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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曾阿牛愣住,握着碗的手一紧。
      掩在脏兮兮头发后的黑瞳,倏地放大。

      少顷,他先是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而后干巴巴地答:“听说过,也曾远远见过……不过我这种人,哪会跟红梅山庄的大小姐有甚么接触?”

      是这个理,但心兰敏锐地察觉眼前这小少年语气有些微妙,好似隐瞒了什么。

      她也不以为意,又笑问道:“那你看看我,有人说我跟她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你瞧着如何?”语气轻松,更似闲聊逗趣。

      “约摸……是有那么六七分相像吧。”曾阿牛瞅了她两眼便低了头,缓缓道:“你们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本也无甚可说的。且她……她也早已死去了。”

      心兰清了清嗓子:“正是这么个道理,我不过是担心自己长得太像个姑娘家,有损男子汉的气概!”

      曾阿牛没有抬头,心里实在乱得很……当年他一见钟情,年少痴心,“九真姊姊”勾勾手指,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然而朱武连环庄那些人不过是看穿了他“张无忌”的真实身份,一步步做戏,甚至自己烧了庄子,都是为了骗取他的信任夺得屠龙刀罢了。

      朱九真外表美艳动人,内心却阴狠毒辣,她喜欢的人是她的表哥卫璧,对自己这个傻小子一丝情意也无,甚至预备夺取屠龙刀后要自己的命。

      苍天可怜,教恶人奸计败露。

      他宁可跳崖寻死也不愿落到他们手里。
      不想最后却跟朱九真的爹朱长龄一同坠崖。侥幸未死,竟另有一场奇遇……

      后朱长龄恶有恶报,不甘地咽了气。张无忌千辛万苦从崖底上来,又听说朱九真竟也坠崖而死,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一时也分不清,身侧人到底是不是朱九真。

      倘若是,她既没死,又为何要女扮男装来这里做活?哦,是了,这儿是她的家……她想回来看一看,或是还有甚么事要做,也是理所当然。

      ——若果真是她,她到底认出我来了没有?

      她说这番话,莫非是想试探敲打我,免得我吐露其身份,坏了她的计划?还是觉得我蠢笨好骗依旧是当年那个傻小子,想利用于我……才假惺惺分个鸡蛋给我?

      “……她嘴角边有一颗小黑痣,你没有。”
      张无忌暗自思忖半晌,面上却是淡淡。

      系统解释的到底不多。
      心兰还有许多谜题,这回逮到了一个稍有些了解的人,自然继续追问:“曾小哥,你可知那朱大小姐生前是否养了许多狗,都唤作‘将军’?”

      曾阿牛慢吞吞道:“方圆百里的人都晓得,朱大小姐爱养恶犬,每条都唤作名目不同的‘将军’……后来不知怎么的,她爹爹将那些狗都杀死了,又分予山下的平民们吃了。”

      他说的这番话,一半是自己亲身经历,另一半则是从偶遇的村女口中得知的。

      那村女样貌丑陋面有毒疮,说自己生父不要她,自己又将生母害死了,无法姓父母的姓氏,要化名曾阿牛的张无忌称呼她为“丑姑娘”。

      但他瞧得出对方本非如此模样,应当是个很好看的姑娘,只是性子确实也有些泼辣。彼时还叉着腰大骂朱九真是个贱丫头,那群恶犬跟主人都死得太便宜了!

      张无忌其实刚上崖不久,听闻朱九真后来又养了群狗,但在她莫名其妙身亡后,那些狗又都被武青婴命人杀了。

      此地百姓几年里白吃两回狗肉,不晓得多开心……简直恨不得朱九真起死回生,做个养肉狗大户!

