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六章 罪与罚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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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冬来，过了一年多时光。
江南的秋日，没有北方冷，但也凉飕飕的。
寺院院的铜环被敲，一位四十多岁相貌普通的女医师，前来给断臂僧人看病，她道：“小沙弥，你点一下此香，对病人有安神的作用。”香炉吐青，小沙弥不知不觉瞌睡过去了。
一夜道：“芸绯，这一年多去哪里了？”
芸绯道：“先不要动，我在听脉。”搭好脉后，芸绯垂下眸子道：“一夜，你有什么心愿吗？”
一夜早知道他的身体，他道：“我大概还有多久？”
“按时吃药的话，能过了冬天，春天不好说？”芸绯双目一凛道：“是日沉阁阁主伤了你吗？给此伤者，我要他加倍奉还。”
一夜笑道：“芸绯的性格，还是没变。”
芸绯淡淡道：“你是想见陆姑娘吧？”
晚钟响起，一夜未回答。
夜晚，陆府大门紧闭。
屋内，陆雍静思，快两年了，他在想一人，被他赶出家门的大女儿。可她女儿，这两年内，哪怕是没饭吃，却也没来陆家服软过一次。
“父亲。”
一声熟悉的声音袭来，是陆璇的叫声，她回来吗？
陆雍一抬首，白纱灯笼下，红纱少女，衣袂飘飘，面容绝色，她双手抱着盒子。
能无声无息闯入陆家的人，江湖没几个。
芸绯道：“陆宗主，我是来还琴的。我是当初绑架令爱四人中一人。”说完，她递给陆雍一把匕首道：“陆宗主，可以刺我几刀，也可以砍我几根手指，或者毁了我的容颜也可以，只求陆宗主气消了，答应我一件事。”
陆雍把匕首贴在芸绯脸颊上道：“老夫行走江湖，手段还是有一点手段，折磨人的手段不比任何人差。”言罢，他打开琴，运功一弹，是真琴。
陆雍道：“为了一个武功全废的魔教中人，你值的吗？”
芸绯道：“值的，但也不单单为了一夜，也为了陆璇。我去见过一夜了，他的命不长了。我的事就是求陆宗主让陆璇见一夜。按上教的规矩一夜没了内力，就不是上教中人。”
陆雍知晓芸绯的武功有多深，她弹上照古琴，陆雍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一个魔教中人，为了她的女儿，竟然如此求他，整个江南恐怕也没几人，会如此待他的女儿。
芸绯道：“绑架陆小姐的四人，有两人的下落陆宗主是知道的，武功全废，还有一人，武功全废，下落不明，唯一一个还未受到惩罚的人，就是我。”
陆雍望着芸绯道：“你有家人？”
芸绯正色道：“我有一个母亲，可惜她过世了，还有一个弟弟，只是我方便与他相认。”
陆雍放下匕首，烛光朦胧，他看清了芸绯的容貌，一切皆是命运，他道：“陆璇也早早没了母亲，因为当年的事，她没法见她的妹妹。”
芸绯道：“我的母亲是重华夫人，我也没法见我的弟弟。”
陆雍见过重华夫人，一位气质如兰的女子，可眼前美貌横生的少女并不相似，他取出上照古琴道：“你给我弹一首曲子。”芸绯坐下，弹琴。
陆雍见这位少女，他也不由想起很多往事，可他没有说出，他道：“如果，那位叶家公子是您的亲弟弟，殷姑娘应该和他相认。”
芸绯眸子骤浅道：“我和他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后来被母亲收养，三岁时和母亲分离，再去找她时，她已过世了。”
“我的不知道家人为何物？可能是有人对我好，就是家人吧？”
一曲弹毕。
陆雍道：“过几日，我回去见我的女儿。”
“殷姑娘。你们五人都受到了惩罚，你的罚和我的女儿一样，爱上一个不应该爱上的人。”
余家的嫡子余牯，两人注定没人任何结果。
他两的，一个世家武林中出身最好，曾经最有前途的公子，一个从小颠沛流离“无父无母，如若浮萍的魔教少女。
两人从一出生起，便是对立面。
陆雍说道：“殷姑娘，我劝你一句，那人很麻烦，他的家人更麻烦。”
“可我，打算去找他了。”芸绯轻功飘身离开陆家。
完成一夜的心愿后，芸绯在江南小住，两年之期将至，她纠结要不要去往玉瑶山庄见那人。
在江南另一个不知名小镇中，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芳心。
桂花糕香，白又白，一块三文钱。
小孩吃两块，大人吃三块。
