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医之魂》苏沐荷

39、第十九章 被迫的回归 上

　　一、

　　面前的男人与记忆中的某个阴影重合起来，他高大、健壮，但他的脸上满是阴霾，唯一不同的是面前这人的眼睛里并未像记忆中的那样满是不屑与厌恶。
　　“我亲爱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男人的脸上展开笑颜，仿佛阴霾的天空上划开了一个裂隙，但那裂隙之上并非是晴空，而是更黑的暗色。
　　唐乙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优嘉？”他警觉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没错，我就是你的父亲优嘉，我一直在这里等待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优嘉的嘴裂开一个弧度，精准的笑意，仿佛计算过一般。
　　唐乙挑挑眉，对优嘉的表白不置可否。
　　“我的房间在哪里？”唐乙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他也并不想对优嘉表达任何的情绪。
　　“房间吗？不着急。”优嘉微微一笑，转身走回桌子后面，叫了个侍卫进来，“我让他们把你的这些行李先收拾起来。我们呢，可以先在这里聊一会儿天。”
　　“我觉得……没什么好聊的。”唐乙看一眼身边的侍卫，侍卫没有动，唐乙也没有把自己的行李交给他，“而且，我也不想让别人动我的东西。”
　　优嘉想了想，看一眼侍卫，“你先出去吧。”
　　侍卫退了出去，关好门。
　　优嘉指指桌子旁边舒服的座椅，“行李很沉，你可以把行李放在门口。既然你已经来了，何不坐下来，我们父子好好聊一聊。我知道，你对我有一些误解。”
　　唐乙僵在门口半晌，终于放下行李，在优嘉对面坐了下来，“好，您要说什么，请说吧。”
　　优嘉沉默了一下，笑道：“我知道你对我有一些误会。你是我的孩子，我当然是很爱你的。”
　　唐乙嘴角讥讽的挑了挑，并未说话。
　　优嘉站起来，背着手看着窗户外面，“魔族是个讲求能力的地方，能者上，不能者淘汰。我知道你对我抛弃你心里怨恨，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是在普通的魔族，很多没有魔法能力的孩子，刚生下来就会被淹死。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魔法能力的支撑，黑魔族早就在跟白魔族的争斗中灭亡了。”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唐乙冷笑一声，“也许我应该感谢您，没有在我刚生下来就弄死我。——我倒真希望您当初没生我，至少我的母亲不必遭受那样的痛苦。”
　　“那怎么可以呢？”优嘉挑起一丝阴冷笑意，“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那是个最完美的计划。你看，现在你不光拥有了黑白两种魔法因子，甚至还拥有了人族法师的能力。如果不是在人族，你怎么可能拥有这些呢？”
　　“也许这样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高呼万岁？”
　　优嘉微微一笑，“不，我只是告诉你一些事实而已，一些黑魔族¬甚至整个魔族的传统。咱们魔族人就是这么现实，不需要像人族讲求那么多虚伪的礼仪。能力才是决定一切的唯一，其他所谓的亲情什么那些都是虚伪的东西。”
　　唐乙哼一声，“那么，很抱歉，优嘉先生——或者说是父王大人，我的魔法能力很弱——当然也许不弱，但是它是混乱而无用的。我很高兴——或者说我很抱歉，辜负了您的期望和伟大的计划。”
　　“不不不。”优嘉摆摆手，“怎么能这样说呢？不管强或者弱，无论是规律或者混乱，你都是唯一拥有两种不同魔法的魔法师。就只这一项，就已经是伟大的成功。魔法的变异和发展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我要让你娶到魔族最强的女子，生下拥有最强魔法的后裔。”
　　唐乙怒极而笑：“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伟大的计划了，我很累了，不想听您所说的那么伟大的计划，我无法理解，我想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二、

