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孟小姐》扶松

11、真是不该

　　顾瑜最终还是没有听到孟安的回答，因为他们走到一半，在食堂门口遇上了从男生宿舍出来，也是往食堂里去的吴天翔一行。

　　几个男生围着中间手脚都缠了纱布走的一瘸一拐、又强自镇定地冷着脸，脸上鼻青脸肿的吴天翔，你一句我一句地关心他的强势，一口一个“吴哥”。见到他们挡在门口，有个小弟喊道：“前面几个，让开让开！眼睛瞎了吗看不到我们在后头？！”

　　走在顾瑜两人前面的林楚几人刚刚还在说说笑笑，听见这话都顿了一下，转身打量了一下他们染的五颜六色的头发或者手臂上露出来的各种动物纹身，对视了一眼，决定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准备往旁边让一让，让他们先走，就见吴天翔看了一眼站在几人后面的顾瑜和孟安。

　　孟安见他看过来，身体一僵，下意识往顾瑜身后挪了挪，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顾瑜则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什么都没说，不动声色地冷眼看了回去。

　　那个刚开始说话的小弟又瞪他道：“看什么看？！不服气？是不是眼珠子不想要了？！”

　　“门口的！一群人杵着站那儿干啥呢！还进不进来了？！”

　　看门的保安大爷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拿着手里的防身棍指向这边。吴天翔匆忙低头避开顾瑜的目光，对那小弟喝道：“喊什么喊！闭嘴！”

　　小弟瞬间变了张脸，唯唯诺诺地应是。

　　顾瑜目送着他们进去，才放开攥着孟安的手。见她出神，以为她还在想吴天翔的事情，抿了抿唇，有意转移话题，低声笑道：“你要是想不出来就算了，就按照你的习惯叫我本名就行，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

　　孟安沉默着没说话。

　　“今天这家伙怎么不挑事儿了？”王健挠了挠头，“往常跟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是常事啊。”

　　林楚回道，“你没听见保安大爷发话了吗？可能是今天刚被人揍了一顿，不想带伤打架还被人看到呢。”

　　“说的也是。”

　　——

　　晚自习。依旧是老梁坐镇。

　　可能是这个班主任性格比较软和。他不管是晚自习还是上课，讲台底下基本一片窃窃私语，断不绝耳。

　　周永春也很嚣张，书本在课桌上一摞，手机放在桌兜里，直接插着耳机玩起了游戏，顺带还问了顾瑜一句：“瑜哥，开黑吗？林子毽子还有蓝天一起，你不来我就拉彤哥了。”

　　顾瑜：“我上课从来不打游戏。”

　　周永春：“啊？为什么？”

　　顾瑜对他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示意自己要学习。

　　周永春好奇道：“那瑜哥，你账号是什么段位啊？我和毽子都是钻石，林子说他和你经常一起打游戏，他也是钻石，你应该也不差吧？”

　　顾瑜“嗯”了一声，手里还转着笔，“我也是钻石。”

　　周永春放心地“哦”了一声，毕竟人家打架够厉害了，要是游戏还比他们段位高，那就太跌面子了。

　　如果他知道顾瑜只不过是对游戏没有瘾，只是偶尔玩上几把，都能打到现在这个段位，可能就“哦”不出来了。

　　晚自习下课依旧是顾瑜装不懂向班长提问解析环节。

　　经过昨天讲解题目的经验，这一回孟安讲解地更仔细了一些，语气也比昨天更耐心温柔，顾瑜心里盘算着这才两天，这么算起来，和曾经的自己做朋友好像不是很难？

　　——脸皮够厚能坚持热情就行。

　　正听着孟安给他开小灶，旁边突然传来了幽幽一声：“顾瑜啊。”

　　“卧槽。”顾瑜猛地抬头，和孟安的脑袋撞在了一起，“……你没事吧？”

　　孟安摇了摇头，顾瑜揉着额头看向旁边的玻璃窗，老梁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站到了窗外，见他看过来，神色和蔼又带了一点歉疚，“吓到你们了？”

　　他本来就是一张笑眯眯的圆脸，在玻璃窗后被后面漆黑的夜景一衬托，这和蔼的神色反而变得一点也不可亲了起来。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顾瑜笑叹了一声，无奈道：“老师您站这儿干嘛呢？”

　　定睛一看，老梁身边还站着林楚。

　　老梁笑了笑，目光却越过他，看向坐在顾瑜旁边的周永春。

　　顾瑜顺着林楚不断眨眼使眼色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周永春低着头，戴着耳机横着屏幕，浑然不觉危险已经来临，还在无知无觉地玩游戏，并且小声爆了几句粗口：“草草草，怎么回事儿？毽子你怎么不动了？林子呢？？？掉线了？？？怎么都卡了？？快来救我啊艹！”

　　“……”

