣迹斑斑，可他从未做过一件伤人性命之事，我想这应该也是玄家主没有扫清新月教的原因。”
　　“你误会了。我之所以容忍至今，一来是朝廷有令不得不从，二来是因为阿离相求。”玄耀天的视线迅速掠过宁子昭与玄墨离，又回到白梦瑶身上。“阿离自你去后一直怏怏不乐，我这个做父亲的看在眼里也是难受，不得已为了儿子做了一件违心事。”
　　“父亲，孩儿有愧。”玄墨离忙起身走到白梦瑶身边，对玄耀天拜道：“但这件事与梦瑶无关，还请父亲不要责难她。”
　　“你看，我还没入正题呢，他就迫不及待要帮你说话了。”玄耀天笑着摇摇头，叹道：“我不管你是如何回来的，总之目的已经达到，你可以让童朗收手了。”
　　“恕难从命。”白梦瑶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朝阳殿中，不仅玄耀天，就连玄墨离和宁子昭也出乎意料之外。玄墨羽夫妇刚好进殿，不知前因却也感受到殿中紧张的气氛。
　　“梦瑶。”玄墨离怕她与父亲争执起来不好收场，忙出言阻止。
　　白梦瑶看着他微微一笑，“墨离，既然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玄家主，您意下如何？”
　　玄耀天听得“自家人”稍稍皱眉，仿佛又想到什么，于是点头首肯了。
　　“墨离，你觉得我还是从前的青夜吗？”
　　“在我心中，始终如一。”
　　“那你清楚青夜的为人吗？你对她的了解有多少？”
　　“青夜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善良友爱，聪慧机敏。若非受困于高家，她定能有一番作为。”
　　“是啊，青夜让你看到的只是她在高家如何委曲求全的那部分，她的野心和不甘，你都没有看得到。”
　　“梦瑶？”
　　“青夜身怀绝技，却因高家所困，才能无法很好地施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被迫在主子面前收敛锋芒，自然是不甘心。”
　　“都已经过去了，梦瑶。”玄墨离搭上她的肩膀，示意她适可而止。
　　“不，墨离，你还没明白。”白梦瑶轻轻放下他的手，继续说道：“如果说身怀绝技、野心勃勃的青夜是猛兽，那高家就是关押猛兽的牢笼。如今猛兽出笼，要在笼外生存下去就必须杀出一条血路。至于这只猛兽能活多久，完全取决于自身的能耐。若真有本事，自能登上巅峰，称王称霸；若没有真本事，自会被其他猛兽撕碎，就此结束。玄家主，这就是生存之道，是世间人人都要遵守的游戏规则，您同意我的说法吗？”
　　玄墨离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陷入深思。
　　宁子昭眼神愈发深邃，紧握的双拳放在膝上，尽力遏制自己不要冲动。
　　玄墨羽似笑非笑听完，眼中透出一抹精光，对白梦瑶所言深以为然。
　　玄翊霆虽听不大懂大人们的对话，可也能感受到肃穆的氛围，悄然回到宁子霏身旁小声问道：“娘亲，白姐姐所言何意？为什么翊霆一句也听不明白？”
　　宁子霏忙示意他安静，低声道：“大人们在说话，小孩子不要随便插嘴。等下回去你问爹爹好了。”
　　玄耀天静默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放任童朗这只猛兽在外头厮杀，不闻不问？”
　　“当初我收留阿朗的时候，他对术法武功一窍不通，甚至连字都认不全。可他靠自学到如今成就，可谓是难得一遇的天才。他凭自己的能力创建起新月教，还把新月教扩展到如此规模，更是潜力无限。我不敢拿他与仙门百家创始家主们相较，也不否认他使用了一些欺诈手段去吸引信徒，但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并未曾以邪术做过祸害苍生之事。玄家主，对于一些身陷绝境的人而言，善意的谎言无异于一剂良药，给予他们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事实上，很多人就算知道被骗也不会戳破，反而更加沉迷，因为他们迫切需要一个信仰来维护自己千疮百孔的人生，这就是真实的人性。既然这只猛兽已经拥有自己的一片领地，同样立场的我自然不能强迫他放弃自己的领地，相反的，我还会与他一同守护这片领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本事的人说话才够响亮，正如玄家一直是仙门百家的领头羊，我若没有十足把握怎敢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自认是胜负欲极强的人，所以不得不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若任何人想要摧毁新月教，我和阿朗也会拿出看家本事对抗到底。”
　　“梦瑶！”玄墨离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睿智如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说话很难听是吗？对的，真话通常都是比较刺耳。我想你对青夜美好的一面执念太深，大概不能接受她最真实的样子吧！”白梦瑶拍了拍玄墨离的肩膀：“我早已告诉你，我不是青夜。我是白家的小姐，也是家主继承人。我有足够的资本与你们并肩而立，参与你们竞逐权力和地位的游戏，不再是那个只能伺立一旁看着你们在游戏中搏杀的家仆了。”
　　玄墨离默然地看着白梦瑶，心底生出一股不可言喻的陌生感。他有些迷惑，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从前那个孤立无援的弱势女子，还是如今锐不可挡的白家小姐。
　　宁子霏没料到白梦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怕是会惹怒家翁，连忙望向兄长。宁子昭先是有些迷惑，眼神很快便清明起来，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宁子霏再看丈夫，玄墨羽略带赞赏的目光与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她稍微放心，看来玄耀天并未因白梦瑶的话而生气。
　　“哈哈哈……说得好！”果不其然，玄耀天大笑后由衷感叹：“为保护自己的领地豁出性命，以真本领相争，这才是家主该有的魄力和气度。原先听说你要接任白家家主，我还担心你胜任不了，看来是我老头子多事了。”
　　“玄家主关怀备至，是白家与梦瑶的荣幸。”白梦瑶恭敬地目送玄耀天回到高台上，又轻声对玄墨离道：“关心则乱，墨离你心乱了，所以没办法好好思考。既是朝廷之命，新月教已成定局，玄家主自不会对新月教做什么，只想考验我的能耐而已。”
　　玄墨离惭愧地低头：“是我冲动了。”
　　“墨离，抱歉。”
　　“为何？”
　　“我已经不是你心中的青夜了。”
　　玄墨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应答，径直回到了坐席。白梦瑶也入了席，与众人有说有笑地用完了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