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首富家的猫》五月的鲸鱼

22、枯井

　　在刚刚冲进来的时候，许辰星还尝试爬树，爬到不会被发现的高处。
　　但在三次失败之后，他无奈地放弃这个想法，回头看着追兵已经特么快走到树林的边缘……他立即匆匆往树林深处跑去。
　　庄园里的树林不算没有野外的那么大，树木也没那么浓密。
　　但对于一只小猫咪来说，这个地图实在是有点难。

　　比如林间的地上就没有路！
　　树的下方是灌木，灌木下方还有极密的草丛，几乎看不到泥土。
　　许辰星几乎一冲进来就不知道撞到什么倒霉植物，枝条上带着细密的刺，扎得他发出一声尖叫。
　　他几乎是本能地退到反方向，又和某只巨大的蜘蛛贴贴。
　　……不知道他和蜘蛛谁受到的惊吓更大。

　　他好不容易往里走了一段，几乎看不到树林外面的世界才松口气。
　　此时暮色四合，植物的香气变得浓烈，如雾气弥漫，掩盖住猫咪的行踪和气味。
　　许辰星把自己藏在一棵大树后，努力平息自己的心跳。
　　这时候他才有心思想起刚刚那帮孩子说的话……关于齐光的过去。

　　齐光是他们所说的，那样的人吗？

　　从网上齐家的八卦，齐光的八卦还有他这段时间听到的各种瓜来看，他早就觉得齐光的身份不那么正常。
　　换句话说，豪门私生子什么的，倒是狗血得非常正常。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陌生人身上，恐怕他都不会有多少兴趣关注。
　　可偏偏他们说的人是齐光，他的老板，他或许当作朋友的人，他还是意外。
　　或者说，心里发涩。

　　倒不是心疼或者惋惜之类的情感，他自知没到那种程度，也轮不到他来评价齐光。
　　只是他再次想起，他所认识的齐光好像和别人认识的不太一样。

　　好像齐光变得更复杂了。
　　他承认自己或许从来没有看透过齐光，也不知道齐光到底怎么看自己。
　　那天自己离开后，他们一句话都没说过。

　　按照他们刚刚说的话，齐光是个精于算计，只看重利益的人。
　　那想必齐光对他是相当失望。他让齐光的综艺遇上麻烦，还大言不惭说什么自己只想演戏，完全没考虑公司的得失。

　　许多他没细想的画面从脑海里浮现。他就从来不算个能看清人，或者会这么分析别人的人。
　　齐光刚刚来的时候片场里的人对他的畏惧，在电梯初相遇时对方身上凌厉的气场，某次他在变猫后窝在齐光的怀里昏昏欲睡，听见他对属下冰冷的语气。

　　就像司程，连感情都被他精心算计，只是达到他目的的工具。
　　齐光提供的庇护，司程也曾经做过。他自然没有齐光的权势财力，但司程是个极其擅长搞人际关系的人。
　　在自己最初，最自闭那几年，司程都有办法提前帮他和其他工作人员打招呼，让别人很照顾他。

　　许辰星当时非常感谢司程。在家里出事以后，他严重厌恶与人相处，只靠工作麻痹自己，但和司程共事，他几乎没有不适。
　　他一度以为司程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的知己，所以对司程的所有要求都答应，完全不做他想。
　　直到司程的越来越奇怪，要求越来越无理，甚至要伤害白礼。
　　许辰星才发现他给自己的合同里有多少坑。

　　就连请剧组照顾这种事情居然也不简单。司程每次和剧组联络，都会强调许辰星是个多么难相处的人，让大家敬而远之。这样一来，自己只好更多地依赖司程代替他和别人交流。
　　在和自己闹掰之后，司程露出真实的一面，不择手段地逼自己退圈。表面功夫还做得极好。
　　自然圈内认识他们的人都站在他那边。那时候每次看到他脸上虚假的笑容，许辰星都能感到强烈的恶意，令他想吐。

