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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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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八九点钟太阳还没晒的那么毒,反而是有种冷冽的空气在街头流动。
夏天的风总会勾起秦九艾乱七八糟的心绪。
风是冷爽的气息,大概是松树下的碎石,又或者是香樟树旁妩红的木槿。
气味缠在秦九艾的鼻尖,总会像一个开了闸的阀门,从心里不知哪里地方反馈上经年历岁的回忆,它们没有具象的模样,只是笼统的被划在一起溶成一种感觉,说不出来,叫欢愉也叫难过,更多的或许是叫做怀念。
秦九艾闻不得这种味道,也不知道在怀念什么。
就像有些人闻不得下雨天的潮湿气,有些人闻不得枯叶堆在一起焚烧的焦香。
没什么理由,或许是记着某一天的午后奶奶掏出层层包裹的蓝手帕给了自己一块舍不得吃的草莓糖,又或许是记着哪一年黄昏掉在小土堆没来得及捡的半瓣儿桔子皮,或重或轻,都是回忆不得的,没人知道为什么。
矫情的很。
秦九艾心里闷闷的,总有股子别扭像是绕在脖子上一圈圈收紧,勒的秦九艾喘不过气。
秦九艾烦躁的拿脚磕了磕地,认栽的走到几个印着黑色粗体大字的纸箱前。
-易碎物品,轻拿轻放。
秦九艾屈起手指,泛白的骨节沿着纸箱轻轻的摩擦,听纸箱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好像总是这样,会在某一时刻突然陷入一种悲伤的情绪里,不知道缘由是什么,不知道悲伤从何而来,像把他溺在一汪海里,喘不上气。
秦九艾吸了吸鼻尖,忽然想知道别人呢,会不会像自己一样?
如果有人能像自己一样。
秦九艾转头看了眼弯腰搬箱子的姜岘,伸出胳膊怼了怼他的手肘,得到姜岘疑惑的回瞥。
“你有没有什么闻不了的味道?”
秦九艾看着姜岘干净的眼鬼使神差的问,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什么破问题,两个大男人问这个会不会显得自己特娇气?
秦九艾没想到姜岘真的停下身来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回道:“有啊,我闻不了艾草的味道。”
说完秦九艾就见姜岘空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后抱着纸箱子气定神闲的走过。
秦九艾一怔神。
你丫这人是故意的吧?
秦九艾幼稚的对着姜岘瘦高的背影龇牙咧嘴,又比划着照屁股的方向踹了两脚空气才罢休,抱起箱子反过身又问走来的秦莫:“哥,你有啥闻不了的味道没。”
秦莫警惕的头向后探了探,没接着回答,“小兔崽子,你又想什么招坑我呢。”
秦九艾无语的看着他哥。
“哥,恶作剧这种事我都几年不玩了。”
秦莫将信将疑的撇撇嘴,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你哥闻不了柠檬掺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一问就晕车。”说完秦莫还配合的打了个寒颤。
秦九艾想,这味道说的怎么这么熟悉?
熟悉的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秦九艾头脑风暴搜罗了身边一圈人才想起,柠檬混空气清新剂,这不就是徐苑庄身上的味道吗。
秦九艾咂咂嘴,心里已经打起算盘,下次去找徐苑庄还是让他换个果汁榨吧,空气清新剂也得换个牌子,免得万一哪天他哥憋着气去逮他一闻那味一口气没上来先晕过去。
“小崽子,我都搬完一趟回来了,你怎么还在这傻愣着,是不是不行啊。”
秦九艾没等迈步就看见姜岘欠揍的笑脸凑到眼前,满耳朵都是姜岘低沉的“你不行啊”。
秦九艾一手把纸箱往怀里推了推,空出只手一巴掌毫不含糊的拍上姜岘下颌瘦削的脸。
“男人不能说不行你不知道啊!?”
说完对上姜岘戏谑的眼才发觉这人叫了个什么肉麻的称呼。
秦九艾一下子黑了脸。
自己哥哥叫“小兔崽子”也就算了,这玩意儿怎么也跟着来凑热闹。
“小崽子”这称呼对于秦九艾来说也未免太暧昧了点。
秦九艾不习惯别人突如其来的亲近,也不是不能,只是本能的抗拒,更何况是个大男人。
就像现在。
秦九艾嫌弃的推开姜岘,护着箱子往楼道里走,不耐烦的竖起浑身的刺,“叫什么‘小崽子’,跟你很熟吗?”
姜岘没吱声,秦九艾没忍住回头去瞧,看见姜岘沉下去的嘴角,秦九艾才慌慌张张的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毕竟人家把自己当好久不见的朋友,他似乎是太不待见了点。
秦九艾暗自懊恼,顿了顿又不自然的补一句,“我没有想伤你的那个意思,就是崽子还要加个小...太肉麻了点,两个大男人怪古怪的。”
姜岘还是看着秦九艾一眼不发,秦九艾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总觉得姜岘会说出什么一鸣惊人的话来。
简直果不其然。
“艾崽。”
“...啊哈?”