水乡小镇，就一家铺子有卖，桂花糕，比不上临安的甜，更不上临安的糯。可在两岁小孩的眼中永远吃不够。
小正的眼又大又圆，黑溜溜，一身蓝衣蓝裤，白腰带，干干净净的。母亲不在的白天，都会留下五块桂花糕，让隔壁的快六十的刘婆婆来看管他。
小镇很小，也不出名，却有一名远近闻名的琴师住镇中，教琴为生。没人知道她的身世，只知道她一年多前，带着一个男婴来到这里，男婴就是小正。
母亲不在，小正数着未吃完的桂花糕，等母亲回家。
一块，两块，还有三块。妈妈留两块，我也留一块，等妈妈来吃。小正拖着肥嘟嘟的下巴，先没等来母亲，却等来另一人，他呀呀学语道：“老爷爷，你是谁？”
小正不算怕生，见了陌生人，脖子抬的高高的。
老人穿锦衣华袍，蹲下身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正。”
“小正，你妈妈在哪里？”
“她去教琴了，天黑前会来的。”
“老爷爷，你要桂花糕吗？”小正取出一块桂花糕道。
老人家摸了摸小正的头道：“以后，你就叫我“爷爷”知道吗？”
小正点了点，看见门外一个熟悉的人影回来。
“妈妈。”
今天妈妈回来的早了，小正跑去，抱住妈妈大腿。
小正母亲，未施粉黛，一身旧灰裙上带着一点点褶皱，白布巾裹着头，背着一个长琴，她没有看向小正，而是看向一个两年未见的亲人，陆雍。
“阿璇，带你去见一个人。”
陆璇所在小镇距离临安五十里，一夜所在的寺院距离临安也是五十里，可在另一个方向。
马厢很宽敞，小正坐着母亲身旁，乖乖的，很腼腆，好奇和他们一起的老爷爷是谁？
陆雍拿了一块临安的桂花糕给小正，又香又糯，还粘牙。
陆璇鼓起勇气问道：“父亲，他没死吗？”
两年来，陆璇一直以为一夜死了，她偷偷打听过，音讯全无。
陆雍道：“等到了寺院，你就知道。”
还未到目的地，陆璇在马车中，长跪在他父亲面前道：“女儿不孝，现在还麻烦着父亲。”
良久，良久，陆雍不知自己和女儿倔了两年是对是错。
红叶寺中，一夜习惯听着早钟起，然后听到晚钟就睡下，他的身体状况如何，他清楚，听不到几次晚钟声了。
把女儿送到红叶寺后，陆雍就离开了，一切的因缘孽业，交由他两人处理。
傍晚时分，晚钟声起。
秋风簌簌，带着一丝寒意。
小沙弥替一夜生了火盆，便离开了他的屋子，还留下一碗未吃完的药。
还未走远，一位女施主请他，带她见一人。
两年了，断臂僧人早已被人遗忘，他的真实身份是谁，无人关系。
禅房被推开，一位女子带着两岁大的小孩进来。
一夜如一世，两年恍若千百世。
命运待他们不公，他们没能力逆天改命，唯一能做就是接受各自的命。
两年了，陆璇还是一位美人。
一夜望着陆璇，右手拂过她的动人的青丝，可他呢，被替成光头，胳膊少了一只，单手紧紧抱住陆璇道：“对不起，你遇见我，是你一生的劫难。”
陆璇紧紧抱住一夜道：这劫难，我愿意受。”
“对不起，两年来我没早一点来找你。”
黄昏下，两人终于不再分离。
小正眼睛大大，不知为何母亲一直抱着眼前的和尚。
陆璇轻拍小正道：“叫父亲。”
一夜第一次看到他的儿子，笑道：“他像谁？”
大大的眼睛，最像谁呢？
“女英。”
陆璇开起了他妹妹的玩笑。
三人幸福的时光，并未太久，
冬日过往，春寒未散。
寡言的一夜把一辈子没说过的话都讲给了陆璇，这两年他很平静，听着寺院钟声过了一日又一日，笑道他是一个假和尚，从小未认真上过学的他，识字不多，连佛经都读不太懂。不像陆璇自小饱读诗书，可以好好教小正。
一夜能活多久，如芸绯所说大概是春天。
上天没有给他们奇迹。
临终前，一夜浅浅笑道：“我无名无姓，小正就跟着你姓，取什么名字好，就由你定。”
“你穿青烟色的衣衫好看，站在柳树下，那一幕真美。我死了，我不希望替你守孝，我想再见你穿青烟色长裙弹琴，把我随意埋了就可以。我不再了，你一定要坚强，你是我见过了坚强的女子，你比任何人都好。”
陆璇答应他。
答应他会再弹古琴，答应他会照顾好小正，答应他会坚强。
孑孑孤坟，一夜的葬礼上只有陆璇和儿子，还有那个小徒弟。
他无名无姓，埋葬红叶寺，墓碑上刻着是他在寺中人随意取的法号。
云霞烟去。
陆璇回到了临安城，她还未最好面对临安城的人和事的准备，暂住烟霞山庄。
她还有一人最想见，就是三年未见的妹妹女英。
恰逢此时，玉瑶山庄药宴，一向对医术不敢兴趣的女英，却也前往。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第三十六章 罪与罚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