　　这些处心积虑的规划，都只是为了从他身上榨取利益。
　　当许辰星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甚至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荒谬。
　　他想起了和司程争吵，为什么要为了植入广告毁掉电影片段，为什么要为了资方的喜欢强行改剧本，为什么要删去白礼的戏份。
　　当时他说他有自己的坚持，这个电影对他们很重要，希望司程能理解。

　　许辰星记得很清楚。那次司程冷笑着说，你还真是喜欢这种没用的东西。别不知好歹，先管好你自己吧。

　　他幡然醒悟，原来可笑的人是自己。

　　仔细想想，关于齐光的传言，比司程还可怕。
　　可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觉得他是个坏人？

　　耳边响起蝉鸣，夏风阵阵，吹到猫咪柔软的长毛上。
　　像是回答这个问题，更多的记忆混进思绪中。
　　在浓烈的阳光里齐光陪小猫咪玩耍的午后，他给自己设计复杂的食谱；家里随处可见的花里胡哨的猫玩具，很难想象有人会对猫这么上心；为了不暴露自己身份被齐光抱着走了一天，齐光扬起的嘴角；他们曾经无意识地一起看月亮，原来那样的夜晚自己身边还有人陪着。
　　小猫咪抖抖身子，好像被唤醒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齐光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是不是因为齐光对猫太好，所以自己他是个好人？所以在做人时放松警惕？
　　记忆回到他刚刚变猫时第一次见到齐光，男人站在门口，像是已经看了他许久，然后向他伸出手，想抱抱他。

　　许辰星无端地感到难过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认识的齐光是不是一个假象。
　　但他也没有机会去确认了。

　　难过的许辰星腾地一下站起来。
　　这一站起来不要紧，空气里响起踩到枝叶的啪嗒声，许辰星抬头一看和几米开外正在埋头嗅来嗅去的一只黑狗对视上了。

　　空气似乎凝固住几秒。

　　“喵！”
　　许辰星尖叫一声，疯狂向反方向跑。
　　他都不用回头，就能听到狗的呼吸声在越来越近，还有远处听到狗叫后跑过来的人的脚步声。

　　为什么他能倒霉到失去人类的尊严的地步！

　　主厅里，人差不多到齐，到处都是轻轻的交谈声和笑声。
　　说只是家宴，老爷子过生日回来的人还是不少，更不用说今年很稀罕地，齐光也在。
　　即使有少数几个人不服这个接近空降，出身有问题的年轻人，更多的人还是想和他攀上关系，起码混个脸熟。

　　抛开他是老爷子自己指定的人，齐光在投资领域本身就是个传奇。
　　他的风格接近于赌徒，每次都赌很大，偏偏又每次都赌对。
　　要是他愿意帮忙，哪怕只是指点一下，就足以让普通人不用努力了。
　　而他现在掌握齐家的资本，能赌的东西更大，回报自然更丰厚。

　　所以在这些看似轻松拉家常的人中间，有很多双眼睛焦虑地四处搜寻，找齐光在哪里。
　　不管他多么懒得和人说话，作为现在的当家人，晚宴前肯定是要坐在主厅里的。
　　但所有人知道的只是，在见完老爷子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齐光跑到哪里去了。

　　“你是说龙龙不小心被你带过来了？”
　　齐恬惊讶地说。他们现在在整座房子里最不会有人来的房间——她搬出去前曾经住的那间。
　　齐光正来回踱步，眉头深拧，齐恬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烦躁的样子。

　　“对，”齐光说，“去家里照顾它的人说没看到它，我刚刚查过我家监控，它的确钻进我包里过。”
　　“今天小李帮我拿包，他也没检查。”
　　“我的房间里有他掉的毛。”
　　“偏偏这里没有监控。”
　　齐光一拳砸在桌子上，齐恬似乎看见桌面骤然出现裂缝。

　　“你先冷静，”她劝慰道，“你知道爷爷最讨厌这种高科技的东西……要不要问问大家？”
　　“没看到管家，我找人旁敲侧击问了下他们，没说有看到的，估计也不会往有人的地方跑，”齐光的语气更加烦躁，“不能直说是我的猫，要不然这帮人会把问题搞得更复杂。”
　　齐恬默然。这可是个讨好齐光的绝佳机会，谁知道他们会为此做出什么事情？

