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折枝》潇娆

18、活，死人

　　这时的莫笙正呆在书房里，信手拈着一杆饱蘸墨水的青竹狼毫笔，一滴颜色纯正的墨汁悬在毛笔的底端，颤巍巍、颤巍巍，就是滴不下来。
　　砰——的一声。笔尖上的墨汁被门开的声音惊掉。黑色的墨水在白色的宣纸上晕开，绽放成一朵极其妍丽的墨色牡丹，总算是滴下来了。
　　“大少爷，老爷满脸怒气的朝您书房来了。”推门闯进来的小厮大汗淋漓，显然是看到那一行人之后急匆匆前来报告的。
　　“恩，我知道了。”莫笙抬头看了一眼门外，依稀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你出去守着，别让任何人接近，尤其是四小姐。”
　　“是！”
　　那小厮转身出门的那一瞬间，莫老爷也抬脚踏进了书房。莫家老爷进了书房之后先是站定让气息顺畅些，伸手擦掉额角的细汗。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焦躁不安。
　　莫笙搁下手里的毛笔，一脸惊讶：“爹爹，怎么会有空来看望儿子啊。”
　　“小子！你不要和我装！莫羽那丫头的婚事你一个人知道就行。别让她知道。”莫老爷有些气急败坏，此时此刻全然顾不得什么心机计谋城府云云，他只知道要是让莫羽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一个死人……
　　“我亲爱的爹爹啊，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莫笙看着此时的莫老爷，哪里还有什么官场上一手遮天、意气风发的样子？明明就是一个为保性命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出卖的糟老头子。
　　莫老爷知道早在十年前自己亲手将他母亲送到，当时来翠微山庄做客的顶头上司，房间里的时候就注定了现如今的一切。
　　“总之，莫羽不行，你那些吃干饭的野种呢？”莫笙定了定神，要知道这知道的不知道的，他这个爹帮他制造的弟弟妹妹没有几十也有十几：“这都巴巴的在大门外面等着分财产呢，爹爹你就不能随手捞一个？”
　　“混账话！那些阿猫阿狗的也能进莫家大门？”莫老爷被他这话气到了，声音有些颤抖：“再说，再说男方就看上了莫羽。”
　　哼——莫笙心里好笑出声，他这个妹妹许是旁人不了解，他还不知道么。别说是人，就算是鬼，也会看上她的，“这可就稀奇了，这年头连死人都能出来挑媳妇？千挑万选的别的没看上就看上咱家的女强盗？”不是莫笙有偏见，她这个妹妹打生下来就没娘教没爹管的。现如今已经是帝都霜城家喻户晓的女强盗了，女霸王了。
　　“那男方是极兰皇室的人，说是有什么驭尸术……硬是将那男的‘复活‘了，那男的‘选上’莫羽。”莫老爷说的极为玄乎，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会有人能将死人变活，在数百名官宦小姐之间选中莫羽。
　　极兰皇室？那么这门亲事，便是赤川王来这里的原因了。难道说，赤川相府与极兰皇室的此次联姻是两国联手敌对荼桐的开端？
　　为什么潜伏在赤川的线人没有提供丝毫情报？此事一瞬间非同小可起来。竟然关系到荼桐乃至空折枝的生死存亡的问题了。
　　事到如今，只能铤而走险，擒贼擒王得干掉寒亦渊才行。
　　时值深秋，翠微山庄里的荷花开得却是热热闹闹没有意思败落的迹象。只是，掩藏在表面之下的东西却是鲜为人知的，而这些鲜为人知的却恰恰是重要的。
　　就像现在的莫羽，一肚子气没地方发。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认为天下最好看的男子，而这个男子也即将成为她的相公。一切都很顺利嘛，什么叫娶了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小羽，怎么了？”此时推门进来的男子便是莫家小姐的未婚夫婿。
　　翠微山里的月亮不同于别处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皎洁而明亮的。房门被推开，莹白的月光倾泻进来，而此时此刻立在月光之中的男子却是美丽的如同一只在暗夜里迷途的精灵，淡淡的糜途花香萦绕在男子身体左右。有那么一瞬间莫羽以为眼前的男子会是花妖炼化而成的。
　　“茗诺你白天的时候去什么地方了？”莫羽有些委屈，那些人凭什么就认定我嫁不出啊，还肆无忌惮的在背地里恶言相向，要是让你们看到茗诺的样子！哼！还不羡慕死你们一个一个的？只是，话说回来。每次见面都是在晚上，自己还没在白天见过他呢。
　　“最近筹办婚礼，忙的有些脱不开身。”男子温柔的轻声道，声音很好听如同山涧间潺潺划过树间的溪流，轻快却不失沉稳。只是他俊朗的面容上却难掩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在月光下且稍显柔和，只是莫羽却不知，这种苍白却是活人不该拥有的。
　　“这我不管，明天你定要白天出来给那些不长眼的丫头们瞧瞧！”莫羽小姐脾气上来之后任谁都是劝说不回的：“教她们看看你，哪里是倒八辈子霉的样子。”
　　“这又是何必呢？”那男子却是不生气，唯有好言相劝。俊朗的眉目间满是疼爱。
　　“你到底要不要去？”见男子不依，莫羽拍案站起。巴掌打的脸上竟是难得的狠毒：“就知道你不肯。”说着居然从桌子下面摸出一条粗麻绳子，盈盈笑着，让你不听本姑娘的。将你捆在房里，明儿把人喊来这瞧瞧也是可以接受的嘛。这个时候的莫羽沾沾自喜的开始时佩服自己高深的智慧。
　　话说回来，那被莫家四小姐捆在椅子上的男子，却是惊恐起来。苍白的面容上的那种发自心底的恐惧，只怕是比白日见鬼还要惊悚上好几分。
　　“茗诺你怕什么？我府上的丫环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莫羽见男子如此害怕，心里有些瞧不起他来，有什么好怕的？堂堂一七尺男儿，什么事教你怕成这样?也太没出息了吧.不过这脸蛋却是没得挑，呵呵，为了这张脸，胆小点倒也没什么了，忍了吧。
　　被缚在椅上的男子，看着眼前笑脸盈盈的女子，倒也慢慢的平静下来。嘴角轻轻泯着，倒也是微笑的一种方法。

