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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偶遇屈群 ...

  •   屈群三月十四的来信,终于让我可以狠下心来,断绝与他的通信来往。既然人家都跟我彻底“摊牌了”,我又何必要厚着脸皮给他回信?他太让我心寒了。我决定不再与他通信,就这样让这段友情(也有人说爱情)划上个句号吧。
      国庆节,心情因此有些郁闷,一个人回了一趟老家,看望年迈的爷爷奶奶。我小时候是他们带大的,跟他们比跟父母还亲。回到南方后,又常常因为思念他们而心酸不已。
      我不明白,从小无忧无虑、像个男孩子的我,怎么长大了,还会有林黛玉似的愁情?也许,是亲情?是距离?让我更加珍惜人世间的一切感情?
      第二年我出差,有机会从泰安绕道去青岛,再一次看望我的爷爷奶奶。短暂的相聚后,又是难舍难分。那天,爷爷奶奶执意要送我到火车站;那天,人还特别的多,每一节车厢都被乘客挤得满满的,过道里也站满了人。
      这时,我上了火车,站在火车的门里边,看着爷爷和奶奶手拉着手在车下,两双衰老又憔悴的眼晴在那里定定地望着我,嘴里还在不停地叫我:
      “妮,妮儿……"
      我知道他们舍不得我离开,我觉得我们是不能就这样呆呆地互相看着了,我觉得我的眼眶快要包不住眼泪了。于是我拎起包就往车厢里挤……过道上站着的人,见我硬要从他们身边往里面挤,就不高兴地喊:
      “挤啥呀挤啥呀?”
      “里面早没座了!”
      “……”
      我不吱声,低着头就要挤进去,怕自己不争气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终于,我挤了进去。在过道站满了人的车厢中间,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另类”——一个年轻人,一个人躺在一个双人座位上——睡觉。真是“众人皆站我独睡”呀!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拍打他的手臂:
      “同志!同志!”
      他很快被我拍醒了(鬼知道他是否睡着过?),他先是盯着我看了好几秒,然后,才慢慢地让出一个座位。
      这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中等身材,神情却有些忧郁。只见他坐起后,一会儿作沉思状,一会儿又掏出笔和本,写几行字;似睡非睡,似醉非醉,酸样!
      旅途的单调,却让我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知他在本子上都写了些啥?看样子写了不少。我试探地问他:
      “你都写了些啥呀?”
      他说:“信。给一个朋友。很久没联系的朋友。”
      我又问:“能让我看看吗?”
      他没有犹豫,爽快地把他的本子递给了我。

      钱菊芬同学:
      同学相称,各不副实,荒唐之至,您不见怪吧?
      近来无恙?
      这些天,我忽觉突念,想跟你扯点“现实主义″什么的。其实,我对现实主义是很陌生的,但与其说,搞点创作的人对现实主义是陌生的,勿如说他很愚蠢。然而,愚蠢的想感,却不是不能看赏的,最差也不过是博人一笑,让人嗤之以鼻嘛。
      古时候,有个很荒唐的传说。螟蛉子是这样来的:只有雄性的裸蠃(也称细腰蜂,是没有雌性的),为了延续后代,到处捕捉螟蛉幼虫,衔回窝里对其施术“七二变”,然后,螟蛉虫就会变得跟蜾蠃一模一样,以为后代香火之继。这个传说,与我现在要吹的无关,只是兴致所至,任性专横,欲以此为开场,强加给读之人的头上矣(也不管人家是否受的了)。
      追溯现实主义的历史,目前还算不难,大量资料证实,在我国,《诗经》中的“变风”、“变雅”之作,以歌录人的生活,男情女爱,饿饥与抗争始出现首作(古人不知是文学);这些奴隶社会中,反映现实的东西,被我们称为古朴素现实主义。
      海外之局,姑且不谈。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缓慢发展(五千年吧?),逐渐出现了《木兰从军》、《孔雀东南飞》这些为代表的、完整的、针锋相对的抨击社会之作,几推一波。汉代的赋文,两晋的骈句,至唐代异军突起的诗歌,尤以杜甫为代表人物,现实主义文学已臻成熟,且有极佳的艺术境地。宋朝的“西厢”、“窦娥”二戏;清朝的“三国”、“水浒”、“红楼梦”、“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的出现,标志着我国现实主义文学几达高峰。人们习惯地称其为成熟现实主义。
      人们对现实主义的探索,从摸索、前进中,迈出了辉煌的一步。可说是客观存在中的规律吧,我却从中觅得一些人性的清秀和伟大。
      从鲁迅开始的白话文学,其发展过程及现实主义文学之成就,几乎是众所周知,家喻户晓的。然而,研究的范围却更广、更杂,我所读有限,不得不知难而退,另做别字,已示结束。
      归根结底,一切文学艺术都有其适合者,与不适合者。这还牵涉到阶级与社会的问题,与此同时,诸如浪漫主义,现代派,意识流等表现的人和事,因人所快而感快,因人所恶而感恶,之分却多少有点纯真性。
      然而,文学作品“可以帮助读者涤除他对所处的环境的讨厌情绪;艺术家只要纯真地歌唱密西西比河畔的憩息,就可以……产生巨大的启发性”。这是古希腊作家索福克勒斯的悲剧“安提戈涅″里的一句话。我以此为结尾,是盼望你在浪漫主义文学的随想上,给我一点联想和启迪。
      安好。
      86.7.9日于旅途

