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止渴》汐千魅

1、1

　　楔子

　　初见时，
　　你歌声淡然。
　　嗓音，
　　穿透灵魂。
　　明知道我们的距离，
　　我还是义无反顾的，
　　放弃所有光环，
　　追寻你的脚步。
　　犹若饮鸩止渴，
　　自取灭亡，
　　却戒不掉你。
　　（一）

　　已经，已经快记不起是怎么认识你的了。是了，是那次陪同荷风参加你们的聚会，才认识你的。
　　那是一个桃红柳绿的春天。一袭白衣，披散着黑色长发的你被围绕在朋友中间，轻扶着瑶琴，哼唱着唐人李白的《菩萨蛮》。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王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那词意是命妇思念久久不归的良人。而你淡然的嗓音，低声的哼唱着，把那份思念，那份无奈惆怅，淡淡的穿透了倾听之人的灵魂。沉浸在你淡然的嗓音和悠然的瑶琴声中，我们似是亲眼目睹了那斜倚高楼眺望远方的那惆怅无奈的命妇。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和荷风一起长大的朋友，常常被提起的朋友。你名唤淡墨。很适合你的名字，淡漠，淡墨。就像你不经意散发出来的气息，淡然，冷漠。
　　自那次初见，聆听过你的歌声后，我知道，我放不开了，彻底迷恋上了你的嗓音。即便知道身为荷风未婚妻的我，不该去招惹你，招惹身为荷风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可是，熬不住对你嗓音上瘾般的迷恋。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妥协，对自己渴望时刻听你的声音的欲望，妥协了。
　　褪去了，我招牌式的一袭鲜红的衣裙，换上了从未碰触穿着的白衣。从此，我便不再是那个妩媚的千魅，摇身变成了时刻追随你的哚薇。以你为一切的中心，只为时刻能聆听你的嗓音。
　　（二）
　　制造了一次巧遇。
　　翩然飞舞的桃花瓣中，我轻抚六弦琴，轻声吟唱着古曲《诗经•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甘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我从荷风口里得知淡墨每年之春，桃花绚烂之时他每日辰时必定会来此桃林之中的桃菲亭内静心练琴直至近午。直至桃花全败，方才作罢。这是淡墨多年的嗜好。即使身为好友的荷风也不敢在这个时段打扰淡墨。
　　而我在赌，用琴艺和歌声制造一次相遇的机会，赌我的琴艺和歌声能吸引出淡墨的兴趣，如若此次赌赢了，我便得到了呆在淡墨身边的权利，如若输了，只好一切从长计议。
　　然而，幸运之神眷顾于了我。淡墨只是站在离亭子十尺之外的桃树下，任风吹拂起他墨色的长发，白色的长袍，淡然的望着亭子里的我。即未离去，亦未开口让我离去。风吹拂着桃瓣，在他身边飞舞，煞是绚丽，似是一副迷人之画。
　　直至，一曲罢。
　　“姑娘，此曲《桃夭》，在姑娘的演奏歌唱中，虽然欢快。然而却少了喜庆。此曲为贺新婚歌，也即送新嫁娘歌。演唱演奏中，应带着这分喜庆，方能让曲更完美。”淡墨踱步至亭中，于我隔桌相望。
　　“公子教训的极是。未请教？”我起身，微微区身，向淡墨施了礼。我知道淡墨认不出我了，未施脂粉的我与那妩媚的千魅五官未改，但气质上便是判若两人了，更恍若这个对旁人淡漠只对自己感兴趣留心的人，怎会认出来，即是瞧准了这点，我才敢来此的。
　　“淡墨。”他说。
　　“淡墨公子，您也是看这边清净，方来这边抚琴的么？”假装才看见他的琴，我佯装讶异的问。
　　“嗯。我每日都会来此抚琴静心。”淡墨的语句依然淡漠，完全不若他谈论起词曲之时的神态。
　　“想来，是我打扰了公子的清幽了。我这便离去。”抱起琴，我转身欲走。今天能听到他说如此多的话，已然足以，来日方长。
　　“无妨，既然姑娘亦是好乐之人，不如一起谈论一番，也算是一番乐趣。”讶异的，淡墨居然开口留人，此后他便将他的琴搁在圆桌上，轻抚起来。也不管，我是否留下或是离去。
　　聆听着他的琴音，原来是《诗经•小雅•鹤鸣》。方才听出他演奏的曲子，淡墨那淡然的嗓音也跟着响起了。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鱼潜在渊，或在于渚。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
　　它山之石，可以为错。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鱼在于渚，或潜在渊。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沉迷于他的嗓音，搁下琴。我退出了亭子，伴随着他的歌声，与飞舞的桃花瓣中舞了起来。
　　淡墨淡然的睨着那在桃花瓣中随着风与花瓣翩然而舞的白衣女子。白衣似雪，与桃花的粉嫩春托的相得益彰。女子的舞艺惊人，翩然若桃之仙，袅娜娉婷。淡漠的心突然有了一丝淡淡的涟漪，为了这支舞，也为了那桃仙般的人儿。
　　一曲罢，歌停舞歇。我意犹未尽的回身望向淡墨。发现他亦注视着我。
　　“未请教姑娘芳名？”他道。
　　“哚薇。”我踱回亭子内，坐在圆桌前，与他面对而坐。
　　“哚薇？那蔷薇儿么？”淡墨轻声呢喃了这个名字一遍随即站起抱拳施礼道，“哚薇姑娘的舞艺惊人，在下一见神往，可否冒昧请哚薇姑娘明日亦来此与在下共赏桃花呢？”
　　“淡墨公子客气了，应算是我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公子了清幽了，若公子觉得小女子的舞还见的人，那小女子自当不吝前来了。”我欠身还礼，口里说着场面话儿，心里早已是乐开了花，计谋成功，以后就不用再为想念此君声音神伤了。