　　牧熙正为这一团糟的事情烦恼着，派惘然去刺杀寒亦渊本是上策，把握也大些。可是凭空多了极兰这个神秘国家的介入，大大的降低了这次任务的成功率。还有那个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叮叮当当’。加上空折枝安插在赤川的几条暗线的叛变，真是多事之秋。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偏偏这莫笙还好死不活的跪在他面前劝他收回成命，搞得像自己要把惘然的性命丢在大街上任人拾取一样。这闹腾的，就连自己都对惘然信心倍减了。
　　“不过，然可是有关系的，你有没有？”牧熙说完这句话满意的看着自己这为忠心不二的护法脸上变了颜色。
　　“门主什么时候把然姑娘送给，赤川王了？”眼前的确实是他家主子冷酷残忍有的时候还可暴虐一些。但是，惘然之于他应该是个特殊的存在，不然他有怎么会救她性命，陪她来这翠微山庄小住，一路上照顾有加。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位猎手给即将为自己卖命的猎狗的一些甜头？
　　想到这，莫笙不禁冷汗倒流……伏在地上的双腿竟然会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我不用送啊，她本就和他有关系。”牧熙笑的讳莫如深。一双漂亮到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勾魂夺魄的凤眼此时弯弯的，笑的却是难得的开心。有秋风吹过，轻轻撩起他得到发。
　　男子撇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莫笙：“这寒亦渊一死，所有的危机不就化解了嘛。太过担心可会令人飞快苍老呢。”
　　“门主教训的是。”此时的莫笙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所以说就连回答他家门主的这句话听起来也有些胆战心惊的味道。
　　“没劲！”牧熙有些扫兴的去开房门，不想在多看一眼伏在地上唯唯诺诺的人：“还有，那个茗诺，死人就该有个死人样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