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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若初见2 ...

  •   后来,明雨初命她回家,她执意不从。不是看不见那个人对她的疏离冷淡,只是狠不下心远离。她睁着一双委屈的水迹婉转的眼望着那人,只想得到他一句挽留,他却只是远远站在他们兄妹外,微微地礼貌地笑,淡淡地冷漠地距离。

      他没有留她,她还是恬着脸硬留下来。明雨初始终是她兄长,虽然平日对她严厉,她要一意孤行,他终不能奈何她!

      有时候她又问自己,她留下来有何意义,难道就为了做一个局外人,看那两人谈笑风流、亲密无间?那她,算什么?傻子吗?

      她待他如此,他呢?对他而言,她只是他好友的妹妹,他对她疼惜爱护、他对她温和柔情,他对她谦恭礼让,可是,对他来说,她始终只是一个生疏的外人,他对她,永远不可能像对她哥哥,把手言欢、言谈无忌。

      看见那两人语态亲昵,而把自己排除在外,心里不是没有怨,不过当看见他细柔温软的侧脸,目睹他微微而笑的丽颜,耳闻他温柔动听的嗓音,所有的埋怨又都变成了心甘情愿!

      这就是女人呀!

      特别的傻!傻得可怜!

      过去她一直有赖床的习惯,遇上他以后,她却学着日日早起,因为那个人是习惯了早起的。如果她起得够早,能够在她哥哥起身之前制造一段与他的巧遇,说上几句话。既是只是嘘寒问暖的假意客套,她也能够心满意足一整天。

      而后,三人一起游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说是三人,其实一路上总是两人前,有说有笑,而她牵了白驹,踽踽地跟在其后。临渊渟是个极温柔的人,感觉到她的失落也会缓下来,靠近她,和她说几句话,关心关心她,替她买一些市面上有名的吃食,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一面幸福着,一面又为他们两人之间的插不上足而感到无力。

      她看着走在前面状甚亲密的两人,心里渐渐有异样的感觉。有什么跳过心头,她匆忙地摇头,想摆脱那个可笑的想法。

      他们两人,怎么可能?

      终于到了不得不分手的时候,临渊渟送他们出城,在十里长亭上与他们挥手道别。马蹄踢他着,慢步走在官道上,一步三回,走得极慢,好不容易行出里许,她一回头,见那青衫的单薄身影仍停在长亭外,背对青天,衣袂招风,有种弱不禁风的纤弱感。

      她心下一动,真的忍心就那么分别从此天涯海角,碧落黄泉,青山隐隐,流水迢迢,再不相见?无论如何还是要最后做点什么,方不负之间一世的情意!

      想到此,一手勒疆,一手扬鞭,急转马头,马蹄声急,风驰电掣,转眼奔回长亭下。她仰头,望着矮坡庭外站着的人,“临公子,若他日有暇,还请到‘半月山庄’一游,好让雨前略尽地主之谊。”她的声音有些急促,显是心绪难平。

      坡上的少年微微垂首,盈满波光的多情的眸子仔细凝着她,迎着阳光的皓然光洁的美丽充满期盼的美丽容颜,眼神微不可见地荡漾一下,有丝缕的迷茫,仿佛一个世纪的漫长等待,那人没有回答。少女的心由激动到失落,由失落到惘然,由惘然到悲凉,再到绝望。她咬了咬唇,低垂了眼帘,自嘲地笑,笑自己明知自作多情,还执迷不悟。如果是哥哥邀他,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颓然再次掉转马头,有气无力地抽打马臀,驱马一步一步向前,行路极慢,“好啊。”身后有吧声音微笑,“我会去的。”

      那人说话的声音仍旧轻微低迷,清水似地柔情听在她耳中,却是刹那的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繁花成海,心中的颓丧瞬间消弭,瞬间消弭,欢喜雀跃不已。她蓦然回头,嫣然笑道:“雨前设棋煮酒,以待君至!”

      猛一提疆,马鞭挥驰下,烈马长嘶,发足狂奔,转眼间追上先行的枣红马匹,和马上的锦色华服的少年一招呼,马不停蹄地从旁边插肩而过。内心的欢快雀跃可见一斑。

      青衫的少年仍停留在亭子上,双臂略微动了动,宽阔的衣袖兜了风,猎猎舒展,舞出一世清绝的豪气。少年凝神望着古道上飞驰的良驹,其后扬起的一路风尘,不解地想,她为什么那么高兴?就因为他答应会去看她?

