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Foxbit

4、第 4 章

　　“灯塔”β星空间外轨，爱德堡要塞。
　　伯德温上将步履沉稳地穿过加密甬道，身后的副官肖恩一步不落地跟在身后——上将的两鬓虽然有一些灰白，但丝毫不减其当年的叱咤风云，甚至更添身经百战的果敢刚毅，哪怕只是面前这个背影，也足以提振士气，重燃信心。面前一闪银灰色防爆门快速弹开，灰色大厅中全息投影上的几位高级将领纷纷站了起来，向伯德温敬礼。人类联邦社会因“降临”的出现而土崩瓦解，但作为星际联邦的最后一位上将，伯德温在“降临后时代”纷纷自立的各星系自卫军中仍有极高的威望。
　　“上将！”
　　“上将！第九星系沃德”
　　“上将，这里是第八星系唐纳森”
　　“……”
　　伯德温眼睛微睁，目光所到之处这些各区指挥官不自觉地纷纷肃穆。伯德温顿了顿，走到会议桌旁，屏直上身庄严地回了一个军礼。
　　会议厅里雅雀无声，只等伯德温上将开口 。
　　“在这样一个人类举步维艰的时期，所有人类的命运都息息相关。”上将低沉浑厚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大厅，“虽然联邦已经不复存在，但是我们作为手足同胞，理应联合起来，对抗共同的敌人。”伯德温顿了顿，双手抵住桌子，“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已经是独立的军事力量，但都是我们宝贵抗争力量的中流砥柱，如果我们能达成‘战时联合协议’——相信诸位在会前已近看过草案，这将对我们对抗‘降临’有着莫大的意义。”
　　伯德温走到桌前，站到大厅的正中央“在我们开始会议之前，我想大家都非常关心第四星系的情况，通过各方努力，我们对第四星系的情况已经有了初步了解，接下来我的副将会向各位做简报，分享我们对第四星系了解到的最新情报——肖恩”
　　“是，将军”肖恩闻言上前，手里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触控平板，随即将平板上的内容投射到大厅中央，瞬间密密麻麻的标记和移动的红点连同一张第四星系各星门航道的坐标图便铺展到所有人面前。
　　“各位长官，如同所见，第四星系的所有通讯已经恢复，所有星门也恢复了折越信号。我们也已经确认，‘降临’对第四星系各星区的轨道轰炸也全面停止。”
　　肖恩话音刚落，底下各区与会者便爆发出一阵骚动。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降临’对人类的打击停止了？就像他们当年突然出现一样？”
　　“‘降临’对第四，第六和第七星系三个密集交战区从未停止过轨道轰炸，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其他星系吗？”
　　“这是好事啊……”“不好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这是我们反攻的好时机啊，说不定可以重夺第四星系。”
　　“那么接下来……”
　　“各位！”肖恩提高了嗓门，洪亮的嗓音瞬间盖过了所有人，“我会基于我们目前的所有情报，尽我所能地回答各位长官的问题。”
　　“首先，轨道停火和‘降临’对通讯阻塞的消除发生在同一时间”肖恩手指按了几下，一串红色暂停的时间数字弹出到所有人视野中央：
　　3730.0603.45.32033
　　“——目前已经停火超过了32个标准星小时。这一情况也可以从各位看到的实时热痕数据分析来印证。”
　　“其次，第六和第七星系以及其他多个交战地区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这些地区的轨道和热核轰炸仍在继续。”
　　“第三，我们并没有检测到除轨道停火以外‘降临’的任何其他异常行动，包括对第四星系的异常增调或收缩。”
　　“第四，目前对第四星系的停火原因不明，停火将持续的时间不明。同时，我们也已经派驻了若干支精英队伍进驻第三第四边防区域和尝试进入第四星系星区，目前除了大量第四星系难民涌入，星区内也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所以我们该如何应对？”第九星系自卫军指挥官沃德，脸上的皱纹都要拧成一条条沟壑，“我们第九星系离第战区太远了，我们不可能此时派驻队伍前往如此高风险的地区，再说，上将，您清楚第九星系的位置，我们离‘黑海’太近……‘瑞拉之刺’的那些极端灵能主义者像幽灵一样，才是我们最大的隐患……”
　　“沃德！你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这些是个什么意思？你第九星系拥有最大的宜居带，又背靠‘黑海’的法外贸易航线，谁不知道你的情况是我们中最好的？！”
　　“我们第八星系的边防军现有的重甲一个手就能数得过来，连个防御系统都没有成型，你觉得我们就没有隐患？如果需要我们安置第四星系难民，我们也很困难……”
　　“第三星系急需一套成型的防御体系，这有什么问题吗？第四星系停火意味什么我们根本不知道！”
　　“可是‘瑞拉’从前那些疯狂的行动你们都忘了吗？如果按照协议里内容将资源倾斜到第三星系，那我们拿什么对抗那些疯狂的灵族？！”
　　“你们吵什么？上将坐镇最前线的第三星系，他还没有说话！”
　　“……”
　　这些军队指挥者大多都拥有一些灵能血统，吵架的时候不自觉地向外辐射灵能，虽然只是几个全息影像，但中气十足的灵能音震得音轨嗡嗡响。
　　伯德温挑了挑眼尾，但很快恢复了沉稳庄严的表情，似乎没有一丝不悦。
　　可是肖恩捕捉到了，那是上将鄙夷的神态。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会议厅中嘈杂的争吵才慢慢平息下去。
　　直到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坐在厅中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上将才缓缓开口：
　　“对于第四星系，我们目前除了疏导难民和派出情报队伍，并没有更进一步行动的打算——第三星系站在人类最后生存空间的最前线，我们清楚地知道深入交战区是怎样的风险！但是借着第四星系的目前情况，我接下来要与诸位‘通报’的《战时联合协议》已然是刻不容缓。而且，就在几个小时以前，我已经和黑鹰军团傅沉中将就协议内容达成了面对面的一致同意。”
　　伯德温特意顿了顿，和刚才不同，此时整个会议厅安静得像个坟场。其中第九星系指挥官沃德和其他几个叫嚣着“瑞拉”威胁的几个军官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看——“黑鹰”在联邦时代作为一只特种部队，其诡谲的作战方式和战力就令“瑞拉之刺”这个极端组织闻风丧胆，进而隐入“黑海”——九大星系边缘广袤而不适于人类生存的空间乱流区——的法外地区以谋求生存。如果失去了“黑鹰”的支持，“瑞拉”当然会成为地区性的威胁。
　　如果说伯德温上将是威望，那么傅沉中将就是威慑。

