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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家人子(上) ...

  •   萧晹有些错愕,眼前女子容色略显憔悴,微透着些青白,眉目深刻却不柔婉,她的反应极快,神色却很平静,低头时只见鼻尖挺而秀,如同镌刻在画纸上一般。

      颦烟此刻亦在茉儿的牵引下行到他面前行礼,而后笑说:“这是琴好阿姊,奴家曾与殿下说起。”

      “宫外无需多礼,你起来吧。”萧晹虚手一扶,指尖轻轻擦过宓兮袖摆,似触及一方冰晶。

      宓兮起身退至颦烟身后,感觉一道淡淡的目光瞬间掠过自己脸庞,带着些许探究,更有几分谨慎。她听见萧晹呵呵一笑,语声十分温和,“果真是姐妹,粗略看来竟是一模一样的。”

      不知怎的,这话听来颇有些别扭。

      宓兮心中亦是一警,只那么轻轻一瞥,他已将她容颜看透,眼力真不是一般的好。

      萧晹笑着牵颦烟坐下,又是淡淡瞟了一眼宓兮,此刻却是一愣。那慵懒而神秘的银狐不知从哪而来,倏然间就蹿上了宓兮肩头,毫不顾忌地蹭上她脸颊,那亲密的模样令他不觉想起初见琴好时的光景,这只银狐亦是如此步步紧随,并非前些月的不知所踪。

      “明日献艺你不必紧张,我已做好安排,届时我只会将绿绮献上,仍将你带回。”萧晹目光轻缓落在颦烟身上,连语声也是缓缓的,三言两语将她所有的担忧解决。颦烟颊上有些发热,不禁轻轻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宓兮垂眸道了声告退,便顺着那座小桥走出亭外,不用回头她便知道,那探究的目光一直随着自己,有些刺,也有些热,非善意,亦非防备,却真是复杂的很。

      第三日辰时,萧晹的马车一早已停在清苑门口等候。

      颦烟支开茉儿,亲自为宓兮梳妆打扮。铜镜里映出她幽沉眉眼,淡漠神色,仿佛天下没有什么事可以令她展眉舒心一笑,阳光漫透小轩窗,将她那双传奇的眸子映射得荧绿而璀璨。

      颦烟替她挽了个标准的宫髻,鬓旁缀了些许珠花,又在右髻簪了两束青玉,揽镜一看却觉甚是素淡,于是便替宓兮做主在眉间画上一朵梅花,再贴了三树花钿,再望只觉光彩柔美,却不过分炫丽。

      广袖迎风飘举,曳地的白色花缎裙上绣满了细细的浅绿花瓣,望去只觉清雅怡人,只是宓兮的那双眸子益发空洞无情了。颦烟心有惋惜,趁她对镜自照的时候笑言,“阿姊美矣,若能展颜一笑,怕要倾倒众生了。”

      宓兮闻言转身,目光冷冽冽地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唇角浅浅一勾,“我不是要做名垂正史的倾国美人,无需旁人拜倒。”

      “窃以为阿姊若能眉目传情些……”颦烟显然没有会意她的话,自顾自说自己的想法。

      “芷儿。”宓兮打断她,“我志不在此,倒是你,或有一日成为国母,必定美传名史,流芳千古。”她毫无预警地说出这惊天之语,唇边依旧是浅浅的却未传情至眸的笑,将颦烟吓了个大怔,直傻傻立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

      见她一脸错愕惊惶的模样,宓兮忍不住轻轻笑了,伸手拍了拍她脸颊,“别怕,我虽说得早了些,然,总比晚说的好,只要你循我吩咐,他日定能如我所言。”

      颦烟诧异地望着她,良久才呆呆地点了一下头,目光无意识飘过她的曳地长裙,似看见了下一季的春暖花开。

      金缕缎覆眸,露出挺秀鼻梁,宓兮推门而出步入明媚阳光里,耳边却传来低低的一声唤,“阿宓。”

      她朝左边微微一笑,似已看见尚清,似看见他略显担忧的神色,听见他急急走近附在她耳边说:“确有十分把握?”她伸手握住他,透过缎带的镂空缝隙隐约瞧见他的右手手掌里蜷着一本书,不由笑道:“何时竟翻阅孙子兵法了?”

      尚清目光微变,神色却十分奇异,“我不能总是做个医者,事后补救犹晚,防患于未然,对你才是最好。”

      宓兮悄然一动,欲言又止,前方传来茉儿快步行近的声音,连带着几声催促,于是她笑,“不出意外,落日时分便会有人来接你,从此我们便长居帝王宫中了。”

      尚清点点头,并不说什么,仿佛知道她可以看见,只是在宓兮松手时蓦然觉得掌心骤凉,尽管体寒的她常年四肢冰冷,肌如冻雪。

      宓兮随茉儿走出清苑,调皮的小诸一路跟随坐在她肩上,引得茉儿连连观望,直言这银狐十分可爱,颇有灵性。宓兮怕自己的声音露出破绽,对这赞美的言语不便开口言谢,只得牵唇笑笑。

      到了苑门处,竟是萧晹亲自迎了上来,一把就将她牵住,却被她肩头的小诸吓了一跳,“这……恐怕它不能进宫去。”

