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江晚z

5、第 5 章

　　五.十九岁
　　“他今天可真帅啊！”她看着他穿着正装和父母站在一起迎接前来恭贺的客人们的样子，心里如是想着。他站的笔挺，对来往的人都报以微笑，谦逊有礼却也意气风发。她和身旁几个老友走向他的时候，他刚巧也看了过来，眼里满是惊喜和兴奋，一边快步走向他们一边说：“你们终于来了！快到里面坐，我一会就进去陪你们。”他看着她好像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头发这么长了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披下来放在胸前的长发笑了笑，和大伙一起走进去在靠着玻璃门的桌前落座。
　　今天是他的升学宴，他前几天给她打电话邀请她来的时候，她是即开心又意外的：开心的是他在他人生的重要场合能邀请她来见证，意外的是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有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她上高中后就搬家了，他也去了很远的私立学校读书，所以他们好像整个高中都再也没有见过。年少时那些青涩的悸动和懵懂的情感随着周围环境的更替、周遭人物的变化而变得模糊以至于渐渐被遗忘。她和桌边的一群人其实也很长时间都没有过交集了，但是大家聚在一起聊聊以前的那些糗事，愉快氛围很快就起来了。大伙纷纷感慨她的变化很大，是了，她现在完全是个女孩子的样子了：黑色的直发披在肩上显得文静优雅，蓝色的连衣裙很显身段，半点也看不出过去那个假小子的样子了。她透过玻璃门看着门外的他，其实变化不大，还是记忆里那个少年的模样，只是长高了不少，眉眼间也多了份坚毅。他用目光扫描着马路两边来往的行人，像是在迫切地寻找着谁。很快他的目光朝着一个方向盯住了，眼睛好像突然亮了起来，快步迎向那边，他目光的尽头，是一个正在停自行车的人。那是个女孩子，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女孩子。他俩看上去都很高兴，一边热切地交谈着，一边一起往室内走来。她看着那个短发红衣的女孩子，总觉得有些熟悉。他坐在了他的这桌老友桌上，坐在了她的对面，而红外套的女孩子坐在他的旁边。他笑着跟大家介绍说这位是他的高中同学，也是这桌上唯一一个高中的同学。接着他又将其他人一一为女孩子介绍，名字，外号，那些专属于这桌人小时候的记忆。介绍到她的时候，他站起身说：“这位可就不得了，是我的小老大，那会儿全靠她罩。”女孩子看着她一脸茫然：“不会吧我看你这位小老大是个安静的女孩子。”大家一顿哄笑，开始细数起她过往的“丰功伟绩”。她无奈地摇摇头：“那时候年少无知啊各位，有得罪的地方还望海涵。”他抱臂睨着她：“说人话。”她挑了挑眉：“小爷现在也能打爆你们。”众人的哄笑声引得周围侧目，可他们并不在意，反而开心笑道：“有那味儿了啊！”那个红外套的女孩子抿着嘴看着他笑了，他回看过去，笑着眨了眨眼睛。她恰巧抬头看到对面互动的两人，她觉得他的眼里有一种她很熟悉的东西，可是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酒过三巡，大家好像都打开了话匣子，有的人已经离开原本的座位，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指手画脚地讲着话。那个女孩子也已经融入到他们，举着酒杯和他几个发小说着高考时候的趣事。她看着桌上的人，好像回到了以前大家一起去他家里蹭饭的场景，正回想着，他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真的是太久没见了，以后我们一定要常聚啊。”她笑着喝光了酒杯里的半杯酒点了点头，他看着她手边的几瓶空酒瓶先是很惊讶：“女孩子少喝点酒。”过了不到两秒他又将惊讶的表情收回，因为她有这样的酒量好像是并不难想象的，眼前这个看起来挺淑女的人可是当初那个张牙舞爪的“小老大”啊。“就这啊？你必须再多喝点！不然不许走！”旁边传来劝酒的声音，声音的源头是红外套的女孩子，她正拿着酒瓶要给旁边人倒酒。她侧头对他说：“你这同学也挺虎啊？”他看着那个拿酒瓶的女孩子点了点头，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漏出了小虎牙。她突然想起来了，他眼里的那个东西，她是曾见过的，是会发光的星星，是看向心上人时才有的欣喜。她自嘲地笑了笑又倒满了酒杯，他见那女孩子不依不饶，赶紧站起来走过去解围，他过去抢下了酒瓶，揉了揉她头顶的头发，揽着她的肩膀将其连哄带骗地扶了出去。
　　她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他们开门走向了外面的黑夜，她的心好像也沉入了深渊。那两个身影慢慢走远，她的眼里也只剩下了那抹红色，那抹张扬的红色，那抹他心上的红色。看着两人走出去，大家纷纷开始八卦：“我就说肯定不简单吧，他指定是喜欢人家。”“哈哈哈哈我看也是，这些年了他的眼光还是没变，还是喜欢这型的。”此话一出，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有人拿手肘捣了捣说话人，那人才幡然醒悟自知失言，心虚地将目光投向她。其实她听完这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但她抬头看到大家的目光又把那种悸动给压回去了，只是举起杯子说：“都看我干啥啊？我看那姑娘挺好的，我作为老大可以接受她成为我弟妹。”大伙听完这话，纷纷如释重负，举杯同饮，场面又恢复到了刚才那样的热闹。
　　她慢慢地走出了喧闹的酒店，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她抬头看了看，没有月亮，但是有很多星星，很亮，也很安静。她踱着步，踢着小石子，过去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她微微翘起嘴角，耳边又突然响起刚才那个朋友的无心之言，她突然觉得，那个女孩子真的是很像以前的她。不知为什么她心里酸酸的，脚下不注意用了力气将一旁的小石子踢向远处，她顺着石子滚动的方向看见了他。看见他在送那个女孩子上出租车，看见那女孩在临上车前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后赶紧钻进了车里，看见他望着远去的出租车尾气发呆，看见他耳朵上的红晕和眼底的笑意。“我儿出息了，可喜可贺啊！”他听见她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她正一脸揶揄地看着他，他挠了挠头站在那里傻笑。她用肩膀轻轻撞了下他，示意他一起走走。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并肩走在一起了，久到好像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路灯将两人的影子勾勒的很清晰，可她就是觉得怎么也比不上夕阳下的影子来得好看。“那女孩挺好的，老大很满意。”她先开口打破了宁静，她总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听完这句话他好像心里放下了什么负担，那点小尴尬也随之烟消云散：“既然老大已经掌过眼了，那我就放心啦！”她笑着捶了他一拳，他夸张地捂住被捶的地方：“小老大，女孩子不能老是捶人，以后会找不到男朋友的。”她撇撇嘴白了他一眼，正想回嘴，他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后笑意就爬上了他的眉眼，她心下了然，自觉地往前走远了些。
　　她站在路的尽头，看着路灯下的他：他一只手插在口袋，一只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脸上尽是温柔，嘴里轻声地说着些什么，笑意从未下过眉梢。她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日思夜想的人现在就站在距离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看着她喜欢了好几年的男孩子正在热烈地爱着他所喜欢的女孩子，她突然觉得其实也挺好的，他总归是开心的，他眼里的星星还在，尽管那已经不属于她了。她蹲下身子把自己藏在了阴影里，也把那份难言的爱意深埋在了土壤里，虽然无人知晓，却也根系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