　　唐乙站了起来，不想再听优嘉的胡言乱语。脚刚要动，一个人推门进入。
　　“我亲爱的王，听说您最爱的那个孩子回来了。”一个身材苗条长的十分漂亮的黑衣女人，迈着风骚的步子走了进来。
　　这女人身上的味道让唐乙很不喜欢，他皱皱眉，不说话，招腿准备从这女人身边走过去。然而，身体还没动，便感觉一阵很强力的风，迎面而来。唐乙站立不稳，呀的低声惊呼一声，下意识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唐乙怒视优嘉，优嘉却并不生气，微微一笑，道：“等一会儿，我们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呢。”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呀，很像您呢。”女人贴近唐乙，手指抬起唐乙的下巴，娇艳欲滴的嘴唇微微噘起，轻轻吹一口气在唐乙的脸上。
　　“干什么？”唐乙厌恶的别开头。
　　优嘉宠溺的看着女人笑道：“巴夏吉，这孩子刚来，你不要欺负他。”
　　女人起身，向优嘉娇媚一笑，“王，怎么会呢。这孩子这么漂亮，我心里爱还来不及呢。”
　　唐乙皱眉，身体向后靠，尽量离那女人远一些。
　　优嘉向唐乙介绍道：“这个美丽的女人，是我们黑魔族的黑衣圣女巴夏吉，是目前拥有至高权力的魔女，通晓所有可以掌握黑暗人心的魔法。关于那些偏僻的魔法，你可以向她学习。”
　　“美丽的孩子，我非常愿意教导你。”她的笑容妩媚，伸手，便捞起唐乙松松的束在耳旁的头发，“多么美丽而独特的紫色，一定是独特魔法因子的象征吧。”
　　唐乙愣一下，低头看看自己的头发，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头发不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带了一些紫色的光泽，仿佛是暗紫色的缎子一般。唐乙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头发，隐隐感觉身体内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开始有了一点点的变化。现在是头发，那之后会是什么。
　　优嘉和巴夏吉所在的身边空气，让唐乙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那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他们周围的空气充满了算计的味道，这是唐乙在唐家后从来不曾感受到的，这不是家庭的气氛，这是连父亲唐九十都很讨厌的“外面人”的气氛。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唐乙看一眼优嘉，“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要去自己的房间。”
　　优嘉想了想，“好吧，既然你很累的样子，我就不留你了。不过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无论是否是未来的王位继承人，毕竟你是我们黑魔族的王子，，所以你在外面受到的那些野蛮的教育是不能继续的，王宫里会有专门的教师来指导你的言谈举止——当然，还会有专门的魔法师指导你的魔法的修炼。”
　　优嘉的话让唐乙心里感觉很不舒服，但他确实连吵架这点精力都不想浪费在优嘉身上，他站起来，走到门旁，拎起自己的行李，推门而出。
　　侍卫向唐乙行礼，唐乙微微欠身回礼，侍卫有些被吓到的愣了一下，直起身，从唐乙手中接过他的行李，带唐乙去他的院子。
　　为唐乙准备的院子在离优嘉的寝宫并不算远的地方，是一个不小的院子，从院门铺入的石头小路后，是三间连在一起呈“凹”字形的单层平顶房。
　　待卫介绍说正面的房间是待客的地方，旁边连接着休息就寝的内间，左右还有书房、老师上课的教室、下人们住的房间。院子里还有独立的厨房和厨师。待卫带唐乙去他休息的房间。
　　拎着小包行李进了房间，唐乙看见正厅沙发上有一个人正在发呆，是优若。