      宓兮会意,伸手揽下小诸交到茉儿手里,又轻轻拍了两下,它仿佛通了人性,身形极其迅速,一溜烟就蹦了个没影,叫茉儿好一阵惊叹,“真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呀,婢子多日服侍小姐,竟不知它有这番奇异之处。”

      宓兮依然淡笑,此刻的她是琴好,却不是那个假琴好,稍有出声不对,便有可能露馅。萧晹见状温言笑道:“观之确是灵兽,亦有几分似人。”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宓兮,又将她略显冰凉的手笼在掌心,关切道:“怎得这样凉?莫不是病了。”

      宓兮作势咳了两声,哑声道:“许是着了凉,但不碍事,快走吧。”她的声音较颦烟的娇柔显得有些冷清,好在音量不大,加上刻意装出受凉姿态,倒也糊弄过去。

      萧晹搂了她的肩柔声道:“上车吧。”话音未落,只觉掌心一空,却是宓兮灵巧抽身躲过径自上了车。他不禁诧异几分,联想起方才小诸自昨日起忽然亲近琴好,不觉狐疑,待进得车内正要问个明白,但见琴好懒懒靠在车壁似有疲倦,衡量再三终究未开口。

      宓兮心里暗暗舒了口气,总算躲过盘问。

      及至皇宫宫门前,萧晹将宓兮喊醒,领她下了车从正门乾元进入,绕太极殿,正光殿和宣光殿,经连接前朝内廷的琉璃墙上的中阳门入皇宫内廷,又穿回廊曲池方在结绮阁安顿下。

      十几名侍女寺人忙而不乱将一切安排地井井有条,待准备就绪时,萧晹四处看了看,十分满意,回身见宓兮安安静静地坐在玳瑁小亭的中央,膝前摆着那架千古名琴绿绮。几近正午的阳光炽热,唯有她这一身清雅装扮叫人好一阵凉爽舒心。他犹豫着行至宓兮身旁,屏退了众人后俯下身在她耳边呼气,“若此番我无法将你带回,也请莫要怨我。”

      宓兮未言语,也未侧首,维持着她的安静姿态,仿佛不曾听见只字片语。

      萧晹沉默片刻,又道:“对不住。”而后迅速转身离去,衣角旋起的微风拂过宓兮鬓旁一绺发丝,飘得失了重量。

      天子诞辰大庆,皇帝着礼服于太极殿受百官朝贺并设宴赐群臣,午时摆驾内廷皇寝光熙殿,与妃嫔王爷公主及世子摆家宴,届时各皇子便会奉上精心准备的礼物以博君王展颜一笑。

      家宴甫始,太子便带头献上寿礼,是中规中矩的玉质金顶万寿塔,玉塔根据真塔形状而雕,刻工十分精细。塔顶上有金宝瓶,下有承露金盘三十重,周匝皆垂金铎,复有铁锁四道,引刹向浮图四角——皆以玉石质地一一刻出。浮图九极,北有佛殿一所,雕工细致形如太极,其雕梁粉壁,扶疏拂檐,青琐绮疏,就连柏松翠竹香草等亦被巧匠以刀雕形,以笔勾勒,栩栩如生。

      众人皆是一番赞叹,再看二子豫王,他微微打了个手势,便有几名寺人上前展开一幅画卷,内容是十分常见的福禄寿图,不同的是以金丝银线串锦,将那持桃老人衬得尊贵无比,再观那老者形貌,皆与齐皇类似,寿星身后有一小童翘盼福音,则以银线淡勾其貌,恍似豫王幼时模样,寥寥几笔却十分传神。殿内常有阳光漏入,寺人将盘金福禄寿图展于光下,瞬间将整个大殿映得满堂生辉金光灿灿,引众人又是一声叫好。

      紧接着便是三子楚王,其寿礼并无甚特别之处,不过是取金条打磨成枝,取上等青玉细雕成叶,成就一盆金枝玉叶之景,上挂寿桃以贺帝王。

      轮到四子永安王时,他理容拂衣,仅托了一只扁长型的紫檀木锦盒行至君王跟前,悠然道:“儿臣仅以稻穗恭贺父皇洪福齐天,国运昌隆。”

      齐皇微喜,似十分好奇。永安王扬眉,伸手将锦盒打开,露出里头几株稻穗,不是金制亦非银铸,不取白玉更非青玉黄玉,只是简简单单民间乡里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每年收获时都会见到的丰硕稻穗,穗子饱满而金黄,惹得齐皇笑逐颜开,“老四这礼物最有趣,朕方知晓近年农产如此丰厚,而非几分奏章里枯燥无味的文字。”

      众人面面相觑,有赞赏的,有不屑的,更有觊觎的,但不管如何,既然皇帝说好,大家便跟着附和说好。

      有了前面三位王爷的精彩寿礼,五子营阳王和六子昌王的礼物便显得不那么出彩了,一件是金丝楠木做框、采鲛绡为幛的寿屏,刺了双面三异绣,正面一条金龙卧祥云,反面一条银龙卧花丛,金箔银丝极其奢华,博众人惊叹连连;另一件则是一盒通体白色晶莹的龙涎香,虽十分珍贵,也令人心驰,可究竟未曾另龙颜大悦。

  • 作者有话要说:  宓兮一定会一鸣惊人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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