　　顾瑜无语之际，好心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提示他要凉了，周永春摘了耳机才发现周围非常地安静，迷茫地看向顾瑜，顺利看到了站在窗子外面的班主任和旁边捂着脸不忍直视装死的林楚。

　　“……”

　　“顾瑜啊，你妈妈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你们对这里不太熟悉，年纪还小也不懂什么房价物价的，放假可能没时间回去要在这边住，让我帮忙给你们看看一些出租房子的地方。”老梁给他递过来两张纸，“我今天去找了找，给你们弄了两张表格，价格位置都标记在上面了，你拿回去和林楚一起看看，考虑好了在哪儿住就来找我，我帮你们联系房东啊。”

　　“谢谢老师。”顾瑜礼貌地笑了笑，看了两眼身后站在教室走廊上被老梁勒令面壁思过却正在偷偷观看这边的宿舍其余三人，老梁也跟着看了看，笑问道，“顾瑜，他们都藏了手机，你也有吗？”

　　顾瑜心说，先前王健提醒他学校不准携带电子产品，没想到他玩的很嗨，王健自己先翻了车。面上却是一片冷静，乖巧地笑道：“没有呢老师。刚来这边没来得及买。”

　　笑话，手机没了他每天晚上刷什么，刷空气吗？虽然对游戏可有可无，但手机这个东西有还是比没有的好。

　　“是吗？那你家里人不就没办法联系你了？”老梁当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又笑眯眯地继续问。

　　“老师，其实……”顾瑜轻轻吸了一口气，面色沉重下来，缓缓道，“实不相瞒，我家里，其实比林楚还要穷……我家包括我还有爷爷，老少四个，只有我爸妈两个人赚钱，他们年轻的时候为了我们抛弃了梦想，现在我大了，能照顾自己了，他们才开始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且……”顾瑜低下头，似乎在强忍泪水，“为了投资创业，这些年他们存的钱全部搭进去了……林楚来这边，他家里就他一个孩子，给他个手机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我……”

　　顾瑜微微抬头，吸了吸鼻子，闷闷道：“再说了……您不相信我，怎么就不想想，我要是有手机，我妈妈还会给您打电话吗？直接联系我不就好了吗？”

　　事实上，他知道他妈就是不放心他自己去找，怕他被人坑了，所以才去找老师的。

　　顾瑜说着眼眶微红，似乎是情绪上来了，想起这些年家里的苦楚忍不住心酸，又伤心于他这个老师竟然怀疑他一个勤俭节约的穷苦人家孩子对他撒谎……以上，老梁脑补。

　　他听着于心不忍，想起刚刚找他时他还在和班长一起讨论学习题目，更加愧疚，皱着眉叹了口气，安慰道：“好了好了……老师也不知道这些。是我误会你了，老师给你道歉，以后不会了……你回去吧，好好学，别让你爸妈失望，一定要努力啊。”

　　说罢看着顾瑜对他轻轻鞠了一躬，走进教室，又为他的礼貌和懂事而扭过头，偷偷掬了一把辛酸泪。

　　好孩子呀，好孩子！

　　他怎么能怀疑人家撒谎呢？

　　这孩子多不容易啊，他这个老师竟然还伤他的心。

　　真是不该！

　　而一旁看上去正端端正正面壁思过却听了全程的宿舍三人组：“……”

　　等老梁进去了，王健才深沉地感慨道：“我一直知道瑜哥家里很难过，没想到竟然这么难过，我看他天天还能笑着和我们开玩笑……哎。”

　　周永春同样唏嘘道：“对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瑜哥不是有手机吗？”

　　王健小声严肃道：“你傻啊，在老师面前肯定要说没有啊，不然缴了手机还要跟我们一起罚站啊？”

　　周永春挠了挠头：“也对……我决定了——我要向瑜哥学习！家里这么困难还有这么乐观的心态，这样自强不息的状态，是一种值得学习的体育精神！”

　　林楚从顾瑜和老梁开始演苦情戏开始就始终憋着笑，听见旁边这两个人一本正经地讨论着同情了顾瑜半天，把头靠在墙壁上偏过去，憋笑到不停在抖的身体差点顺着墙滑了下去，听到这里，终于没能憋住，笑出了一声猪叫。

　　王健转头：“林子你怎么了？不舒服？”

　　林楚忍着抖动的肩膀，没回头：“没、没事。”

　　“我知道了！”王健看了他后脑勺半天，突然恍然大悟，“你肯定是和瑜哥感同身受，听到瑜哥说那些话，忍不住哭了对不对？”

　　林楚憋不住了，他转过身把头埋下去，抖着声音回道：“嗯嗯……对对。”

　　周永春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加油，没关系，不管怎么样，我们不会因为这些就离你们而去——只要你们愿意，我就是你们永远的兄弟！”

　　王健拍了拍林楚另一边肩膀，同样沉重道：“没错！我也是！”

　　林楚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还感受到了他们语气里不是开玩笑的认真：“……”

　　这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真相的感觉，突然好难过好心虚好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