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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三颗糖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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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回教之后被教主罚去了禁室的消息很快被教中人知道,但至于为什么,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被教主封了口。
邬思渺自行走到禁室,禁室门口的刑人已经接到了教主处罚圣女的密令,刑人用钥匙打开门,请邬思渺进去。
禁室是一间窄小的、四四方方的屋子,漆黑幽暗、没有窗户。只留了屋角的一处三寸见方的隘口可以见到一些光亮。
屋子用两层精铁围住,任何声音都无法传出去,只要门锁上里面的人用尽任何手段都无法逃出。
禁室里也没有什么家具摆件,只除了正中央的一把椅子,那把椅子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牢牢地固定在地上。
邬思渺不是第一次来禁室,她小时候闯了祸就被教主罚过来关禁闭,但她知道自己这次惹的事不是简单关关禁闭就可以过去的。
轻车熟路的在椅子上坐好,这一早晨又跪又拜又走路的,邬思渺湿透的衣服早干了,连身体都不那么冷了。她其实不知道禁室里面都有什么手段,但从教中其他人对这里讳莫如深的样子,想来不会很轻松。
这样邬思渺反而可以释然一些。
刑人没有马上动用惩罚手段,她看着邬思渺在椅子上坐下,转身离开禁室锁了门,就好像之前邬思渺被关了无数次禁闭那时一样。
邬思渺坐在椅子上垂下了眼睛,她师父不着急罚她,那她刚好可以恢复一些内力。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邬思渺只能看着光亮移动的时间大致猜测,现在应该是中午了,她的内力恢复了三成。
刑人适时出现,这次她带着饭菜。
“圣女,请。”刑人把饭菜摆放在邬思渺面前道。
饭菜并不算丰盛,但都是邬思渺爱吃的,甚至还有一道药膳。邬思渺吃饭的时候,刑人只是抬步离开也没有关门,她的喉咙突然有些堵。
她师父还不如对她狠一点,邬思渺眨眨眼睛,低头进食。
刑人等到邬思渺吃完饭才又进来,端走碗筷,又让她歇息了片刻才上前道:“圣女,莫怪。”
说完,刑人先搜了邬思渺的身,确认她身上没有任何一条毒虫——那些毒虫被邬思渺放在寒潭了——紧接着,刑人拿刀划开邬思渺的右手手腕,鲜血瞬间沿着伤口流出落到地上,邬思渺眉头都没皱一下。
刑人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子,里面爬出来一条暗红的蛊虫,不用驱策就闻着血味从瓶子里爬出来,爬到了邬思渺的右手手腕上。
蛊虫趴在皮肤上有一种酥麻的痒意,它的触脚与邬思渺养的那些毒虫不一样。邬思渺的手捏成拳,下意识地想躲,刑人没给她机会紧紧的攥住她的手腕,直到蛊虫顺着伤口钻进邬思渺的体内。
随着蛊虫爬进伤口,邬思渺手腕的伤口的血迹突然干涸,只留下一道红线一样的伤。
刑人放下邬思渺的手腕,“圣女,明日见。”
刑人说着,抬步离开了禁室,门外的光一明一暗,随着门合上,邬思渺连门外锁门的声音都听不见。
第一次在禁室里被关禁闭的时候邬思渺越呆越害怕,漆黑、寂静的环境可以把人逼疯,她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屋角的光。所幸教主只是关着了她一个时辰。
那次之后邬思渺好好安分了两个月,但很快故态复萌,第二次被关她心里的恐惧少了很多,在椅子上坐累了就在地上躺会,躺累了就又开始起身练功,于是她被关的时间越来越长。
年幼的邬思渺以为这里只是单纯的小黑屋。
但其实是教主不曾把那些手段用在她身上罢了,如今邬思渺也尝到了。
那是从骨头里发出的疼痛,像是有人在体内一口一口撕咬着她的皮肉,连呼吸都会疼。
邬思渺的内力恢复了些许,她可以动用内力抵抗蛊虫,但还是杯水车薪。明明只是一条虫子却让邬思渺感受到了无数种痛苦——头是被撕裂的疼,肩膀是被利器贯穿的痛,双腿是如同被人用力折断的痛。
