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邻居哥哥拐走了》雨牵心

52、第五十二章 猝不及防的相见

　　江川看到门口的人影时几乎立即僵直在那里。阳光从那人的身后照进来，逆着光看不清楚面孔，可是他知道那是谁，他即期盼着这个时刻，又畏惧着这个时刻。

　　“川儿？”时过几十年，第一次这么真切地听到孙子沛的声音，江川手中的抹布失手落地。“真的是你吗？川儿哥！”孙子沛在清晨的阳光下看着眼前这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华发已生，可是那张脸上却还带着当年的精气神，他认得出来。

　　“你，回来了，小沛！”江川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是想你或许要回来看看，趁着早上打扫打扫。”面对着走到近前的孙子沛，江川只感觉自己的两条腿仿佛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一般，动也动不了。

　　“川，川儿哥！”孙子沛一步跨上来，一把抱住了江川，几乎是同时，江川也伸出臂膀紧紧地抱住了孙子沛，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江川只听见耳边一句：“哥，你胖了，我都楼不过来你了。”他不禁‘呵斥’一声笑了，忍了半天在眼眶里转悠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拥抱礼即使是在法国，也没有抱起来没完没了的，更何况这两个半大老头子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好在就他们两个没有旁人，好一会儿，终于江川有些不好意思地先松了手，两人总算分开了。

　　屋子里的摆设从孙子沛走后几乎没有变化，看着这个在梦境里出现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地方，孙子沛只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哥，家里可真干净。”

　　“你答应过我妈，会回来看她的。”江川的话里终究带着责备，快三十年了，这个人就这么心硬，就不回来，他怎么可能没有埋怨。

　　“哥！”孙子沛有些惭愧地低了低头：“改天我去给江叔和林姨上炷香。”

　　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猛然相认，想起的都是美好的记忆。虽然这间房子给予孙子沛的悲伤并不比欢乐少，他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指点着每一个曾经熟悉的犄角旮旯。江川看着他微笑时露出的白牙，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小沛变了，他再不是那个可怜巴巴的受气包了。

　　“川儿，我饿了，我还没吃早饭呢！”孙子沛突然道。

　　江川：“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孙子沛：“我想吃……糖油饼。”

　　唉，这应该是那年月里最好吃的早点了吧！

　　孙子沛不出预料地要求在小院住两天，江川很痛快地答应了：“成，被褥枕头都给你买了新的，我给你生炉子。”

　　孙子沛依然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江川：“我也过来陪着你。”

　　“来家里住多好呀！我给他做好吃的。”陈惠对于两个半大老头子非要住生煤炉子的破院子很不以为然。在法国那么洋气的地方住了好几十年，还能住的惯那小破平房吗？

　　“不用你操心，我就住两天，过两天就回来。”江川没有跟妻子商量的意思。

　　江川去公司请了假，他几乎是全年都不休假的人，这些日子已经是第二次请假了。同事们都纷纷调侃他是不是要娶儿媳妇了。江川苦笑，不给人家当‘儿媳妇’他就知足了。这件事情不知道孙子沛什么想法，那天在机场，江黎跟着孙博去见他，三个人似乎都很开心。孙子沛当年就……想必是不会反对儿子的吧。可是，可是自己不行，这件事情必须跟他说说。想到这里江川一阵的上头，可是转而又泻下气来，当年自己那样对小沛，他生了自己几十年的气，如今，他再也硬不起心来伤他了。唉呀，这都是什么事儿呀！为什么男人能喜欢上男人！江川一阵的头疼。

　　江川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孙子沛不在，想必是出去溜达了，几十年不回来，是要四处瞧一瞧，更何况这几条胡同随后便要拆了，过了这个时候，以后再想看也看不到了。江川也没闲着，立即开始收拾起煤炉子来。以前屋子里的炉子早就不能用了，就在江家当年换蜂窝煤炉子的时候也把孙家的给换了。即使如此，这炉子也有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了，江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它弄得热乎起来。

　　天已经黑了，却没有孙子沛的影子，江川不禁有些着急：到处变化这么大，他不会迷了路吧？他正要出去找，屋门却被推开了。

　　“呵，好暖和呀！”带着一阵的寒风，孙子沛进了屋子，耳朵冻得通红，一进屋就两脚在地上直跺，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地上。

　　“你怎么穿这么少呀！”看着孙子沛身上单薄的棉衣江川禁不住心疼，多少年前，那个衣衫单薄在寒风里瑟缩的孙子沛在他的脑海里一晃儿过。

　　“习惯了，那边没这么冷。”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孙子沛嘻嘻笑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我买了好吃的，晚上喝点酒，怎么样？”孙子沛看着江川，眼睛里放着光。

　　小沛变了，变得江川都有些不认识了，他看着孙子沛愣了愣轻轻地点了点头：“成。”

　　江川躺在外间的小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里屋传来孙子沛均匀的微鼾声。孙子沛拿来的竟然是红酒，真让江川哭笑不得，酸不溜秋的根本喝不醉人，到是能让为了倒时差在外边跑了一天的孙子沛进入了梦乡。

