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医之魂》苏沐荷

37、第十八章 不可抗拒力 上

　　一、

　　大多数时间，我们周围事务的发展都不是由自己可以控制的，事务的发展也往往不会顺自己所意。
　　早餐时间，唐九十接了个电话，说了几句，面色变得很难看。
　　唐九十放下电话时候，看见唐乙站在身边，表情紧张，“爸，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唐九十想了想，对唐乙道：“你赶快吃饭，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唐乙默默点头，三口两口把盘子里的面包吃掉，跟着唐九十一同出了门。身后，索米和唐包一脸担忧。
　　“去哪里？”唐乙问唐九十。
　　唐九十苦笑，“去个你一直想去又不能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唐乙追问，唐九十却并没有回答。
　　开了一阵，车绕进一个离其他建筑都有一定距离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是一个看来很大的院子，一座砖红色的十层楼建筑矗立在院子中央。
　　唐九十把车开进了院子里，唐乙回头看了一眼，却惊讶的发现院子之外的景象变得一片模糊，似乎是什么东西挡在院门上，把院子里面与外面分隔开来。
　　“这里是……”唐乙有些紧张，心里有一些了解，但又不看确定，小心翼翼的看着唐九十。
　　“这就是天师协会。”唐九十一边说着，一面将车开进车库，“你一直想来，我不让你过来。”
　　“可……可是……”唐乙因为紧张，说话有些结巴，“为什么现在来这里……爸……你一向不许我来。”
　　“情况不一样。”唐九十简单说一起，停好车后，并没有下车，在车内向唐乙解释，“其实我前几天已经跟齐会长说了你的事情了，所以齐会长一直在帮你隐瞒，但是刚才他联系我，让我带你过来。齐会长的人品我很了解，他不会为难你的。”
　　“好。”唐乙点头，与唐九十一起下了车。
　　天师协会是天师最大的组织，这里是天师协会的总部，当然更是几乎所有天师向往的地方。可是，因为唐九十一直担心其他人会知道唐乙的魔族身份，唐乙自己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所以从来没来过这里。
　　这座楼不算高，但是看起来却相当有气势。楼体掩藏在四周的绿荫中，砖红色的外墙因为长年有保修，所以看起来干净整洁。楼是平顶，两边有两个圆形的配楼，整个楼所用的窗户全是古雅的拱形窗。
　　走进大门，阳光从宽大的拱形窗落进大厅，显得大厅宽敞明亮，正面是漂亮的水幕，遮挡住后面的建筑。不时有三三两两穿着整齐的工作人员从旁边走过。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天师坐在水幕附近，看见唐九十进入，忙起身施礼，唐九十也微微躬身回礼，唐乙也连忙行礼。
　　女天师看见唐乙愣了一下，调开了眼神。
　　唐九十和唐乙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唐九十带着唐乙绕过水幕，上了从水幕后的楼梯，齐任环在顶层。
　　走上楼时候，不时有工作人员走在旁边，看见唐九十和唐乙，似乎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匆匆的转过视线，迅速离开。
　　唐乙心里隐隐的担忧越发严重，他小声问唐九十，“这些人……他们……怎么了？”
　　“谁知道他们在发什么疯。”唐九十状作不在意的说，“天师里面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人，你别理。”说着，带着唐乙快步向七楼跑去。