秦九艾简直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歌词能不能别接的那么顺溜。
果然一抬眼姜岘冲他笑的正欢,还又特意念了一遍,“艾崽。”
“怎么样,好不好听?”
好听,好听你刘姥姥个腿。
秦九艾怼着头就往楼上走,想着怎么着也不能败下阵来。
“好听也是我名字,你嘚瑟个屁。”
果然身后清朗的笑声戛然而止。
秦九艾扳回一城得意的吹了声口哨,大摇大摆的一步两阶跨上楼道。
“我就是这条街~这条街~最靓的崽。”
“走起路~走起路~大摇大摆。”
姜岘看着秦九艾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把歌唱出了声的嚣张背影,好笑的挥了挥拳头。
一模一样的幼稚。
大件的家具都已经被搬家公司安置好,秦九艾几个人也就来回那么几趟搬放几箱子易碎的贵重物品,不算太重,可奈不住天热又跑的勤,怕一不小心碰碎了东西还得慢着步子走,秦九艾没多久就出了满身黏腻的汗,晶莹的水珠顺着清隽的眼角滑落坠在尖瘦的下巴,最后落尽家居的宽大衬衫再也看不见。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吸热,但黑色的衣袖搭在他白藕似的腕臂上,看起来细滑的皮肤更有一种沉淀重瓷的冷白,又是极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秦九艾倒不在意,只是觉得燥热,随手接过秦莫从家里拿出来的毛巾抹了把汗,想想还是又换了一条才递给同样满头是汗的姜岘。
姜岘也没矫情,接过来三两下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三个人盯着满屋子纸箱犯呆。
还是姜岘先开了口:“莫哥,今天真是要感谢你们,我一个人不知道要安置多久呢。”
姜岘说的正经,甚至笑着拱手作了个揖。
秦莫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说:“都是朋友,应该的。”
秦九艾看了眼由着性子堆在客厅一角的几个大纸箱子。
“这些你打算一个人收拾?”
“你难道要帮我?”
姜岘像是讶异的神情让秦九艾气不打一处来。
“别多想,我就是看东西挺零碎的,怕你到半夜都忙活不完,到时候在隔壁踢里哐啷的影响我睡眠。”
姜岘没再说什么,弯着干净的月牙眼笑的揶揄。
秦莫抬起手看了眼腕表,十点零九分。
他拍拍秦九艾的背,接过手里的毛巾说:“哥去给你们做饭,你先跟着小岘进屋收拾东西。”
“哦。”秦九艾哽着气应声,心里反复告诉想就当是为了保障自己良好的睡眠做一下牺牲。
家里的墙要是重新刮腻一遍,甲醛的味道太重了,人住不了,姜岘退而求其次的把所有露墙的地方都贴上了白花花的墙纸。
整个家以黑白灰为主题,走的是干净简约风。
秦九艾想,这点倒和姜岘挺像。
“你在干嘛?”姜岘已经拆开了几个纸箱的包装。
“没什么。”秦九艾摸摸鼻头,自然的朝姜岘走去,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问:“这些是什么?”
“是我小时候的东西。”
秦九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里却疑惑这人干嘛现在还留着小时候的东西,连搬家都带在身边,还这么几大箱。
秦九艾又一想,也对,姜岘他妈那时候好像赚了大钱,给儿子的玩具成捆卖倒好像也不足为奇。
秦九艾心里有点泛酸,说实话,看着这些东西他倒有些羡慕姜岘。
他的母亲那么爱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给他,而不是一复一日的争吵和决绝的背影。
秦九艾不一样,那些幼稚的幸福,即使是曾经拥有过的,现在还是会觉得羡慕。
“这些,都是你妈给你买的啊?”秦九艾细长的手指在皮质的少发靠肩点点碰碰,鸦睫像是坠了天神遗落的星,亮晶晶的,在眼睑打出一小片沉重的阴影。
挤在一堆杂物中间的姜岘听到这没来由的话满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接声。
“啊?”
秦九艾也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突兀,支支吾吾的找补,“就是看你还挺珍惜,又是带着搬家又是自己抱上来的,我以为是你爸妈给你淘来的纪念品呢。”
姜岘敛了眉低头没吱声。
不言不语的模样让秦九艾一时间以为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戳破了姜岘的脸皮,心底怪没底,手指紧张的抠唆着沙发,指甲在皮垫上留下几个浅浅的月牙形痕迹,没等几秒又恢复原样。
“害,没啥不好意思的,谁还没几个宝贝的生日礼物呢。”秦九艾想了想执拗的补了句,“谁还不是个宝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