她这些年受过又养好的伤,好像再次全都在身上复现重来。经受这些剧烈的疼痛,邬思渺非但不会痛到昏厥,反而在蛊虫的作用下头脑越来越清晰,她甚至回想起了自己受伤时的情景。
邬思渺抬起手可以看到蛊虫在自己皮肤下面的起伏,可以清楚地听到从自己体内传出的吞食声——她好像要被一个虫子吃掉了。
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邬思渺蜷起身体,她的身体颤抖着从椅子跌落,倒在地上,全身泛起寒意,邬思渺又感受到内力从自己的掌心流逝,她好像回到了不久前救治郦风宜的寒潭当中。
邬思渺的手指紧紧攥住衣领,她努力压抑着自己喉间的痛呼。可是眼前的漆黑和身体上的痛苦让她愈发恍惚,在她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发出了如同哭泣一般的呜咽。
我要死了吗?邬思渺头脑清醒的想着,可我死不了。
邬思渺紧咬着牙,尝到了口腔中的血腥味,她脑袋里面冒出了很多想法,之前在禁室里面胡思乱想是为了消磨时间,如今则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再那么疼了。
一个接一个念头无序的冒出来,从教主之前果然对她手下留情了许多,到她现在倒的地方看不见光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从迦莳教的阵法到武林盟的山水,从细数那些伤痛的来源最后落到了郦风宜。
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刚刚所有的克制全都化为乌有,邬思渺努力让自己忽视的痛苦席卷重来。
她怎么样了?邬思渺最后只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教主还是心软了,连半天都没罚够,天刚黑,刑人就拿着钥匙打开禁室的门。
邬思渺侧躺在地上,脸色惨白,汗水打湿了她的大半衣衫,她的唇边有血迹,手指还在攥着领口,指节都白了。
刑人见惯了这种场景,邬思渺不是最惨的那一个,但她还是心头一跳,赶紧上前去探邬思渺的鼻息。
虽说圣女是被教主罚过来的,可她要是真出了事,教中没有一个人担待得起。
好在邬思渺还有鼻息,听到刑人的脚步声、感受到对方的动作时,邬思渺的眼睛慢慢动了一下。
刑人从怀中拿出虫笛吹了起来,,在邬思渺体内作乱一整天的蛊虫安分下来,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痛苦消失了,邬思渺后知后觉的是自己身体泛上来的酸痛。
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已经有些僵硬了,还好有刑人,拿起她的右手腕,重新割开伤口,继续吹奏将蛊虫原路引出,重新收回罐子里。
旁人到了这一步若是不能自己走出去,刑人便会叫人来丢出去。
邬思渺她可不敢那样草率对待。
正当刑人思考要不要回禀教主的时候,禁室外响起了秦舒星的声音。
秦舒星是秦舒月的妹妹也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大夫。
秦舒星是带着轿撵来的,见刑人已经把蛊虫引了出来,她进入禁室先帮邬思渺把伤口包扎好,才接着道:“奉教主之命,带圣女回朝阳殿。”
“是。秦大夫请。”刑人恭敬地说。
没有了蛊虫的刺激,邬思渺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秦舒星在给邬思渺包扎的时候已经探过她的脉,她只是内力没有恢复好,加之被蛊虫闹得有些疲惫,没有什么暗伤。因此见邬思渺昏迷过去,秦舒星还算淡然,她招招手命人将邬思渺抬到轿撵上,一行人往朝阳殿走去。
邬思渺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只能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地方,耳边原本是一片空茫的安宁,随着她的意识回笼也有了清晰的声音,她听到了风声、脚步声、以及人与人低微的说话声。