　　“如果房间里没有，会不会跑到外面去了？”她看向窗外。
　　齐家庄园很大，外面除了一片树林，还有泳池，花园，网球场等等，很像是小动物愿意藏身的地方。
　　齐光往窗外凝视片刻。

　　“有道理。”

　　他说完居然直接打开窗，从窗户跃了出去。

　　“喂！”齐恬在他背后大喊。
　　虽然能理解齐光是想节约时间，怕从正门走遇到缠着他的人。
　　也没必要这么拼吧，她的房间在二楼啊！

　　齐恬冲到窗边，看见齐光熟练地顺着排水管道滑落下去。
　　……忘记这是个过去离家出走技能点满的叛逆少年了。
　　我还是从正门走吧，齐恬默默地想。

　　许辰星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大脑昏昏沉沉，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眼前是一片绿色，他看了好久，才发现是贴在石壁上的藤曼。
　　我这是在哪？
　　他仰头一望，头顶上方是圆形的天空。
　　甚至已经是傍晚，天幕上已有一点星光。

　　我这是掉进了井里？许辰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模糊地记得自己似乎被人追着在林中跑，怎么跑都跑不出包围圈，对方人数太多，还有狗。
　　用狗来对付猫简直犯规好么。
　　最后他不知道怎么的摔进来，那帮人才走掉。
　　或许是以为他死了，也可能是没找到他跑这里来了。

　　还好我没死，许辰星想，猫猫真的很厉害，如果是人类他应该早就凉了。
　　倒不觉得多疼，他只感身体沉重，走路不稳，想必是受到震荡的缘故。
　　可是他该怎么出去呢？
　　许辰星望着那竖直的，长长的井壁，感到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
　　他今天没吃饭，还跑了这么远，此时竟然连站着的力气都快没了。

　　齐光还不知道他在这里吧，估计等他回去发现猫消失，也想不到自己是在他家里吧。
　　就算他回来找，自己能撑到那时候吗？
　　这猫平时娇生惯养，也不擅长运动，估计老鼠都摸不着。

　　许辰星叹气，跌坐到一块潮湿的苔藓上，又打了个喷嚏。
　　四下非常安静，他居然连蝉鸣声都听不见，就像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连时间都仿佛静止。

　　许辰星恍惚半天，忽然有些想笑。
　　他不会真死在猫的身体里吧。

　　在母亲死后，他想过很多次自己会怎么死去。
　　但他确实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死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这种原因……还真是让人不甘心。
　　他甚至还不知道他的事情齐光到底怎么处理。
　　……说起来，齐光还不知道他是猫。

　　那么，齐光会来救他吗？
　　这个问题就这么自然地出现在了他脑海里。

　　齐光好像是个好人，还带他去过医院。对小猫咪，他像个普通人一样会智商骤降，为了小猫咪什么都愿意做。
　　没准他那些监控里有一个恰好能发现他跟过来了，齐光会机智地意识到，那些年轻人说的野生动物就是自己。

　　但他似乎又不是个好人，大家都说他很吓人，他的家人说他危险。他听完许辰星的解释不发一词，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这个家里过得也不痛快，或许正忙于应酬，完全想不起他的小猫咪。

　　无数情绪溢出又回溯，就像此刻干涸的古井。
　　许辰星安静地闭上眼睛。
　　还是不要抱有期待，就像前几天一样。有期待只会更难过。

　　没关系。如果这样死去，他可能只为没有留下什么作品而遗憾。
　　以及……
　　许辰星忽然想到了母亲。
　　这样死去也有点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堪称虚空的空白中，他都快睡着了。
　　猫咪的耳朵突然抽动起来，是听见了脚步声。
　　几乎像个幻觉。

　　有人来了？是敌是友？
　　许辰星难以置信地站起来。不会是狗吧！

　　脚步声太快太近，意味着对方已经直接跑到井边上。

　　谁？！

　　他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就看到有个人居然直接跳下来了！

　　像是情景再现，眼前的男人对他伸出手。
　　许辰星呆呆地看着他
　　“别怕，到我这里来。”齐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