　　上将很清楚自己手里的牌要怎么用。

　　“我希望诸位能够清楚，没有哪一个星系，可以独自对抗或者逃避‘降临’，如果哪位还在做着这样的美梦，那我奉劝一句，可以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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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塔”α星，黑鹰堡。
　　反复的昏迷和清醒，让林潜觉得有些麻木，距离所有这些戏剧性的开场，他也不清楚过了多久。此时的他躺在那里，没由来地想起了被他坐在屁股下面以头抢地的‘赵先生’，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呦，醒啦”林潜闻声向来人瞟了一眼，结果被对方背光的金发一下晃了眼睛，心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只见这个金发女魔头面带微笑地凑了过来，一张红唇突然放大数倍怼到林潜下巴前。林潜吓得一愣，整个僵成了瞪着眼的木头人，两秒后看见对方将一个透明管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然后以一副观察奇异生物的姿态仔细地盯着他看。
　　“给你注射了愈合剂和舒缓剂，什么感觉？”
　　“没…没什么感觉”林潜僵了一秒，一下没认出自己嘶哑的嗓音。
　　这帮禽兽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头不疼了？”
　　“不……”诶还真的不疼了，林潜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警惕地看着床前的女人。
　　“看来我们的初次见面不大愉快，”凯特直起腰，在左手一块透明的平板上快速记录了几行字，目光几乎没有离开林潜“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重新认识……你的机体愈合能力很好，精神力也高出我的预期，能很快从意识混沌中清醒过来。不过……”
　　凯特没有继续，只是又盯着青年，好像能从他脸上看出花来。
　　林潜被盯得发毛“这位……女士…”
　　“女士？”
　　林潜看着面前的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的词汇，眉毛弯弯挑起，像是掩不住的笑意。
　　“……”我说错了什么？难道……林潜上下扫了一眼，细思极恐。
　　“介于你的身体状况，现在你的任务是休息。不过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你可以提三个问题。”
　　林潜看着对面心情颇好的大佬，意识到对方完全不像刚见面时的警惕，也似乎没有立刻要解剖他的意思，大脑飞快地转了起来，很快，他定了定神：
　　“第一个问题，你…是人类吗？”
　　“广义上来说是的，不过跟你也许不太一样。”
　　“怎么说？”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林潜并不意外：“好”
　　“我是纯种人类，没有灵能。”
　　林潜明显愣了几秒，然后“噗”地笑了一声，连忙忍住了——被外星人从地球上绑架，然后对方说他才是人类——你他妈是不是对人类有什么误解！
　　“所以你的意思，我不是人类？”
　　“这是你的第三个问题？”
　　林潜收了收挂在脸上的痞笑，意识到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什么意义，“等一下，我的第三个问题是……这里，离我曾经所在的世界，有多远？”
　　这个问题好像难住了对面的大佬，她盯住林潜沉默了一会儿：“对于我来说，是永远无法到达的距离……不过对于你，也许只是一个坐标和一个念头的距离。”
　　“你的三个问题问完了。” 对方好像突然失去了一开始的兴趣，没等林潜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一脚踏出门框，合金门在她脚后跟贴着合上。