　　三、

　　听到声音，优若抬头，看见唐乙，他的嘴角牵了牵。如果说那是笑的话，大概也只能算是苦笑。
　　优若站起来，慢慢走到唐乙面前，“你……还是来了……”他的表情很复杂，既说不上是高兴，也说不上是悲哀，或者说是即高兴又悲哀。
　　唐乙低着头，无奈的摇摇头，“他们威胁天师协会，还威胁索家道场。他们怎么对我都可以，可是他们这样对爸妈……我受不了。”
　　优若伸手抱抱唐乙的肩，“他们的手段就是这样，以后……你会习惯的。”
　　侍卫把唐乙的行李拿进内间，唐乙和优若在沙发上坐下。
　　“你的魔法还是不能控制吗？”优若问唐乙。
　　“嗯。”唐乙点头，“应该是吧，从圣殿回家以后，还没用过魔法。——刚才优嘉说要找魔法师指导我魔法，哈，不知道他看到我混乱的魔法会有怎样的反应。”
　　优若冷哼一声，“他看重的大概仅仅是你身上黑白两种魔法混合这件事吧，你的魔法到底是强是弱，或者是否混乱，对他来说并没那么重要。”
　　唐乙笑笑，“还有更可笑的呢，他刚才还说要替我找一个拥有至高魔法的女人来繁衍后代呢。如果是为了什么至高的魔法，我宁可跟你一起，不要什么后代。”
　　优若愣一下，忽然笑的有一些尴尬，“你……别瞎说，我们都是男人，而且我们是兄弟。”
　　唐乙笑起来，伸手揉揉优若的头发，“我开玩笑，随便举个例子嘛。再说跟你在一起，本来也比跟女孩子有意思多了。”
　　优若微低了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其实……你能来我很高兴。这里的所有人都戴着面具，能多个相信的人陪着我，我很高兴。但是……你不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人，而且……”优若想说出心里的想法，想了想，却终于没说，“算了。”他说，虽然有些自己的心思，他还是不希望唐乙知道。
　　在优若心里，唐乙的个性是单纯的，即使是在王宫，优若也希望能保存唐乙的这份单纯。而且，优若也知道，自己所担心的那些事情，其实唐乙根本想都没有想过，那不过是自己阴暗的心理罢了。
　　唐乙抓抓头，优若只说了一半的话，唐乙当然想知道他后面想说的那句是什么，只是看样子优若并不想说，唐乙也直觉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住的地方，——一直都没有变过。”优若说，“只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呢。”
　　唐乙不好意思的笑笑，“现在让我想，肯定是想不起来了。不过只要再去一次，肯定就能记起来了。”
　　优若叹气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了，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呢。”
　　“哪里是安慰，是真的呀。毕竟我小的时候经常摸到你那里玩，后宫山上离你住的地方那么远我也能找到。现在只是因为距离的时间太长了，只要再去过一次，就肯定能认得路啦。”唐乙睁大眼睛，然后抿一下嘴唇，“我知道，王宫这地方是大家尔虞我诈的地方，但是小若，我不会这样对你的。对于你来说，有一个能够相信你的人陪着你是高兴的事情，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的，这里已经是很阴沉的地方了，我们没有理由对待彼此还要戴着面具。”
　　“其实——有些事情未必会依着我们的想法。”优若小心的看看周围，侍卫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退了出去。
　　“父王……他未必会让我们这样好过。”优若小声的说。

　　四、

　　唐乙愣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又关他什么事了。难道他还想让我们同胞兄弟间内斗不成？”
　　优若冷笑，“难道你觉得他不会？岚，王位继承人只能有一人。在父王的理念里，只有在他眼里最强的那个才能继承王位。现在我们两个人都在王宫了，我想肯定会挑起我们的内斗，然后从中选出叫符合他的理念的那一个。”
　　唐乙一时说不出话，半天才才撇出两个字，“变态。”
　　优若笑起来，“你说的没错，他们就是变态。而且他们想把我们——或者我也已经跟他们一样了，不是的是你，也改变成与他们一样的变态。”
　　唐乙沉默了一会儿，伸了抱了抱优若，“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优若摇摇头，“其实我也是变态的，我早就习惯了。——岚，如果说，有人说我们之间的什么事，我或者你的什么不好的事情，千万不要去管。你只要从心里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甚至于我在你在你面前变成了什么样子，说了什么疾，从心里来说，你都是我最关心最在意的那个人，我绝对绝对不会伤害你。”
　　唐乙点头，“我相信的，你说的话你做的事情，我都会相信。你也可以完全相信我，我说的话，我做的事，我们彼此之间都可以互相信任。”
　　“嗯——”唐乙停了一下，又想起一件事情，放低声音问优若道：“若……那个……你有没有发现……我头发的颜色变了。”
　　“头发的颜色？”优若愣一下，刚才心思一直在与唐乙的关系上，根本没注意到唐乙的头发。现在仔细看，才发现唐乙原来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竟然现在泛着一种奇特的紫色光泽。
　　“变成——紫色了？”优若疑惑的问。
　　唐乙担心的点点头，“刚才，有个奇怪女人在优嘉旁边，她忽然说我的头发是紫色的，我才发现自己的头发颜色变了。”
　　优若皱起眉，“往往，头发的颜色与一个人的魔法能力方向相关。而且对于魔族来说，魔法的能力越强，头发的颜色就越浅。你以前一点魔法都没有，所以你的头发是纯黑色。我想，现在你的有了魔法能力，所以你的头发受到魔法因子的影响出现了颜色。不过，我倒是从来没见过紫色的头发，无论是深紫色还是浅紫色。想必，这是因为你身体内的魔法是魔族从来未见过的吧。”
　　“可是，并不是第一天有了魔法的，之前一段时间也有的，但是那时候头发颜色没有变呀。”唐乙仍然很疑惑，抓抓头。
　　“也许，因为现在是在魔族，黑魔族王宫吧。”优若想了想道，“黑魔宫是有特意选择地方的，所以是可以加强人体的魔法能力的特殊地方。”
　　唐乙的脸黑了一下，“我……我的身体内还在进行混合魔法的释放。这样说来，不是会把魔法释放的速度加快吗？”
　　优若愣一下，闷闷的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没有遇到过‘海蓝晶石’这种东西。哪有像你这么倒霉的，遇到海蓝晶石这么好的魔法能量石，不但没把自己的魔法能力加强，反倒差点被那个东西被炸死，而且结果现在原来的魔法也都混乱了。估计整个历史上都不会有你这么倒霉的人了。”
　　唐乙憨憨的笑着，“那有什么办法，遇到了嘛，遇到了也没有办法。”
　　想了一下，优若想起一件事，“你在父王那里看到的奇怪女人——是不是叫巴夏吉？”
　　唐乙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个名字。那个女人很奇怪，我不喜欢她那种感觉，很讨厌。”
　　“你小心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很阴险也很危险。”优若对唐乙道。