      但这些话他觉得有些残忍,便没继续说。

      虽曾被朱九真纵犬所伤,但他天性不愿记仇,这时竟有些可怜起那群听话的狗了……只是人都吃不饱的时候,狗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念及此处,他轻声道:“你要是……要是不想吃东西了,还是放起来罢。”环顾四周,不少卖苦力的汉子们自方才起便羡慕地远远注视过来。

      顺着少年的目光望过去,少女微微愣住。

      她回望过去,便见之前闲聊的那两人移开了视线,其余人也闭目养神或活动筋骨。但因吞咽口水而滚动的喉结,还是出卖了他们。

      顿了顿,心兰没再继续问别的。只是沉默地将冷掉的鸡蛋跟剩下的半个黑面窝头塞进嘴里,一口口吃了干净。

      ——这个世道当真很艰难。

      说来有几分可笑,目前她自己尚不易养活,却极想大干一场,恨不能明日就能看见大家再不必勒紧裤腰带。

      这种心情是如此迫切,连带着下午搬砖都充满干劲。只是中途想到这是在朱家旧地,建武卫这俩未见其人早闻其名的新人的喜房,又有些不得劲儿。于是挽袖奋斗,超额做完个人活计,提前蹲在了做饭的大锅灶旁休息。

      她赶着头一个拿热腾腾的食物,又替曾阿牛领了——这曾小弟脾气太好,被人插队也不红脸,永远也吃不上一口新鲜热乎的。

      有管事的看着,倒也没说不允许。

      曾阿牛微愣,呐呐道了谢。却不趁热吃,说有人来寻,他急着要先回去,等急了恐那人生恼。

      心兰便朝他挥手告别。

      有些好奇地望他的去向,便见一个身着荆钗布裙,面容黝黑浮肿的乡村贫女在山腰处的大树下等着,见他脚步一瘸一拐,还仰着头催促。

      说夫妻不像,说兄妹也不大像。但在这乱糟糟的世道,有个相互依靠愿意等待对方的人,总是令人觉得心生暖意的。

      少女耸了耸肩,未再多想。
      将制做粗陋的两个烧饼包在油纸里,脚步轻快地往另一条道路走去,径直朝着深山进发。

      ——她也有位“家人”会等的呀!

      *

      “……将军?将军!”

      毕竟只是山林外围,靠近人烟的地方,铁姑娘没好意思放声大喊大叫,万一被人误会了那可不妙。

      “车骑将军?”
      “平寇将军?”
      “威远将军?”
      “征东将军?”
      ……
      “前后左右中将军?”

      一路呼喊着深入山中,直到远离平坦主道进了人迹罕至的密林。心兰将所有能想到的将军称号通通唤了个遍,然而除去惊起几只鸟雀与啮齿类小动物,再没别的动静。

      眼下还是冬末,太阳落山偏早。
      暮色擦黑,她叹了口气,预备原路返回。

      狗子再通人性,毕竟不能交流,无法与它约好某时某刻等在某地。因此今日没能找到将军,少女也不气馁,还安慰自己它若跑得远一些,倒还更安全。

      ——只千万别以为自己不要它了就好。

      走了一阵,总觉得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隐隐约约的,极轻微,就像是山风吹落枯黄的叶片,打着旋儿坠地时那般细碎。

      心兰暗地里打了个激灵。

      她没现一丝发觉不对而警觉的模样,甚至故意让脚步声更重些,如同毫无武功的普通人,还时不时唉声叹气自怨自艾:

      一会儿说:“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一会儿又道:“腰酸背痛腿抽筋,累死累活真要命”;再是:“菜粥不放盐也就罢了,还掺了石子磕到了牙,啧,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总之那张小嘴不仅未停过,且越讲越情绪激动。听起来真是个可怜兮兮的不中用小倒霉蛋……

      ——试想,这么惨的小人儿,要是死在这荒山野岭的,大概都没人会为“他”收尸吧?

      身后的声音好似又近了些。

      以奇妙的直觉,心兰觉得那应当是个武功奇高的家伙,只因每回她有意无意瞎蹦乱跳,转过头想探些蛛丝马迹,竟无一次能成功瞥见那人半片衣角,对方始终游魂似地跟在身后。

      眼看天色愈加暗沉,少女蹙了眉。

      倘若不是疑神疑鬼想太多,那对方显然极有耐性,跟着她在这山里兜兜转转刻意多磨了小半个时辰,也丝毫没有现身的意思。

      莫非是我太刻意,吓得贼人不敢现身?
      心兰咬了咬牙,决定好好演一出大戏。

      她跑得飞快,故意教自己被块石头绊倒。
      是瞧着会磕得头破血流的大大的一跤,足足滚了两圈半,脑袋撞到棵大槐树才停下,连束起的头发都散开了……

      “嘶——呜!”少女低着头直抽冷气,两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左腿,好像它已断了似的,呼痛声语带哭腔,用尽毕生演技。

      几乎就在下一瞬,有抹白影飘至身侧。

      眼角余光终于瞥见了那人的身影,铁姑娘冷笑,得意地心道:“好哇,我看你这回往哪儿逃?!”