　　（三）
　　近午之时，告别了淡墨回到家中，得知荷风已经等了我一个上午了。现下正在花厅等我，家里的丫鬟侍从只道我却是赖床不起，并未向荷风透入，我出门之事，更恍若我去见淡墨了。
　　换得一袭鲜红衣裙，微施脂粉，俏笑靥兮的走进花厅。荷风已然坐在主位，淡定自若，如同在自家一般无二。
　　“荷风，今日怎有空莅临我这小府邸？”我翩然入坐，调笑道。
　　“关心下，我的未婚妻可否安好而已。”荷风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后才道。
　　“你倒是有心了，要是我不是知道你对我意思不大，我还会以为你真的喜欢上我了呢。嘻嘻。”我轻掩红唇，取笑道。
　　我家与荷风家，两家是自祖辈起便是合作一体的，关系和睦常有联姻。不可抗拒的，此辈两家只得一子一女即是我们，于是青梅竹马的我们自幼便知道，我们会是彼此将来的另一半，即使有一万个不愿意，亦然不可抗拒。所幸的是，我们比那些成亲当天才知道夫婿或者妻子是谁的人好的多的多，最少我们认识那么长时间了，即使不爱对方，但是最少倘若真的成亲也不会特别难熬，因为彼此的习惯都很了解了。
　　然而，这样的认知，在遇见那名在桃花下弹奏古曲吟唱古曲的白衣男子出现后，我的心开始动摇了，这真的是我想要的？我真的可以像原来一样了无牵挂的嫁么？
　　“喂。喂。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不理我的嘲笑，荷风放下茶杯朝一脸呆愣的我喊道。
　　“想你最近这段时间跑我家，跑那么勤快，可是有所企图。”我反唇相讥道。
　　“我对你汐千魅可没什么企图。是家里的老人们急了。想把你弄进门呢。”荷风无奈的摊摊手，道出他最近跑我家如此勤快的原因。
　　“那你在这边等我是为了和我谈论婚约的事咯？”我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缓缓道。
　　“正是，我已经和世伯商量过了。希望在五月立夏时娶你过门。你瞧着怎么样？那天是个好日子呢，今年的日子就属那天的最好。”他询问道。
　　“怎么急？荷风，你真的做好要和我过一辈子的准备了么？”我讶异了一下萧家的急躁。
　　“没办法。先娶再说吧，我都二十有四了，家里急了，若不是等你，我早就该儿女成群了。”荷风耸耸肩，无奈的说。
　　“那么想儿女成群，那就纳妾咯，我又没让你不准。而且谁让你要虚长我七岁，等我是应该的。另外，我还没打算那么快嫁，我再考虑考虑。”我继续悠然的啜饮我的茶，边凉凉的道。
　　“我怕此事由不得你了，两家的老人已经等的厌倦了。我是无所谓，但是家里人强迫我开枝散叶，吾也无奈的很啊。”荷风对我的回答甚是无力。
　　“那你顶住压力吧，我先回房了，就不留你用午膳了。”说完，起身一甩裙摆，翩然而去，留下独自抱怨的荷风在花厅内抱怨。
　　“真是小气，那么熟了，连顿午膳都省。哎……”

　　（四）
　　因挂心婚事之事，夜里辗转反侧，直至后半夜才倦极睡去，一早起来，已然接近辰时了，赶忙梳妆换衣，赶往城东的那片桃林，因为他在那边等我。
　　仓促赶到桃菲亭之时，淡墨早已到达，已经开始清净的抚琴，并未开唱，这让我有些小小的遗憾。
　　“淡墨公子，因家中有些事儿拖延，才误了这约定的时间，还请见谅了。”淡墨见得我进来亭子之中已然停下了严重的曲子，我施施然的欠身道歉。
　　“无妨。姑娘肯赏脸前来已经是在下的荣幸了，何来道歉之说。以后请姑娘毋需叫我公子。直接叫我淡墨吧。”他起身还礼，然后说道。
　　“那你也不要再姑娘前姑娘后的叫啰，直接唤我名儿罢。”我俏皮的道。
　　“那在下却之不恭了。”说完他便坐下开始抚琴。
　　“嘻嘻。”我嬉笑一声，跃出亭外，随着他的琴声开始翩然起舞。
　　即是如此，淡墨偶尔唱上一曲，偶尔静心弹奏。而我亦是偶尔随着他的琴音吟唱起舞，或是静坐一旁听得他那淡然的嗓音吟唱，不打扰他。只是，偶尔的对望，我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异样的情愫，淡淡的情愫在彼此的心里慢慢的滋生着。
　　如是，时间走的飞快，已是近午，约定了明日，我们便告别了。看着淡墨抱着琴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我才转身离去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