　　二、

　　两人在七楼停下，推门进入。齐任环的秘书看见两人，连忙起身，“会长已经在里面等了你们半天了。”他说着，眼睛偷偷上下看着唐乙，唐九十不说话，拉着唐乙迅速进了齐任环的房间。
　　齐任环正在与人通电话，看见两人进来，挑挑眉毛，做了个抱歉的手示，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让他们先坐下。
　　“爸……我有点害怕。”唐乙小声对唐九十道。
　　唐九十没说话，伸手揉了揉唐乙的头发。
　　“好……这事我们会处理……哪能呢……行……行……哎呀，是我们没处理好……不会，不会……”齐任环似乎正在与人谈事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大笑，但都没听出什么具体的内容，在电话里说了一会儿，齐任环放下电话。
　　“任环，外面到底怎么回事？”唐九十表情严肃，“那些人，他们为什么都怪怪的，包括你的秘书。”
　　齐任环苦笑，“是优嘉那边干的事。”他站起来叮嘱秘书不要让人进来，然后从桌了拿了些东西，打开密室，让两人走了进去，齐任环关好密室门。
　　“优嘉又做什么了？”唐九十的表情很是恼怒。
　　齐任环在沙发上坐下，“昨天晚上，有人向我的电脑发了一封匿名邮件，说在上次鬼族的事件里，九十你有违规雇用魔法师的现象，要请协会对这种违规现象给予处理。后面附了你们上次在鬼族时候做的事情的介绍，还有一张小乙的照片。”齐任环说着，把几张纸放在唐九十和唐乙面前，“我没理他，直接删掉了。但没想到，今天协会上下都收到了这封署名邮件。”
　　两人拿起来，是电子邮件的打印件，后面有在鬼族发生的事情的详细记录，简直就像是亲眼所凶一般，再后面是一张照片。但是——唐乙看着照片，皱了皱眉。
　　“这不是我。”唐乙抬头对齐任环说，“我是长头发，这里的是短头发。这是小若，是我的孪生兄弟。”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的站了起来，“糟了，小若……小若可能会出事。”
　　“他应该没事。”唐九十拉了唐乙一把，把他重新拉到座位上，“怎么说他现在也是王位继承人，又没做什么错事，至少在优嘉那边他不会有什么问题。优嘉毕竟是他的父亲，有他照片也正常的很，他一向不择手段，只是牺牲儿子照片这种‘小’事，他怎么会放在心上。”
　　唐乙咬咬牙，用力握了握拳头。
　　“上次去的那几个孩子，我敢肯定不是他们说的。”齐任环对两人道，“那几个孩子一直都挺护着小乙，大概也是因为小乙救了他们。这邮件来源地是在外面。”停了一下，他又道，“更烦的是，这几天，他们向政府施压，要求政府对这件事情给予答复，说破坏魔族和鬼族的关系什么什么的。政府那边被我挡回去了几次。刚才那个电话，又是政府打过来的，要我们对这件事情得处理个结果出来。”
　　唐九十表情愤愤，忽的站起来，“他们想干嘛，大不了我们也跟平宇家一样脱离协会。”
　　齐任环扑哧笑出声，“九十，你平时挺冷静的，怎么现在这么冲动。别冲动，我今天叫你们过来不是气你们的，是有些想法想跟你们沟通的。”
　　唐九十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九十，我是这么想的。那些人呢，他们的理由不就是我们违规使用了魔法师嘛。所以，我决定给小乙授一个天师级别，这样小乙以后就属于咱们协会。咱们协会用协会自己的人，总轮不着他们唧唧歪歪了吧。”齐任环嘿嘿笑一声，“不过，小乙，你以后可能就得接一些协会的工作了。”

　　三、

　　“恐怕不行吧，任环。”唐九十不置信的看着齐任环，“你现在授级，那也是去鬼族的任务之后了，还会被他们拿来说辞的。”
　　“当然没这么简单。”齐任环斜了唐乙一眼，“我也是研究了半天才发现的。我查了很多你还有你们家小包执行任务的记录，发现有好几次里面都有提到小乙，是以助理的身份。这样，也就可以证明小乙是出过天师任务的了。我再把你们说的这个助理的意思扭曲一下，更改为助理天师，这样助理天师升为有级天师……多名正言顺。
　　毕竟以家族为单位的助理天师，私下以家族的方式家族内授级的事情并非没有先例，授级是为了分配任务的等级，天师家族接任务主要是接的家族里的任务，这种私下授级是可以不写进每年的授级列表的，并不算违规。”齐任环颇为自得，“怎样，这方法不错吧。再把小包接的一些任务加入小乙的名字，作为联合合作天师。”
　　“那就是说——我是协会认证的正式天师了。”唐乙惊喜的睁大眼睛。
　　家族授级的天师，如果未得到协会的正式认证，虽然可以随天师协会的天师一起执行协会分配的任务，但是并不能单独接协会的任务，只能作为任务的助理。但如果得到协会的级位认证，就可以由天师协会直接授级，天师协会也会根据天师在协会认证的级别分配给与之级别相符的任务。
　　唐乙一直希望能得到协会的正式认证，只是一直没有能去参加考试。
　　“可是……不要经过什么考试吗？”唐乙小心的问。
　　“如果曾经成功参与过大的任务，并且在任务里做了很重要的贡献的，可以直接授级。”齐任环笑道，“这次鬼族的事情，你的贡献够大了，直接授级完全没问题。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个事情，不过我觉得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以后你自由的时间就少了。”
　　“没关系呀。”唐乙羞涩的抓抓头，“本来我也会常出任务的，都是家里接的任务，我帮忙什么的。而且，今年缺课太多，我已经办了停休一年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唐乙还是有些担心。
　　齐任环想了想，正色道：“实话说，这么做只能把这次匿名邮件的事情遮掩过去。现在，不知道对方手里是什么底牌，也不知道对方会做到什么程度。你知道，优嘉这个人，是那种想得到什么东西会不惜一切的人。能帮你们的，我都会尽量帮你们。”
　　唐乙苦笑，“我不知道他到底看重我什么。论魔法，我现在没办法使用魔法；论血缘，他这个好象也没亲情的概念吧，不然当然我也不至于离开魔族。”
　　“是可能性吧。”齐任环说，“他追求的是王族的权势，王族拥有最高的魔法是王族权势的象征和希望。你以前没有魔法，所以对他来说是废物。但是现在你是拥有魔法，而且是两种魔法同时拥有，虽然说你现在不能使用魔法，但是对他来说，还是看到了王族魔法的未来更强大的希望。
　　说实话，我虽然觉得这个人的想法很让人讨厌，但我其实也能理解他。作为王者，一般都是希望自己领导的地域是最强的，特别是王自身，更希望王族是这个地域里最强的，这是他权势的一部分。”
　　“无聊的想法。”唐乙撇撇嘴。
　　齐任环笑起来，“是挺无聊的，所以我讨厌他。——关于你授级的事情，现在还是初级，过几天我会拿个证书出来让你爸转给你，你也不和专门跑一趟。”