      来不及站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那人,将两只白靴子牢牢抓住,然后才抬起脑袋望向对方,怒气冲天。

      巴掌大的小脸气鼓鼓地涨红,嗓门也大起来:“你这人怎么……”简直是要放狗咬人的凶悍。

      然而话至中途,后半句质问堵在胸口半响,终是没能吐出来。一腔蓬勃的怒气,仿佛也逐渐显出偃旗息鼓的前兆了。

      ——只因来人,委实生得太过好看。

      纵然铁姑娘觉得自己还没到看脸说话的肤浅地步,并没忘记眼前是个自己尾随已久,不晓得有何图谋的陌生人,也情不自禁地稍稍轻声。

      “你……你是什么人?!”
      少女仰着头,瞪大了杏眸问道。

      做什么不出声跟着人,胆小的岂不要吓死?
      幸好她这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全然没乱想什么灵异可怖之事,否则还真易心慌。

      来人一身白衣,是位温雅端方的少年公子。

      莫说什么“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岂止是举世无双?纵然单看外表和风采气质,称其完美无缺的天外谪仙人也不为过。

      他正低头注视着她,眉目沉静而温和。
      唯眼尾似染了抹暗红,暮色里瞧不清楚。

      “在下……进山采药,见姑娘独身一人恐有危险,这才冒昧跟随……想看看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声音不知为何有些低哑,像是甚少说话。

      身姿挺拔的白衣公子微微俯身,语声柔和:“失礼之处,还望……勿怪。”说到最末两字时,又伸出一只手到她跟前。

      五指骨肉匀亭,白皙又修长有力。
      指腹处虽略带薄茧,却丝毫无损美感。

      心兰眨了眨眼:“唔,谢谢……”面对这样一只手,见自己脏兮兮的爪子还抓着人家不染纤尘的白靴,铁姑娘有点儿心虚加不好意思。

      她没将自己的手搭上去,只尴尬地牵了牵唇角:“我自己能起来。”非是念着所谓的“男女有别”,只是不想人家不过客气一句,自己却当真。

      想到摔得太狠,按常理不应立刻起身。少女装着膝盖还疼,又揉了揉双腿,这一低头,披散满肩的长发更垂落下来,乱糟糟绞起好几处。

      那只手未能等到姑娘的垂青,似有些落寞。

      心兰婉拒后便未再看对方,自然没注意。

      这结实的一摔断了发冠,只得以指做梳稍作整理,又随手捡了根长短合适的枯枝做木簪固定……反正配着此时灰头土脸的蠢模样,当也不突兀。

      虽这般自嘲嫌弃,还是使劲儿搓了搓自己沾了泥的爪子……唉,哪有姑娘家真的不爱干净?实在是没法子么,附近连个小溪都没有。

      少顷,白衣公子却再度屈身。

      在铁姑娘茫然甚至含了些警惕的目光中,两根修长手指自少女乌发缝隙间拈起一片枯黄落叶……

      随后,这陌生的少年郎默默收回了手。
      黑如点漆的眸子里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哦,原来人家又只是好意。
      心兰微窘,闷闷地低下头继续拾掇自身。

      *

      少顷,心兰拍了拍灰站起身。
      少女羽睫轻扇,那双清亮的杏眸透着疑惑,像是在问对方“你怎么还在这儿,难道有事儿?”