她睁开眼睛,轻动身体,邬思渺的后背直到腰腹还是有些酸痛,但比起在禁室已经好了许多。
禁室……邬思渺一睁眼就认出了自己在哪里,这是朝阳殿。
“圣女您醒了!”一旁伺候的侍女见到邬思渺睁开眼睛声音激动,她拍拍一边的同伴让对方去通报教主,紧接着倒了一杯水端给邬思渺,“圣女,您喝水。”
邬思渺的喉咙确实有些干,但现在不是喝水的时候。
她记得自己在禁室待了不到一天,然后就被教主派人接回来了。邬思渺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感谢教主的宽容,可是……她有些担心郦风宜。
她一个人在教中,教主还派去了秦舒月。
“我躺了几天?”邬思渺推开侍女递过来的水,一边问,一边撑着身体要下床。
“这是您回来的第二天,您睡了一天一夜。“侍女回道。
干净的外衣就摆在一旁的衣架上,邬思渺穿好鞋,一天一夜……她算着时间,一边披着外衣系上腰带,一边往卧房外走。
“着急忙慌的这是要去哪?”教主刚好走到卧室门口,和往外走的邬思渺撞上。
邬思渺脚步一停,她露出一抹撒娇的笑来,“我去跟您认错啊。”
“油嘴滑舌。”教主自然知道邬思渺在说谎讨好自己,但她只是抬手点了一下邬思渺的额头,接着道,“你那位正道仙子被我关到厉春阁了,如今天色晚了,你若是想探望她明日让左护法带你去。”
“师父。”邬思渺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别以为说些好听的我就放过你了,这事还没完。”教主又道。
如今邬思渺没什么紧张戒备的情绪了,知道了教主对郦风宜的处理法子只是关在自己房间之后,哪怕教主再把她关到禁室里面她也不会担心什么了。
“从明天开始你就在朝阳殿里抄教规,什么时候抄完一百遍,你就什么时候去见你那仙子。”
“师父——”邬思渺拉长了尾音,“教规足有一百条呢!”
“你若是嫌我罚的太轻,便从今天开始,抄三百遍。”
“哎呦。”教主话音刚落下,邬思渺立刻捂住自己的右手腕往床边走,“师父,我手疼。大概要歇息歇息了。”
教主知道邬思渺伤口疼是装的,况且她是左利手,右手疼能耽误什么事。她乜了邬思渺一眼,吩咐侍女道:“去厨房传膳。”
“是。”
邬思渺乖巧的跟着教主一起吃晚饭,吃完晚饭又由教主盯着换好药,等到送走教主,邬思渺对着屋内伺候的侍女说,“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看会书。”
“这……”侍女面露迟疑,她们得到教主的吩咐是要注意圣女的一举一动。
“怎么,见教主罚了我就觉得我说话不管用了?教主可以把我罚入禁室,我也可以把你们罚进去。”邬思渺面色一冷威胁道,说完她也没看侍女们的脸色径直走到书柜前,随便挑了一本游记在书桌前坐下。
迦莳教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敢轻视邬思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当做下一任教主培养的。更何况,侍女们不止今日一次见到过教主对圣女的重视,她们毫不怀疑就算圣女要改教规教主都会轻易点头,更何况她们这些侍女的小小性命。
侍女们不敢触邬思渺的霉头,纷纷告饶道:“那奴婢就不打扰圣女读书了,我们就守在门口,有事您唤我们就好。”
话音落下,侍女一个个低头离开,还关上了房间的门。
听到门开合的声音之后,邬思渺坐在桌前又装模作样的看了会书,过了会扬声找侍女添茶剪烛,等侍女再次离开,邬思渺放下手里的书,从窗户离开,脚步轻点快步往正东方向去了。
邬思渺的声音刚从朝阳殿消失,左护法就快步来到了教主身边,她压低声音,“您猜的没错,圣女果然往厉春阁去了。”
教主此时正在自己与自己下棋,听到左护法的话她神色没变,继续持着手中的白棋落子。
左护法有些摸不准教主的意图,她思索片刻接着道:“教主,要不要属下……
“不必。”教主又落下黑子,“你去听听圣女跟那位仙子都说了些什么。”
教主说话的时候视线依旧落在棋盘上,明明房间里看上去只有她和左护法两个人,但左护法知道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随着教主的话音落下,朝阳殿的角落里一抹微弱的呼吸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