　　克里斯看着凯特从医疗观察舱里出来，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不应该啊”，克里斯按着颈后的灵能检测仪把头凑到凯特面前“这就出来了？”
　　“啊”凯特把面前的脑袋向前一送，顺手将灵能计摘下来看了一眼“你这次‘破壁’消耗很大，现在也才恢复了30%，没事别乱晃。”
　　“你怎么了？S+级别的灵能，不感兴趣？”
　　“没兴趣”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提出要对傅将军进行脑部解剖研究，结果被流放到‘黑海’三年。
　　“克里斯队长。”凯特站直身体，认真地盯着对面高大的男人。
　　克里斯一愣，耳根有些可疑的红色。
　　凯特却没有插科打诨，正色道“将军只给我们四个月时间，又只有你我俩人直接参与，机密程度之高我从未见过，既然将军已经让你我互相开放权限，你给我透个底，这个林潜怎么找来的？”
　　克里斯闻言条件反射地打开了腕上的信号屏蔽器，绕着房间转了一圈，确认屏蔽启动后迎着凯特的眼刀“我知道这是你黑鹰三的地方，不过规定就是规定，你也不想想黑鹰堡中控都是谁的人。”
　　凯特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你知道，‘降临’一直在试图监视人类高灵能者，这个级别在S级以上。”
　　“我知道，听过一些传闻，怎么？黑鹰二的饭桶终于弄到猛料了？”
　　“……”你有本事当着情报二队长陆其的面说。
　　克里斯咳了两声，“呃，他们截获了一份名单。”
　　“将军的名字在上面——当然这是必然的，这份名单比我们想象当中短很多，说明‘降临’有自己的筛选器，而且要求十分苛刻，很可能灵能等级只是其中之一。二队将上面的人逐个排查了一遍——也就十来个人，发现了这个在第三时序的林潜非常特别。”

　　“特别？”
　　“嗯，你知道我们已知的三个时序是互相平行不干扰的，第三时序发达程度最末而且至今没有诞生出灵能者，但是这个林潜……”
　　他至少是个S级。
　　凯特沉思了一会儿“但是他一直待在第三时序的古地球环境，对自己的情况似乎毫不知情。”
　　是个麻烦，四个月要让他接受这个设定并且驾驭灵能。
　　“将军看过你的方案了吗？你一个只剩30%能量的A级的灵能者训练他会不会有点冒险？”
　　“灵能在一个月内就可以恢复，目前我是最合适的——现在第四星系的情况不明朗，其他几队都在外面。而且第四星系的停火时间跟我执行任务的时间有点巧合……”
　　凯特没说话，回头透过单向屏看了一眼观察舱里的林潜。
　　何止是巧合，凯特心想——她清楚地记得克里斯回来时‘破壁’机上的时间，与后来公布的停火时间分毫不差，这像什么呢？就好像人类的突然行动打断了‘降临’的部署，它需要停下来“想一想”，然后……重新开局。

　　一阵凉意窜上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