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轶闻录》小墨糖

6、第六章

　　春日风光无限好，满山新芽抽嫩绿，催她轻启木窗。不知不觉又睡至半晌，天光亮。
　　懒起身，枕上落英拂去，就剩了雪样白发。她对着杯中倒影打量布满褶皱的脸，抬手用了力气，把头发在脑后松散挽了个髻。
　　去煮茶。
　　像往常一样升起炊烟，置至微火，隔着重重叠叠的桃树枝静观彼方万水千山，直到咕噜噜的水声打破平静。
　　她不带一丝留恋转身，从容分茶。
　　一盏至凉，一盏倾倒。

　　午后的阳光勾勒出枯瘦手指的轮廓，一笔一划细细纹刻，卷出的木屑落入尘中，融进春光。
　　她勾唇微笑，不知想起了何时的往事，放下刻刀，铺开宣纸，饱蘸浓墨，轻勾手腕起落不知在写些什么。小小的房间里，徒留笔舔纸的沙沙声，风过无痕。
　　搁笔，眼前渐渐昏沉朦胧，她闭了眼，本想要支在桌上，头却直接倒下去，害得她只能用胳膊垫在头下。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明亮亮的一片中，身子越来越轻，好像脱离了束缚，飞去好远好远的地方。层层纱幔挑开，在那之后，她又伸手，推开昔日小院的门。
　　院里，桃花正艳，散了一地。而他，居然立于桃花树下，衣袂翩然，闻声望来，见是她，不由绽开笑颜。
　　她怔怔，低头，却见自己一袭红衣，玉手纤纤。
　　她就那样被他猝不及防拉入怀中，耳畔响起低喃。
　　“对不起，我来晚了。”

　　春光里，茶已凉，酒已冷，伏于案上的女子嘴角含笑。宣纸上，一段字，不过两三行。

　　凌素。
　　事至此，无留恋。
　　唯原君安康。