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辛德瑞拉 ...
-
【第十章】
柯温哲真是为了秦听的学习操碎了心。
秦听闻言微怔了片刻，一颗心像是浸在碳酸饮料里的曼妥思，咕嘟咕嘟的气泡源源不断地冒出。秦听侧过头去，对着柯温哲弯着眼睛笑，“柯老师，我真喜欢你。”
她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卷翘的睫毛点缀眼周，下眼眶下弯起小小的卧蚕。柯温哲说不上来那是什么眼型，只觉得她这样笑着盯人看，眼睛湿漉漉地很像他家里的可可——虽然秦听本人怕可可。
柯温哲不理她，手指在她试卷上轻敲，“抓紧写，我不想抄太多。”
“得令！”秦听乖乖点头，低头认真写卷子。
秦听写卷子的时候还是很专注的，期间除了薅柯温哲的橡皮和尺子都没抬过头，前座徐景澄转过头来要和秦听聊天，看见她低头奋笔疾书的模样惊讶了一下，又扭回头去了。
一直到柯温哲在旁边收拾东西，拿起几本竞赛辅导书要走。
秦听抬头，脸上不知道怎么搞的，被她自己弄上了几条水笔划痕，像极了花了脸的小猫。她问柯温哲：“你要出去吗？”
“嗯。”
秦听又四处张望了一下，宁荔荔也抱着几本竞赛辅导书站在教室前门，看起来是在等柯温哲。
花了脸的小猫皱眉委屈，“柯老师，你是要和宁荔荔私奔了吗？”
“……”
柯温哲两根手指略屈，轻轻敲了下秦听的脑门，“满脑子都是什么，低头写你的卷子。”
“你们都有定情信物了。”秦听指了指柯温哲拿着的几本竞赛辅导书。
柯温哲垂眼看她，“给你要不要？”
秦听果断摇头，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摇头的频率好快，右侧脸颊上的水笔痕都能转成一个小小的圆锥体。柯温哲看得好笑，他告诉秦听：“是去竞赛辅导集训，我们班除了我和荔荔，还有盛承业、付俊豪、贺颖他们。”
秦听乖乖“哦”了声，又很认真地嘱咐柯温哲：“那你早去早回。”
“嗯。”
柯温哲点头，“我会早点回来给你抄卷子的。”
秦听“嘿嘿”笑了声，眼眸弯弯像是得了奖励的小狗，“柯老师你真好。”
-
有了柯温哲的许诺，秦听卷子写得都起劲不少。于是到去训练前，她半蒙半猜半写地补完了半张物理卷子和半张化学卷子。
那就还剩下两张半试卷和一本作业本。
去训练前，秦听随手翻了翻柯温哲的作业本和试卷。
米白纸张上，他的字遒劲漂亮，解题思路干净清晰，字里行间都彰显着柯温哲这个人，是怎么样的优秀。
秦听又看了眼手边自己的卷子，轻轻叹了口气。她把水笔的笔盖合上，想着要不今晚跟教练说一声，早点结束训练回来抄卷子。
毕竟柯温哲的时间，不该是拿来替她做抄作业这种无意义的事。
但到了篮球馆，教练一听她的话，脸拉得比尼斯湖水怪的脖子还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训诫秦听：
“你跟我说你要提早回去抄试卷？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啊？”
教练从球队经理手里抽过她们比赛和训练数据的记录本，将上面记录的数字指给秦听看，磨出老茧的手指在本子上按得大力。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水平吗，你知道我们跟其他篮球队差多少吗？离篮球锦标赛没几天了，别的球队都在拼命训练丝毫不懈怠，你们一个个地倒好，不来的不来，忙着抄作业的抄作业。这场比赛对你真的就那么可有可无吗？”
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声响大得在秦听耳边炸开。
教练明显看起来心情不好，而秦听碰巧撞在了他的枪口上，成了他郁结情绪的一个宣泄口。
可是谁又没有情绪。
秦听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更知道自己跟优秀的篮球运动员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她就是太知道了，所以才彷徨犹豫，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抉择。
“教练你别这么说听听了，你知道听听她妈妈一直想让她退出篮球队，她压力已经很大了。”于霁闻声过来劝。
教练深呼吸了一口气，脾气似乎下去一点，又看了一眼秦听，“你今晚留下来加训，不然就走人好了。”
语气重得像是在逼秦听做抉择。
脑内有根神经很重地滞了一下，突突地让她有落泪的冲动。秦听抿了抿唇，将那点泪意憋下，长睫半敛，她点点头说：“知道了教练。”
-
枯燥的体能训练、传球训练、投篮训练，汗水没有尽头地淌。篮球馆内人渐空，队员和教练都离开，只留手中篮球击地的声响。