      这时的我,别无选择——惊心动魄。中国不是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巧、又这么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我身上?——他是屈群,他就是屈群!“所谓伊人,在天一方”啊!他没在天的另一方!他的字迹,我认识,是他,是他,绝对是他!我之前压根就没想过,有一天会与他见面;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相遇相见……难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就能解释得清楚的?
      事后我想:如果不是害怕与爷爷奶奶长相望,我不会挤进车厢;如果不是长时间的旅途让人乏味,屈群不会写这封信;如果不是我太无聊,也不会主动去看陌生人的东西……我们通信三年,竟然都不知道对方长成什么样,所以,我现在才真的是大吃了一惊。去年他在信里好像说过,他二十岁,那今年就是二十一了。但现在看他的模样,却不像二十一,有一种与实际年龄误差很大的稳重与沧桑感,他给我的更确切的印象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不敢贸然认他。我宁愿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永远保留着那个“高大强健、性格豪爽″的男孩形象;况且,我又有什么理由去直接告诉他:喂!我是钱菊芬,就是你写信的对象?
      屈群见我看了他的本子,却半天不说话,就忍不住,问我:
      “怎么啦?”
      “你写的是一封信,”我轻轻地说,“为什么不写上自己的姓名?”
      我极力克制住自己波澜起伏的情绪,生怕他看出我内心的剧烈活动。
      他这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
      “不知道留哪个名字好!”
      我故作惊讶地问:“难道你还有几个名字?”
      他点头称“是”,又说:“这位钱姓朋友,只知道我的一个笔名!”
      我说:“你这个人真玄乎!给人写信还用笔名!”
      屈群说:“刘洁和屈群都是我常用的笔名。”
      我问:“那你的原名呢?”
      心中开始忐忑不安。又期待着。只见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熟练地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我——江西省沁阳县储山钨矿装饰纸厂 刘晨镇 厂长——刘晨镇?我脑子里飞快地回忆起来,就是屈群在信中提到过的那位?就是帮屈群买《情爱论》的“朋友”?屈群——刘晨镇,刘晨镇——屈群;二者合一?我倏地恍然大悟。屈群编故事的本领,果然高我一筹。我不得不认输。
      接下来的闲谈,我不得不多长个心眼,谈及家中兄弟姐妹几个时,我脱口就说“六个”。他说他家也是六个,还说:
      “我是老大,老大最吃亏了!”
      我说:“自家兄弟姐妹,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他听了,开始一怔,后来又说:“对对对!难得遇到你这样不计较的人!”
      我们正聊得欢……突然,从座位下冒出一个女孩来。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一个小男孩。屈群赶紧跟我介绍道:
      “这是我女朋友!”
      我听了,忙知趣地往过道这边移动,准备站起身,把座位还给她。
      这时,屈群拉了我一把,让我重新又坐了下来,还说:
      “坐吧坐吧!我们三个人都瘦,可以挤一挤!”
      我这时分明看到屈群的女朋友用眼晴狠狠地剜了他一下,又掉转头,对着我,笑眯眯地说:
      “坐吧,不碍事。都是出门在外的人。”
      这时,我才切身体会到——世界,并不是很大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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