　　五、

　　从唐乙那里离开，回到自己的寝宫，陵卫达已经帮助他把一些日常的事务（回复请柬和信函一类）处理好了。
　　看见优若回来，陵卫达连忙站起来，“殿下，您回来了。您看到岚殿下了？”
　　优若点点头，在一旁坐下，“他还是来这里了。——我就知道父王不会放过他的，那么好的魔法容器。”
　　“那……王位继承人的事情……您有没有问岚殿下？”陵卫达小心的问优若。
　　优若摇摇头，“你又不是不认识岚，王位什么的，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因为他还有您，还有唐家那些家人吧。”陵卫达道。
　　“是啊。”优若苦笑，“除了这个王位继承人的身份，我什么都没有了。”
　　“殿下，其实岚殿在王宫，对您来说也是个好事。王虽然一直忌惮巴夏吉圣女，也才没有给她更高的权利，但是她一直在王的身边，对您来说，这也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现在岚殿下来了，至少可以把巴夏吉在您身上的注意力分担去一部分。”
　　优若挑眉看一眼陵卫达，“可是卫达，你觉得以唐乙的性格，如果巴夏吉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他会注意到吗？他能防得到吗？”如果说，他与唐乙之间真的会有王位的争夺，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但在他与唐乙之外，他绝对不允许像巴夏吉这样的人伤害到唐乙。
　　陵卫达没说话，他知道优若的想法，但他的职责只是保护优若，听从优若的指挥，包括支持优若成为未来继承人。所以，尽管他并不讨厌甚至有一些欣赏唐乙，但他还是觉得能让唐乙转移开巴夏吉对优若的注意力，不是什么坏事情。只不过，这种话，下次只在自己心里想想就是了。
　　一时，屋内无声，优若看一眼陵卫达，“我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帮我看着门。”
　　陵卫达点点闲，出了房间，关好门。
　　优若的心思有一些乱，今天与唐乙的接触，让优若心里受到一些冲击，心里有一些很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一时之间无法用语言说清，是无数不一样的感情混杂在一起而产生的混乱。
　　心里还下意识回味着某一时间忽然而来心里忽然被触动的那种特别感受，不敢回忆这突如其来的心悸是因为哪句，但似乎仍然可以感受到心悸后未能平息的心里余韵缭绕。所以，当房间内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优若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胸口那份仍然让全身感觉微微发热的颤动。
　　唐乙没来魔族的时候，优若以为唐乙的到来只会让自己对于王位这个东西更执著或者让自己陷到与他权力的争夺中。甚至于看见唐乙之前，优若都在考虑，如何才能隐晦的让唐乙知道今后他与唐乙之间必然会陷入权力的争夺中。但是看见唐乙后，一些其他的心思都将之前的那一点点让优若自己会觉得有些龌龊的心理完全的掩盖了。
　　到底是哪一句话让优若心里荡起涟漪，当时太过激动的优若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优若心神不宁的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回忆之前与唐乙说话时候的每一句，包括当时的表情甚至当时的光线。但仿佛是刚刚愈合的伤口一般，每当回忆到心脏猛烈跳动时候，记忆就会下意识的跳过那一段。思绪中有隐隐的期待，又有隐隐的忧虑，回忆的下意识跳跃，像是知道某些预知会来的危险而对自己所做的下意识的保护一般。
　　虽然并不清楚今天这种难以言说的特殊感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潜意识里优若觉得，如果真的把一切想清楚了，也许对自己或者对别人都是一种伤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