空荡又落寞，篮球馆的灯光却昼亮刺眼。
秦听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眯眼抬头看钟，才发现已经不早了。
再不离开，宿舍楼就该熄灯了。她还得回去抄卷子。
秦听抱着篮球有些脱力地坐在地上，夜晚的寒意从地面侵入，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后，拖着一副疲惫的身子往教室赶。
却没想到这个点了，教室竟然还亮着一盏灯。
秦听有些疑惑地走进教室，入目所及的是一个清瘦的脊背。
教室只有他一人在，万籁俱静里，水笔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格外清晰，一声声像在抚慰谁不安又脆弱的心脏。
秦听牙齿咬住下唇，传来的一点痛意让她从疲惫倦怠的状态里些微脱离。她朝那人的方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露出一个笑。
她努力笑道：“柯老师，你是在等我回来吗？”
柯温哲攥着笔的手略顿，而后继续在卷子上移动，写下一个又一个洒脱漂亮的字。他没抬头，不紧不慢地答她的话，“说了替你抄作业的。”
一张卷子翻过放在一旁，柯温哲再拿出一本作业本，补充道：“快写完了，还有你的生物作业本。”
秦听闻言愣了愣，柯温哲既然不抬头，那么假笑也就没必要。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去摩挲桌上柯温哲抄完的卷子，笔迹的温度好像还在上面。有个地方约莫由于水笔出水不顺，秦听指尖蹭上一点墨。
对应的方程式糊掉了，秦听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方程式，也看不懂。
旁边柯温哲不知道她的动作，仍在替她抄作业。他的侧脸清秀俊逸，轮廓线清晰流畅，安安静静替她抄卷子的模样，像是从谁的梦中而来。
墙上时钟的分针转过“12”，如果再过两个小时，灰姑娘会不慎掉落水晶鞋，提着裙摆匆匆离开宴会，回到无人在意的家中继续做灰头土脸的辛德瑞拉。
不过他们是在学校，这里没有舞会也没有公主，只有十点十五的熄灯门禁。
秦听抿了抿唇，提醒柯温哲：“柯老师，快熄灯了。”
“嗯。”
柯温哲应了她一声，但手指的动作未停，只回答道，“你先回寝吧，我会帮你抄完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来抄，你别回去迟了。”
柯温哲的声线缓和：“没事的。”
他还说：“答应你了的。”
教室好安静，只有他们两个在，也只有他们所在的位置亮了一盏灯。白炽灯的光落下，肉眼看不见的光子垒成厚厚的重量，让秦听的眼睛难以承受。
她觉得眼睛发涩，讷讷地开口：“对不起。”
“啊？”
柯温哲终于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向秦听，“怎么莫名其妙地道歉。”
抬头才发现，秦听不光莫名其妙地道了歉，还莫名其妙地掉了眼泪。
她的眼泪跟珍珠似的，从眼眶里出来，砸在柯温哲抄完的化学试卷上。本来就被她抹得难辨原理的化学方程式，这下更是不知所云、无人知晓。
“对不起，”秦听又说，她抽了抽鼻子，很努力地想把眼泪憋回去，却只是徒劳地让嗓音的哭腔更重，“都是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好，才会麻烦你抄卷子，连寝室都回不了。”
她弄不懂磁场电场受力分析，不明白如果处理工厂废水要先加入哪一个试剂，生物的遗传连锁分离定律于她而言像是什么魔咒，就算每个字都能读懂，也画不明白哪个祖先是红绿色盲基因的携带者。
她当不了一个好学生，也做不到成为一个优秀卓越的篮球运动员。
秦听不用闭眼想象，母亲冷声告诉她没有天赋，劝她趁早放弃、不要自讨苦吃的样子就能浮现在脑海中。
这些的这些就算了，糟糕也只是她一人糟糕。
但现在却是将柯温哲拖下水。他有数学竞赛物理竞赛，他有三百分的选考物化生要应付，他的时间应该用来做更盏亮更有意义的事，而不是一个人在教室里替她抄作业。
秦听有些难堪地抹掉自己的眼泪，“我却连卷子都抄不好。”
柯温哲把笔停了，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他把自己身旁的椅子拉开，示意秦听坐下，又递给她一包纸。
纸巾触感柔软，柯温哲的声线也柔和，他盯着秦听有些雾蒙蒙的眼，问她：“距离寝室熄灯还有十五分钟，你想要聊一个十分钟的天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辛德瑞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