      花无缺同她对视了一眼。

      脑中想起原著中江小鱼初见对方时留下的惊艳印象。彼时她女扮男装,是个半大少年模样:

      【他负着手,白色的轻衣在风中飘动着,就像昆仑山头的白雪,他的眼睛,就像是昨夜草原上的星光。】

      如今时间不对、身份不对、相遇更不对……

      少女着一袭单薄的褴褛旧衫,从头到脚灰扑扑,摔得满身狼狈。纵粗衣布衫难掩容光,也如何都不能称其为明艳高洁牡丹美人。

      “姑娘,你的腿……可还疼么?”
      顿了顿,在少女耐心耗尽之前,他温声问道。

      心兰摇头:“方才是很疼,现下便好了。我这个人打小就耐摔,跳崖都死不了。”这无所谓的胡诌,堵住了对方所有可能的关心话语。

      无缺公子便不说话了。

      方才他并非未猜到,这姑娘是想引自己现身才故意跌跤,也不是不知晓,她既不会因外力受伤,更不至于产生痛感。

      之前远远跟了一路不曾靠近,矛盾又希冀,欢喜又胆怯。她一唤疼,他潜意识便忍不住忧急,于是打乱了原先的所有计划……她希望他出现,那末他便满足这点小心愿又何妨?

      就站在这里,离她这般的近。

      心兰被盯得发毛,蹙眉道:“公子,我也晓得自己现在模样挺好笑的,你想笑就笑呗,我不会生气的……就是、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了?”

      陌生少年郎薄唇弧度轻浅,似笑非笑,定定望来的黑眸中透着一些复杂难辨的东西,实在很教人莫名其妙。

      少女缩了缩脖子,有点儿受不住这谪仙般的公子怪异的视线,捡起地上的烧饼搂在怀里。

      “在下绝无取笑姑娘的意思。”白衣公子堪堪回神,语速较之前略快地解释道:“且姑娘这般……”他想发自肺腑地说也很好看,尚未脱口却觉轻浮。

      于是呐呐闭口。
      不再多言,只沉默地蹙了眉。

      ——这个人,老大老大地不对劲哦。
      唉,但他既已如此俊美,又怎能再苛求?!

      毕竟真真赏心悦目,光对着这白衣公子,吃饭都能多干半碗呐!不过这些话万万不会说出来,现在身上拢共不过俩烧饼罢了……少吃点儿,不挑食,才好养活。

      思及填饱肚子的人生大事,少女正色道:“若公子无事的话,我就先走,不打扰您采草药啦。”天色不早,回去晚了多有不便。

      语罢,抬脚便走。本就萍水相逢无需相识,这便算是道别。

      少女自顾自走得轻快潇洒,却没注意到白衣公子掩在宽袍下的手微动,似欲挽留却难以启齿。

      窈窕秀丽的背影渐行渐远。

      忽闻身后温和朗声:“在下……花无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柚子、随风ss飘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花花会继续努力追兰兰的!

    ◆推基友文《系统逼我中二》by缭之兮杜衡。上本《神仙在线改命》已完结,都是综武侠bg文~

    林默社恐多年,一朝穿越,系统随之而来,一上线就在她脑子里疯狂叫嚣:“不要大意的上吧宿主!去征服这个世界!你的目标的星辰大海!”

    林默呵呵干笑:我不行,我拒绝。

    系统:只要你大声喊出指定的热血箴言,来自异时空的强大灵魂将会赋予你力量,助你无敌于天下!

    林默只看了一眼就尴尬得手脚抽搐,什么热血箴言,这分明是中二语录啊!

    系统:完成任务刷满积分,即可获得“回家的钥匙”一把。随后光屏闪动,晃瞎人眼。

    请让以下浪子为你痴心不悔
    请让以下反派为你弃恶从善
    请让以下剑客为你弃剑归隐
    请让以下捕快为你徇私枉法
    ……

    看着系统弹出的人名和任务,林默也如省略号般沉默了:系统,老实说,是谁派你来逼死我的?

    后来,浪子翻了船,反派从了良,爱剑成痴的剑神埋剑石泉边,最公正严明的捕头一声叹息:你走吧……
    有人问林默,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默:……首先,你得有在对手拔剑抽刀时,掏出粉色心形魔法棒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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