　　四、

　　唐乙仍然有些担心，“给魔族的人授级，会不会……”
　　齐任环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协会这里是一个看实力的地方。等到了做任务的时候，谁都想找一个可靠的同伴，还会管这个同伴是人族是魔族，真要是能帮助到自己的，找鬼族的都有。——而且，九十当初是从人族的孤儿院收养的你，你也是在人族长大的。他们又不知道你现在身上的魔法能量是经过异变的，所以不会有太大问题。我会把你的一些资料以电子邮件方式发给他们，为你作一个澄清。我这个会长说的话，他们还是听的。”
　　“谢谢会长。”唐乙站起身，对齐任环躬身致谢。
　　齐任环看着唐九十笑道，“怪不得你天天藏着你儿子不给我们看，这孩子真招人疼。”一边说着，笑着用力揉了揉唐乙的头发。

　　回家的路上，唐乙并没有表现出多高兴的样子。他沉默的看着窗外，表情严肃。
　　“齐会长的话好象并没让你更开心一点。”唐九十看一眼唐乙。
　　“优嘉不会这么容易收手的。”唐乙说一句。
　　“那又怎样？”唐九十嗤笑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儿子的事情，怎么让别人欺负了去。”
　　“他……的手段……我觉得，我们恐怕……”唐乙闷闷的说。
　　唐九十想了想，把车停在路边，“不管最后结果怎样，我们都要努力，至少我们到时候不会因为我们没做就退缩而后悔。但是……”唐九十伸手揉揉唐乙的头发，“就算最后我们真的斗不过他，你也还是爸的好儿子，还是唐家未来的接班人。先不要说丧气话，他们有权势，我们有亲情。”
　　唐九十的安慰并没有减轻唐乙心里的烦闷，他叹口气，从储物箱里摸了片口香糖出来塞进嘴里，泄愤般的闷闷嚼着。
　　唐九十启动车子，“走吧，今天没事，带你去游乐场。”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唐乙无奈的说。
　　“去圣殿的时候，你在车上跟我要求的，还说要吃棉花糖。”唐九十笑道。
　　唐乙扑哧一声笑起来，“我生病时候说的话，那也能当真。”
　　唐九十嘴角噙起苦笑，“谁知道……下次我带你去游乐场会是什么时间。”
　　唐乙沉默了，虽然父亲一直安慰自己，全唐乙知道，父亲其实跟自己一样忧心，甚至他可能比自己更忧心。
　　唐乙还记得自己刚刚被收养的时候，因为之前的经历，所以对人都怀着很强烈的戒心和不信任感。虽然来到唐家，唐九十和索米都对自己视如已出，但是自己仍然在担心会什么时候再次被抛弃。年纪虽然很小，可是已经开始小心翼翼的讨好别人。
　　唐九十和索米对于这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唐乙也很担心，他们一直告诉唐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大胆表达自己的好恶。他们用他们的关心和爱护，解开唐乙的防备，把小小的唐乙心上面包裹的重重的壳轻轻打开，让唐乙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哭一样笑，一样有自己的小小任性，一样以不高兴的时候发脾气。
　　当然，尽管如此，唐乙仍然是个懂事的孩子，因为被全心全意关心着自己的家人的爱所包围，所以才更能全心全意的去爱周围的人。
　　唐乙转头看着唐九十，“爸，不管我去到哪里，唐家都是我唯一的家；不管我在哪儿，你也是我唯一的父亲。”
　　唐乙是很内敛的孩子，他极少直接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样直接的表达是唐九十之前从来没听到过的，于是一瞬间，唐九十的鼻子感觉到有些酸，眼角也湿了。