      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

      他低垂着眉,脚尖无意识地划着圈,一颗小石子被挑起,画出一道弧,飞落好远。他依然垂着头,浅色柔软的唇际慢慢地动,勾出一线微微笑意,道不清意味地似笑非笑。

      那一年春天,她没有来。

      她继续在等。

      自一别后,她变得出奇地乖,日日针线女红,日日琴棋书画。那些早已被她弃之如敝屣的技艺,重新被拾起,以慰闺中寂寥。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以前觉得清寂的时候她大可拾掇拾掇,任性地出走,游山玩水,闯荡江湖,自有一番快意恩仇,欢适畅意。她的武功不好,可是不笨,凡是小心谨慎些,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而这一次,即使闺中的日子再清寂难捱,她亦不敢任性的,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万一他来了她却不在,要如何是好呢?

      所以说爱情是个奇妙的东西,它让一个害怕寂寞的女孩心甘情愿地寂寞着,一天一天孤寂地枯守下去,且无怨无悔。她也让一个素来不喜文墨的女子甘之如饴地重拾旧技,舞文弄墨,弹琴赋诗,只为把自己最风韵有致的一面最完美地展现在心上人面前。

      那一季盛夏,转眼亦过去了,他还是没来!

      他究竟要什么时候才来呢?她想。

      不过,没关系,她有很多的时间,她可以慢慢地,一直一直地等,她又想。

      一直以来,她与兄长的关系不太好,他们其实并非一母同胞的兄妹。他的母亲与她的母亲原是姐妹,关系很好。而他们的父亲,年少时也是名风流侠少,先后恋慕上他们的母亲,而后先后娶了两名女子,这也不失为一风流佳话,被一方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而那对闺中好姐妹,婚后关系依旧融洽,谦恭礼让,感情和睦,隐隐的似乎还有些感谢那个男子让她们可以不分开。那些年里,他们诗画风流,琴瑟和谐,却是好不快活。后来,又有了他们兄妹,日子更是幸福富足得了无缺憾。或许是人活得太惬意了必然遭天妒,在她哥哥九岁她三岁的那一年,柔姨病重,不治逝去了。她记得,那一天,哥哥哭了很久,而她什么也不懂,还抱着布娃娃缠着他陪自己玩。后来她也哭了,因为哥哥在愤怒之下把她的娃娃撕碎。再后来,父亲觉得有愧柔姨,又觉得对她娘不起,也没再找过其他女子,只将她娘扶了正,深情恩爱,而娘念及哥哥年幼丧母,对他更加细心周到,无微不至,比待她这个亲女更好,却不知为什么,他反而与他们生疏了。小的时候她也主动找过他示好,他多是冷漠以对,不理不睬,小孩儿心性,自然也对那个比她稍大的小孩失了兴致,感情也就渐渐这样淡了。

      懂事以后,她一直在想,她与娘一直对他那么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最好的也都是给了他,她虽然也有不甘,但并未真的与他争过什么,他为什么还要疏远她们,对她们充满防备?后来倒也渐渐通透,娘对她再好,毕竟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她与他再亲,血缘上毕竟有那些微的差别,他不曾怨她娘,更不可能怨她,他只是活得太没安全感,活得太过小心翼翼,在他想要她为他做什么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懂,当她好不容易懂了,他却什么也不需要她做了。隔阂这样越来越深。

      这些年,他们也不过挂着兄妹的名义,见面打个招呼问声好,嘘寒问暖,客客气气,偶尔她闹得太出格,他也管一管,不过碍于他兄长的身份,而私下里,他从不主动找她,她亦然,几乎没有往来,遑论兄妹情分,情意甚笃。遇上临渊渟之后,她第一次主动找他,无非是向他打听些那个人的事,想多了解那个人一些,他似不愿说什么,只是碍了她是她妹妹,平日山庄里多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把本来不良好的关系弄得更糟糕,凡她有问,只要不触及某些隐私事情,他也已以详细给她说。一些日常琐事而已,说了其实无妨。

      只是她说话的时候,总是眼神微飘,时而欣喜,时而郁郁,语气里若有若无,也总透着些惆怅、宛然。是他从未有过的神态。她的心已动,敏感地抓住一些蛛丝马迹,不敢下定论。

      于是,她日日攀着秋千索,高高荡起秋千,思绪暗涌里,总思着哥哥说的他的事,念着他的音容笑貌,想着他满蕴星光的眼眸,精雕细琢的手指,微微地笑,又忍不住怅然思忖,他究竟要什么时候才来呢?

      后来,他真的来了。在深秋的一个傍晚。

      她记得,那一天,秋高气爽,菊花开遍,殷红的枫叶飞了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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