　　夜深人静，两个多年未见的发小，即使没有酒精，话也不可能少，只是听完了有人就真的睡不着了。孙子沛当年跟着堂伯去了法国，不知道有多少街坊四邻羡慕的不行，江川的心里也为他高兴了好一阵子，尽管心里放着那件事情总不是滋味。然而直到今天，直到亲耳从孙子沛的嘴里听到，他才明白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根本没那么美味。

　　孙子沛的伯父的确是要把自己的家业传给他，却是有条件的，孙子沛必须要有小孩，也就是说他必须结婚生子。其实这个要求任谁也不能说过分，可是在孙子沛却是种折磨。去了法国不久，伯父很快送他进入了一所私立高中学习法语，然后又进入是一所私立的大学。孙子沛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崭新的环境，伯父也都是陌生人，语言不通，习惯不同，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而就在这个时候，伯父给他介绍了一位世交的女儿，罗拉，她是个有着法国血统的混血女孩。说是介绍，其实强迫的意思更多一些。

　　虽然是强迫，可是孙子沛很幸运，罗拉是一个性格活泼又非常体贴的女孩子，或许是孙子沛长的太好，特别是那一对如画的眼眸，隐约之间含着让人心疼的忧郁，罗拉很喜欢孙子沛，因为她的体贴与帮助，孙子沛才在刚到法国的那几年里熬过了孤独与伤感，也因此在伯父的催促下，他们结婚了。

　　然而婚姻一开始便掩藏着不幸，孙子沛没有说的很详细，只是说感情越来越淡，罗拉觉得孙子沛根本没有真正地爱着她，只有江川心里明白，孙子沛看着他的眼神里告诉他了一切，他心里放着谁。江川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内疚和着心疼，孙子沛遭受的煎熬，他其实一点也没比他少，只是方向上不同，他被这样的矛盾折磨到了二十五岁才跟陈惠经人介绍下结了婚。

　　“孙，后来你们有孩子了？”江川差一点就把孙博的名字叫出来。

　　“有了，我有个儿子，他有中文名字叫，孙博。”孙子沛微笑。“伯父很高兴，他很喜欢孙博，认为孙家后继有人了。可是在他死后没两年，我和罗拉就离了婚。这对我们是好事，是解脱。”孙子沛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离婚对于他来讲似乎真的是一件好事似的。

　　“你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怎么过呀！”江川还是忍不住叹息。

　　“是呀！怎么过呀！当时家族的生意落在了我的肩上，孙博还小，我的确是焦头烂额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我当时觉得，带着孙博父子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也没什么。”孙子沛的嘴角终于浮起苦涩，那种孤单的表情只有江川看的懂。

　　“川儿，当年你那么狠心赶我走，难道不是因为害怕吗？”孙子沛的眼睛注视着江川。

　　江川避开孙子沛的眼睛：“你瞎说什么呀！”

　　“你对我难道就没有感情吗？那个时候我就想，你真狠心，我们父子两个这么孤苦伶仃的，你要是知道了一定后悔！”孙子沛低声。

　　“我！”‘我怎么会对你没有感情？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你是我最要紧的人呀！’江川在心里默念，眼角酸涩，勉强控制着不让潮湿涌上来，可是他还是望着孙子沛。“我是后悔，我恨自己对你太狠心了，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你总不能叫我跟你……”

　　“我还是幸运的，终究是遇到那个拯救我的人。”孙子沛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眼里却溢满了微笑。

　　江川：“你，你给儿子找了个后妈？”

　　“你真是，哥，我这辈子都拿你没辙。”孙子沛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做什么决定，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江川：“我遇到了我的爱人。”

　　得，不用再说下去了，江川把脑袋往后靠，刚才的歉疚一下子退的干净，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川儿哥，几十年都过去了，你还这个样子。你没觉得我跟以前不一样了吗？”孙子沛没搭理江川的表情，继续说。

　　江川：“有什么不一样的，外国也没把你治好。”其实他真心觉得孙子沛的确跟以前的那个一直被他护着的小沛不一样了，只是他觉得也许是年岁的磨砺让他坚强了。

　　“我没病！我只是爱上的是和我一样的男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这样的人，他们都认真自在的生活着。”孙子沛并没有因为江川的话而生气，眼中的自信让江川觉得那双眼睛更明亮。

　　江川：“那你们能结婚吗？”

　　“现在在法国还不行，不过在好多国家都可以了，在法国也是早晚的事。”孙子沛很有信心地说。

　　“得了，你反正也不是中国人，反正我也管不着你。”江川心里还有一句：我儿子我还是管的了的，他还是中国人。

　　孙子沛：“哥，你过去不是总说我像个受气包，你总担心我，怕我受欺负，你看现在的我怎么样？”

　　“再看，也还是小沛。”江川死鸭子嘴硬，脸上却微笑着泛起了皱纹。他为孙子沛高兴。

　　虽然没有一句话两个人的意见是一致的，可是江川和孙子沛还是聊的很开心，不是因为更能理解对方，而是再也舍不得放弃对方了。最终江川还是没有听到孙子沛说起江黎和孙博，也许他真的不知道，也许是他不想这么直接地刺激他这个从小最亲密却又是最生疏的伙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