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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教书先生 ...

  •   陆捕头拿出袖子里的如意牌子画像递给柳年年:“这个你可识得?”
      柳年年结过,低头仔仔细细地看一遍,翻来覆去,许久不做声,忽一颗泪重重落了下来,很快擦干,颤声道:“这是我姐姐的,我也有一个一样的,俩块牌子都是她做的。”
      陆捕头再次核实:“你确定这是你姐姐的?你姐姐叫什么?现在人在哪里?”
      柳年年把牌子递给他看,指着其中一个字说:“这个如意的如字,是我仿着姐姐的字写的,第一笔下重了,墨水多些,不可能认错,这的确是我姐姐的牌子。姐姐名为柳朝,我和她在逃难路上走散了,自此后就没有消息。不知道她人在哪。”
      她急着问:“你怎会有这块腰牌?是不是我姐姐出什么事了?”
      陆捕头递给她一张画像,这俩是一直带在身上的:“你看看吧,这是不是你姐姐?”
      画师再厉害也只能听附近的街坊们和打更的描述去画,一次次比对后,现如今的画像不说完全像,七八分的神韵也是有了,她仔细辨认过一番后点头确认,强忍悲伤,问道:“我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陆捕头看着她那双含泪的眼眶,只得点头,说:“前日里有位女子放火烧了几家铺子,又自焚了,搜查后只找到这块牌子,别无它物,按照撞见的人口述画师画了画像,你也看过,如不出意外的话,这人就是你姐姐了”
      柳年年闻言大哭,不想叫人看见自己这副伤心模样,侧过身去,画像很快就湿了。
      随行的手下回去了,陆捕头看她哭地撕心裂肺,招架不住,只能等她情绪稳了些,眼泪擦干,继续了解内情,他问道:“你说的姐姐柳朝,何许人士?可还有亲朋?与李家有何关系?为何要烧人家里的铺子?”
      茶壶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来回俩趟。
      陆捕头好几杯茶水下了肚,听着听着只觉得恍如隔世,关于柳朝的故事,如那卷上的空白的纸张,他查到今日,这上头也只有少许的字,如今终于添了些章节。

      柳年年还在南方时,自小时候的记忆起,就一直在那个山村里长大,祖祖辈辈扎根在此,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家虽称不上是什么富裕家庭,她也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算开开心心,平平安安,长到16岁,有媒婆上门提亲,对方是隔壁村里的教书先生,见过一俩次,那教书先生年龄是大了些,二十有余,但好在为人有礼,对她很好,她很欢喜,俩家定亲后,等这一年年底,教书先生为家中逝世的母亲守孝满了三年,便可定日子过门了。

      她家中还有个弟弟,比她小四岁,夏末时,连下了好几日的暴雨,忽有一日转晴暴晒,小孩子贪凉去河边玩耍,感觉水涨了不少,吃饭时又和家中人说起这事儿,家父听了赶紧和族长说,村中老人估摸着是汛期要来,便赶忙让人报了官。

      当晚,伴着蛙声蟋蟀声入梦的村民们,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破了这份宁静,先是近河边的人家半夜里起身,发觉水竟已是到了脚边,赶忙叫醒家人,挨家挨户敲锣打鼓,夜里黑暗,只有那么一点光亮,大家聚在一起慌乱无比,有人提议趁还来得及往高处走去山上的庙避一避歇一晚上,第二日再去河边防洪。
      大家都去了,柳年年还记得那夜,天黑黑,不明晰的月光照着,她提着神扶着奶奶走在后头觉得恍若隔世,年轻人带着好多捧着蜡烛照明的小孩子带头走在山路上,方便后面拿着物品的大人开路,忽地面震动,似有东西滚落,只听人群中一声喊叫,又是族长的一句大喊“去下面!去下面!去下面!”
      顿时人心惶惶,她扶着奶奶被人挤人挤在前头,实在是有些吃不住,只能背着奶奶走在前面,那剧烈响动越来越近,人群中有惨叫和哭声,她背上的人很重,慌地胸口直跳,咬着牙往右边走,地面湿滑,快到山脚下时不慎摔了一跤,刚倒下去紧接着一棵断了的树狠狠砸在她背上把奶奶砸了出去,她跌倒,哭喊:“奶奶!”挣扎着爬起来,奶奶却被砸了下去没能爬起来,她想搬开那树,太沉了,搬不开,父亲闻声从人群中挤进来,沉默着用尽力气搬开那树,颤声呼唤养育自己几十年的母亲:“娘?”
      没人回答他,父亲再去摸心跳,那里已经没有律动了。
      那滚动的声音还在逼近,后面有许多人被压、被砸,父亲拉着她往前跑,声音渐渐小了,终于,一切结束归于平静,他们也停下来,赶忙去找还幸存的人。
      她着急地问父亲:“娘呢,弟弟呢”
      父亲不答。
      她被父亲带到山脚下的房子,和还年幼的人待一块儿,水已经漫上来了,泥泞的路上都是水
      父亲让她和村里其他人呆一块儿,说自己和几个年轻力壮的去山路上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人。
      几个年轻的姑娘和小子坐在床上,默默垂泪,寂静无言。
      这一夜突变发生地太快,在此时又慢地极其难熬。她担心受怕又难过地过了一宿,天刚蒙蒙亮可以看见一些东西的时候就坐不住起身去找父亲。
      行至半山腰只见父亲身上都是泥泞,手上有伤口和血糊,父亲在挖一只手,看到她只说:“去山下吧,去咱家池塘边上,看看你弟弟,你娘亲”
      她一震,猛地掉头跑下山去自己家池塘边上,离得越来越近,哭声越来越大,她终于看到了,还幸存的妇女老人,跪地上紧抱着逝去的人悲痛欲绝,怀里的人啊,长眠不起。
      那个昨日早上给她缝嫁衣的娘亲和上山前拉她小手手小声安慰她不怕的弟弟啊,长眠不起。
      半山腰的父亲还在挖着尸体。
      这个男人,一夜之间之间没了母亲,没了枕边人,没了一个孩子,坚强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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