　　五、

　　唐九十伸手揽了一下唐乙的肩，“所以，我们现在要努力去应对别人给我们的这些压力，但是就算最后我们的努力没有结果，对我们自己的心来说，大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唐家永远是你可以依靠的家，爸妈也永远是最爱你的爸妈。”
　　“嗯！”唐乙用力点头，心头那些阴云便觉得舒展开来。是啊，还担心什么呢？优嘉可以用各种方法让自己离开唐家，可是就算他成功了，只要自己和家人都没有放弃彼此，大家心里的亲情就不会因为优嘉的手段而改变。

　　因为不是放假的日子，所以游乐园里的人并不算多。唐九十带着唐乙在游乐园里尽情玩笑了一天。唐九十买了最大的棉花糖给唐乙，与大公仔在漂亮的建筑前面照相，打枪赢了一个小玩具，在云霄飞车里大声尖叫，几乎玩遍游乐设施，最后父子两人坐摩天轮来到城市的最高处。
　　天色已经微微挂上了暮色，唐乙舔着棉花糖，从最高处看着这个城市的高楼大厦。。
　　在这个城市，他生活了将近十年，他熟悉这个城市的每一处角落，这城市的几乎每一处，都留着唐乙和家人一起的脚步。虽然，大家都在努力，但唐乙知道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必须要离开这里了。他想把他所看到的这城市的每一处景物都牢牢的记在脑子里。
　　唐九十也凑过去年看着窗外，“小乙……”他说“记住，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离开多远多久，爸妈都会在这个城市等着你。”
　　“嗯。”唐乙点头，“爸，不要担心，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就算我必须要离开，我也一定会再回来的。”
　　从游乐场回到车上，已经华灯初上，食物烹调的香气从各家的窗户里飘了出来。
　　一路上，父子在车里两人高声唱着小时候常唱的歌，把从前那么多欢乐的时光都回忆一遍，这样一路高声唱着，回到家里。
　　索米已经做好了饭，等着父子俩，看见两人回家，便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快快，我做好饭等了你们半天，你们再不回来，菜都凉了。
　　”妈妈辛苦了。“唐乙也大力的回抱索米。
　　唐包带领着三只猫坐在饭桌旁，筷子用力敲敲碗，”你们跑哪儿去了，都一天了，快开饭快开饭，都饿死我们了。“
　　索米走过去弯起手指狠狠敲了一下唐包的脑壳，”你是要饭的呀，还拿筷子敲碗。“
　　”哎呀！“唐乙揉着被索米打痛的地方，恨恨的说，”我就要去要饭了，都快饿死了。“
　　像平时一样，又开心又吵闹的边说话边吃饭。唐乙欢乐的告诉索米，会长已经同意授予自己为协会认证的天师，从此以后，自己就可以去接协会分配的任务了。
　　索米热烈的祝贺他，唐包也像平时一样笑话他是协会瞎了眼睛，才让他也混进协会认证天师队伍，唐乙与唐包激烈的斗嘴。当然，最后又是索米的一根飞筷，才像平日里一样结束了姐弟俩的争吵。
　　与往常无异的，有些吵闹的家庭生活，这是唐乙最爱也最珍惜的。但是……一切……都有些太刻意了，索米的笑容、唐包的挑衅，虽然看起来与往常一样，却带了一些不易觉查的刻意与不自然。
　　自己与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一定又发生了些什么。
　　但索米与唐包不说，还做出这样与往常一样的姿态，说明他们并不想告诉唐乙，所以唐乙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